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别吵。”穆瑛出场主持正义,“文明,礼貌。”
要吵去练舞室吵。
“没吵。”宛桑榆道,“打虫子。”说完,她亮出手心。
“嚯,这么大的虫子。”穆瑛看着那只几乎有她半个手掌的飞虫,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抱歉,先入为主了。”他看着宛桑榆掸掉虫子,为自己的误解道歉着。
“我是那种人吗?真令我伤心。”宛桑榆眉头轻轻蹙起,不满道。
穆瑛看着她的神情,内心更加懊恼,连连作揖,尴尬地不知该如何解释,手足无措。
沈承善看不下去,刚打算开口,就被宛桑榆抢占先机说道:“但确实有争执,原谅你。”
听到宛桑榆不计较,穆瑛这才松口气,燕白也适时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在旁边一直不开口的北乾说道:“他们在聊我眼睛的事。”
这有什么好聊的?
穆瑛不太理解,疑惑道:“燕白不是已经找完材料了?”
在沈承善来之前,燕白不是去找解封材料的吗?
而且这件事又和沈承善有什么关系?他怎么掺和进来了。
燕白委屈道:“他不给。”他指着沈承善。
“为什么?”穆瑛更纳闷了。
他扫视一圈,终于发现院墙角落的炉鼎,白烟袅袅,周围零散随意地摆放着珍贵珍稀的灵植和药材等,看样子是在炼制中被打断的。
沈承善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你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
“给北乾的双眼解开禁制呀!”宛桑榆回答道。
“所以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沈承善重复道。
“解开禁制啊!”宛桑榆重复道。
“对,他俩一下午就一直在重复这段对话,也不让别人插嘴。”北乾总结道。
标准的无效沟通......
穆瑛问沈承善:“你是想说什么?”
“解除禁制的前提是要了解禁制。英英你是知道这一点的。”沈承善找寻着穆瑛的认同。
穆瑛点点头。
“那你清楚北乾身上是什么禁制吗?”沈承善盯着他的双眼,询问着。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循循善诱。穆瑛不得不承认沈承善指出了盲点。
穆瑛道:“燕白知道。”
燕白,是他的大腿,他的外挂,他的万事通。
“解封禁制的术法呢?”沈承善又问道。
穆瑛坦然道:“燕白知道。”
其实功劳是一半一半,燕白是从他给的书里找到的秘术。
沈承善闭了眼,语气是说不出的奇怪:“你就这么信任他?”
不然?不然信你?
燕白可是上古五英杰之一。
“那你说说呗。”穆瑛道,“这不是你不在吗?”
场面话随口就来。
沈承善听到这话,情绪果然好多了:“我不知道。”
不等其他人翻白眼,他紧接着道:“正是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才不行。”
“你哪个不知道?”穆瑛追究细节。
“你们现在在做的。”沈承善坚定道,“所以,我才确认这位小兄弟身怀千年难遇的天眼。”
穆瑛明白了,沈承善是在怀疑这个术法。
“这是从天衍宗的书籍里找出的术法。”穆瑛的言下之意,就是告诉沈承善别找茬了。
不是燕白瞎编的,也不是蓄意害人。
“聆天阁并无记载。”一听到来自于天衍宗,沈承善更加胸有成竹,沉稳说道。
穆瑛不以为意道:“禁书。”
他费老大劲偷出来的那批复刻本。
“都一样。”沈承善微微摇头,“道法自然,万物同源。”
“聆天阁守护天道,天道就是自然,天道就是万物。”
“没有例外?”
“绝无例外。”
穆瑛沉默了。
“什么意思?”一直在默默围观的北乾其实心里明白二人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想再确认一次。
北乾有点慌。
他不想怀疑燕白,也不至于怀疑燕白。一路走来,能安稳到今日,北乾明白,燕白付出了很多。
燕白若是要害他,何必等到今日。若是在意他的眼睛,何必等到今日。
他也不了解聆天阁,至于万事皆知吗?他没概念。
他会慌,是因为他发现穆瑛沉默了。
穆瑛的沉默,并非是他怀疑燕白。
这种狼人杀局面在他这里根本不成立,因为他是无脑、无条件相信燕白的。
天眼。
这种东西,或许别人会眼红,但是燕白?
不可能。
穆瑛并非相信燕白的人品,而是相信他的实力。
天眼,听着很稀罕,实际上毛用没有。
燕白还主动提醒北乾不要滥用和依赖天眼。
他沉默的主要原因是在想,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回顾了所有环节,唯一有可能被动手脚的地方,就是出在那本书里。
当初偷书时他很匆忙,复刻一堆书的同时还要提防被发现,根本没有仔细确认过所有书目的名字。
或许那本书并非来自天衍宗。
现在想来,却是很奇怪。成堆的书海里他随手一挑就挑中了记载对应术法的书,随手一翻就翻到了正确的页数。
好运吗?
似乎不是。
更像是蓄意而为,有备而来。
穆瑛在犹豫要不要燕白出来解释,又担忧这会涉及到燕白的身份和过去。
“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宛桑榆并未被聆天阁的名头和担保吓到,“你又不是天道。”
穆瑛一胳膊肘拐在燕白身上。
解释吗?
他用表情问道。
燕白微不可查地摇头。
懂了。暂时不想暴露身份。穆瑛了然。
他走到北乾身边,捏捏北乾的肩膀后并未松手,紧接着说道:“那你有解除封印的方法吗?”
