眼见自己装昏迷暴露,谢丘禾也不装了,坦然睁开眼。
“手帕还我。”他哑着嗓子,应是被锁链箍住脖子,声带受损,不过即使他声音嘶哑,音色却也并不难听。
那是你的手帕吗?搞笑,明明是我的。穆瑛瞪了他一眼。
谢丘禾被瞪了,却表现得仿若得到了奖赏,不仅不难堪,甚至很高兴。
失策了,脸皮真够厚的。
燕白捡起那条被他随意丢到一边的手帕,打量两下,说道:“这么宝贝?当做治疗的诊金,笑纳了。”
闻言,谢丘禾激烈地挣扎起来,尽管被燕白和穆瑛压制着,也使出了浑身力气动弹,神情愤怒,大有报复之意,嘴里嚷道:“还我,还给我!”
穆瑛试着眼色,生怕谢丘禾的病又被刺激出来,赶紧说道:“给他给他,别闹他了。”
燕白这才说道:“把手松开。”
“手帕还我!”
“把手松开。”
“手帕还我!”谢丘禾的嗓子都快喊破了。
“算了,他还是个小孩,别和他计较。”穆瑛被吵得头大,只希望能得到片刻的安静,“都别吵了,非要把所有人都闹醒吗?”
见穆瑛面露不适,二人齐齐住嘴,良久,燕白才不情不愿地把手帕递给谢丘禾。
闹剧到此结束,穆瑛才有功夫重归正题。他先是说道:“该说正事了。把手松开
......”他扯回自己的手,揉揉手腕,接着说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谢丘禾咳了两声,避开了穆瑛的双眼。
穆瑛的心沉了下来。
其实穆瑛在意这件事,是为了确认消息泄露范围,好确认下一步行动。
他最怕的是此事被黎清清得知。
他不敢想身为主角的黎清清会对他这个脱离故事线的人做出什么行为,尤其是黎清清似乎身带系统。
他转过身,对燕白严肃道:“白,我想,我们要转移地方了。”
虽然他很舍不得这刚买下来的房产,才住几天呢?就要抛下。原先上班的时候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买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此时让他主动放弃,真是一个困难的考验。
但是他觉得似乎没有办法了。
他的身份暴露,就算外界知道性别有变,那又怎样?千万年来第一次听说有人能活着离开诛仙台。
这种消息,对于修仙界的震撼不亚于投下了一枚原子弹。
天衍宗本就想要他的命,得知他没死,用膝盖想都知道会迎来报复。
黎清清不需要亲自动手,躲在后面看戏都行。
他得暂避风头。
燕白就像听得到他的心声似的,很是明显地瞟了谢丘禾一眼,满眼的戒备和防范,微微挑眉道:“和那个姓黎的有关?”
穆瑛沉痛地点点头,亲口说出那个决定,令他心痛无比。
没事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房子是不动产,跑不掉,风头过了再回来。
他安慰着自己。
“还真是黎清清的马前卒......”自从见到这几个了解穆瑛过去的人,“黎清清”这个名字就大幅出现,存在感无法忽视。燕白被迫记住这个似乎与穆瑛有着深刻纠缠的名字,心中万般不满,说道:“那这人怎么处理?肯定不能放他回去通风报信,省得被黎清清知道。”
语毕,杀机毕露。
穆瑛怎会听不出他的意思。
不等他回答,谢丘禾先急了。
他大骂道:“你说话放尊重点,谁是黎清清的人?你别含血喷人。而且我从来没有告诉黎清清。”
首先在他问出穆瑛身份后,直接就前往一方宫,根本没有回过天衍宗,也没见过黎清清。
再次,就算他有时间回宗门,也不会告诉黎清清。
被人把自己的名字和黎清清相提并论,他呕得要死,更别提还是那个紧紧黏着穆瑛的男的,谢丘禾恨得心里几欲滴血。
奈何他多讲两句话后,嗓子就撕扯着痛,不得不闭嘴。
他的反应,让穆瑛相信了他的话。
因为谢丘禾就是从小被宠到大的,一旦受了委屈,那便是比天塌了还大的事,把清白看得第一重要。
想到这,穆瑛又是一阵下头。
是了,你这么在意你的清白名誉,而我的清白名誉就无足轻重。穆瑛无语。
“你从哪得知的?”穆瑛没有放过重点。
谢丘禾不开口了。
“有多少人知道?”穆瑛又问。
谢丘禾松口道:“只有我。”
挺好。
看来师父还不知道。
等一下。
穆瑛愣住片刻。
也就是说,和穆英英有着深切关系的人里,只有师父不知道了。
还挺合理的。穆瑛想,毕竟师父才是黎清清真正的cp。
穆瑛捞了条凳子,就近坐下:“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你知道的,你现在清楚了我的身份,我是不可能放你走的。”
谢丘禾心想,你要我走我都不走。
他说道:“反正我不走。”
“我不走,你就不用担心泄露了。”
“呵呵。”燕白冷笑。
“沈承善也在。”穆瑛说道。
“我知道。他一直都喜欢黏着大师姐,赶都赶不走。”谢丘禾怎会不知,他一直蹲守着,沈承善一来就知道。
“那倒不是这个原因。是公干。”穆瑛道。
“开始是公干,后来就是耍赖。”燕白不满意穆瑛避重就轻的说法。
在嫌沈承善烦的事情上,燕白难得和谢丘禾达成一致了。
在嫌弃对方上,燕白也和谢丘禾达成一致了。
“苍蝇真多。”谢丘禾指桑骂槐了一句。
“你骂谁是屎?”穆瑛踹了他一脚。
谢丘禾揉着被燕白踢的地方。
穆瑛踹的力道很重。
大师姐以前从未踹过他。
穆瑛仔细地观察着谢丘禾的表情,语气冷静,不露声色地试探道:“怎么?你想报复?”
谢丘禾仰起头,直直地回看,语气古怪道:“怎会?师弟骨头坚硬,还怕师姐踢得脚疼。”
看来这一套可以制住谢丘禾,穆瑛面无表情地回望着谢丘禾,内心松了口气。
“又要多留一个?”一旁的燕白不满,半是抱怨半是问道。
穆瑛想了想,说道:“应是没了。”
总不能连师父都来吧!穆瑛这么一想,把自己整笑了。
折腾了一夜,穆瑛放下心头的石子,大脑风暴了一天,眼下乍然放松,困意袭来,他头一次觉得那么疲倦。
但是在他决定睡觉前,穆瑛还有一句话要叮嘱谢丘禾:“沈承善离开前,你不要出现。”
“哦。”谢丘禾应了一句。
“你要待多久?”穆瑛又问道。
“想待多久待多久。”谢丘禾没说实话。
实际上他是偷偷溜出来的,虽然伪造了假条,若是被师父征召,还是得回去。
他烦躁的“啧”了一声。
未出师就是不自由,修为再高又如何?
穆瑛瞧见他这样,又踢了他一脚,说道:“别给我耍脸,赶紧出去,我要休息了。”
“空屋随便挑。”他补充了一句。
谢丘禾发现,自从大师姐不带面纱后,性子大变,行为也不似以前那般规矩。
果然遭遇重大打击后,性格会有所改变。谢丘禾不做多想,再说了,诛仙台连性别都能改变,区区片面的性格,又有何奇怪。
他站起身,故意对着穆瑛,把穆瑛觉得碍眼的手帕仔细叠了两叠,放回胸口。
这臭小子......真的......是变态。穆瑛没眼看。
他感觉自己在养虎为患,但是真的要杀了谢丘禾吗?
他挥挥手把谢丘禾赶走。
穆瑛又十分犹豫。
并非优柔寡断,虽然有一点点这种影响,但是更令穆瑛心软的一点,是他的丹药。
当然不是那枚迷心丹。
他出神地想着。
本来,他对于丹药是并不敏感的。
但是今日谢丘禾随随便便就掏出千金难换的迷心丹,不得不让他正视谢丘禾的炼丹技术。
也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当初在被推下诛仙台前,他被锁在水牢里,一直无人探视,唯有事发前一天,谢丘禾来过。
令他现在回味觉得奇怪的是,他在之前完全忘记了这件事,而现在也不记得他和谢丘禾说了什么。
但是方才看到谢丘禾的丹药,他模模糊糊想起来一点零碎的记忆。
谢丘禾给他喂过药。
他并不确定这件事是否切实发生过,他只有片段的画面。
当然这丹药现在必然已经不在体内里,药力早已生效,不然这段时间的各种检查,早就能查出来。
而且他这副破破烂烂的身体,也承受不了蕴含霸道灵力的丹药。
或许......谢丘禾身上的秘密,比他想的还多。
他躺回床上,一直没走的燕白也很主动地躺在身侧。
“你很轻车熟路啊。”穆瑛半是玩笑半是挤兑道。
燕白笑了笑,语气温和道:“我怕等会还有人来。”
“说好了保护你,我不是食言的人。”
穆瑛翻了个白眼,说:“你不嫌挤就行。”
“怎会。”燕白又笑。
“别笑了,瘆得慌。”穆瑛看着他的笑容,嘀咕了两句,翻过身去酝酿睡意。
这一转身,一闭眼,穆瑛就坠入梦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