被穆瑛的手安抚到的北乾,情绪不再焦躁,心态一下就放平了。
沈承善突然发现他很享受被穆英英依赖的感觉。是愧疚吗?是试图弥补和补偿吗?他不知道。但他很希望自己能为穆英英多做点什么。
于是他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所以。
穆瑛不再吝啬,对他笑了笑,说道:“那就拜托你了。”
一如往昔的笑容。
就像是回到了二人并无隔阂、携手并进的时间。
“交给我吧。”沈承善也忍不住微笑。
穆瑛点点头,继续加码:“嗯,我相信你。”
沈承善就像被打了鸡血似的,站起身问道:“英英,书房在哪?”
穆瑛指了指他和燕白走来的来时路:“左手边走到头就是了。”
沈承善没有半点犹豫,迈步就朝那边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沉默才结束。
宛桑榆不可置信,失声半天才喃喃道:“这就结束了?那我和他争论一下午算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并不是真正希望得到回应。
算你时间多,算你有毅力。
穆瑛听到宛桑榆的话,失笑小声道:“pua到位了。”
“什么?”燕白追问道。
“没什么。”穆瑛敷衍道。
无关性格,也或许正是因为性格。沈承善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又心怀愧疚,穆瑛一直没给过他好脸色,且一直在拒绝他的靠近。突然一下给个笑脸,沈承善必然是受不了的。
手拿把掐就拿捏了。
“那原先的术法......”宛桑榆问道,她稍显不安地回头看了眼北乾。
穆瑛严肃道:“你为何要骗人?”边说着,他握着北乾的肩膀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
“我没有骗人。我从来没说这本书是天衍宗的。”燕白道。
穆瑛气笑了:“你这样讲话,有意思吗?大家都这么信任你,你却一点也不真诚。”
他知道燕白不会害人,也不觊觎天眼。但是......
“你可以直接说,干嘛要拿我当幌子。”
除了他的欺骗,穆瑛当然在乎燕白的态度和动机,但是穆瑛更气的是他被利用了。
“而且欺骗,我们信任你,你呢?你并不信任我们。”穆瑛没有停歇,说得更多了。
北乾和宛桑榆不方便说的话,他要说。北乾和宛桑榆没说的话,他要说。
头一次见到穆瑛发这么大的火,宛桑榆和北乾都被微微吓到。尤其是北乾,他的肩膀还在穆瑛的手中,除了氛围的紧张,更有身体的疼痛。
但他不敢说话。不敢出声打破独属于燕白和穆瑛的交流时刻。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原地消失。
有这么严重吗?如果穆瑛没发火,他甚至想不到这么多。
更糟糕的是,他现在没有视力,看不到燕白的神情。对于场景气氛的感知,他只能通过声音判断。
他几乎听不到燕白的呼吸声。
穆瑛和燕白的关系,算是四人团队里最紧密的。两个人都是为了他好,却陷入争吵,这让他内心紧张焦虑,愧疚万分。
他的手心疯狂出汗,不住地往衣摆上擦拭。
宛桑榆注意到他的动作。
她不理解。
又没骂你,你紧张什么?她对着北乾做口型,完事才反应过来,北乾看不见。
于是她牵住他的手,捏捏他的手臂。
这个动作不带任何其他的想法,纯粹的安慰。
她的嬢嬢也是这样安慰她的。
燕白一张俊秀的脸上,眉头紧紧皱起,僵硬又冰冷,深深吸了两口气,似是自嘲又是不屑地笑道:“若要害人,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手腕一翻,那些散落的材料灵植“砰”地一下,化成白烟袅袅蒸腾消失。
穆瑛更气了:“你根本就不懂我在说什么。而且我很讨厌你的自作主张。”
“我知道你的不满。我只是想表态。”燕白沉住气。
穆瑛的气梗在喉咙,一时哑口无言。
眼见两人的争执陷入僵局,宛桑榆出来打圆场。
“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我们懂你,对吧,弟弟。”
“嗯嗯,燕先生谢谢你,也谢谢先生替我说话。”
穆瑛偏过头,冷静点后内心格外后悔,不该当众发火的,有话可以好好说,脾气可以私下发。
燕白与宛桑榆对视一眼,主动开口道:“并非不方便说,是不好解释。”没想到会变成这种局面。
“禁制的解封方式是我改编的。根术的来源无法透露,并非故意欺瞒。”他道,“抱歉,本意不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们。”
听到了燕白的解释,北乾心里本就不多的气立刻就消散了。
“没事没事,这件事本身也没有对错,想法不同罢了。”北乾给这事下了结论。
宛桑榆问道:“燕先生还擅长术法?”
“略通皮毛。以前有个朋友擅长。”燕白简略地介绍了一下。
“聆天阁通晓世间一切术法是真是假?”她又问道。
这个事情,从刚才看到沈承善笃定的态度开始她就好奇了。
这个问题,只有穆瑛能回答。他明白,这是宛桑榆在给他台阶下。
所以他踩着台阶,回答道:“近千年来,确实如此。”
据他了解,修仙界已经没有......
“创新”了。
他们有着足够的时间去记载和收集,且他们与文渊楼,可以说是同样独立的存在,信息互通也是很正常的。
至于什么通晓天地,他倒不信。
真正能联系上天道的人,只有他。
只不过沈承善方才的坚定,看着特像被门派教义洗脑了的宗教分子。
很符合穆瑛对沈承善的印象,自豪与自傲门派与身份。
气氛终于缓和,北乾也不再出手汗。
见到穆瑛态度不再尖锐,燕白想了想,问道:“你方才找我是为何事?”
提起这事,本就在思考如何重新和燕白搭话的穆瑛,立刻正经道:“我感觉有人在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