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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五章 向阳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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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早上七点半准时到操场集合,记得不要吃早饭。”

陈蓉在讲台上说着第二天的体检事项,底下的同学们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似乎只有这种时候,大家紧绷的神经才能得到短暂的休息。

“体检是不是还要脱衣服啊……感觉好尴尬。”

“好像是,我听认识的学姐说一次要叫几个女生一起看……”

叶阑听到身边前后桌的两个女生在小声地讨论着,大概是在说体检查外科需要脱衣服的事。这件事其实叶阑很久以前就开始担心了,平时一个人去医院检查还算好,衣服一穿袖子一拉,走出去也没人认识自己。她唯一不想的,便是身上的伤疤被认识的人,甚至亲密的朋友看到。

放学的时候,叶阑还抱着一丝侥幸询问过张丞诚,体检能不能请假然后单独补检。然而,张丞诚给了他否定的答复:“高考体检都是统一组织参加的,不能请假缺席,会影响到后面的录取。”

张丞诚注意到叶阑的神情不太对劲,便关心地询问她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只是问问。”

叶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让张丞诚感到有些不自在。让他感到更不舒服的点在于,身旁的车禹星似乎也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放在平常,要是叶阑问出这个问题,车禹星早就凑上去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哪里还轮得到他来关心。

不过,有什么事情张丞诚向来不会憋着,于是在和车禹星一起到车棚推自行车的时候,他小声地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车禹星只是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又弯下身去给自行车开锁。

“没什么,你想多了。”

但是从他的眼神里,张丞诚读到了一丝不安,却无法得知不安的根源所在,他唯一能知道的,是这件事和他们两个有莫大的联系。张丞诚无奈地摇摇头,很快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毕竟他没什么兴趣打听别人的小秘密。

只是一路上他们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张丞诚好几次想挑起话题,都像石沉大海一般没了音讯。在岔路口分别的时候,他还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自行车缓缓地驶在路上,两人之间是一段长久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叶阑离开。她没精打采地道了别,转身走进了小区大门。

他还记得那个夏天的尾巴,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所看到的景象。那时候,他仓皇地逃走了,他的心脏跳得剧烈,大脑宕机无法处理所看到的画面。只是后来,内心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悸动,窥视到他人秘密的紧张和不安,全然被担忧和感伤所替代了。

车禹星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那晚,叶阑很久很久都没有办法入睡,她的脑海里播放着无数画面,却没有任何一种,能让她逃离即将到来的痛苦。生活总要捉弄她,曾经历过的种种,似乎又将以另一种形式上演。

“没睡好吗?”看到叶阑顶着重重的黑眼圈走出来的时候,车禹星感到心脏一阵绞痛,无数的话语汇聚到嘴边,却只能说出最没用的一种。他从书包里拿出刚买的巧克力麻薯包递给叶阑,这或许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极限了。“体检完可以垫垫肚子,不要低血糖了。”

叶阑点点头,勉强地回应了车禹星,然后坐上了自行车后座。唯一能让她感到开心的,是天边的一抹云彩,至少天公还作美,赏给她一片晴天。四月的阳光已经渐渐有了温度,晒不了一会儿,就会想让人跑去躲阴凉。

“夏天快要来了。”

叶阑的心里莫名浮现出这样一句话来。她总觉得,夏天是一个充满生机的绿色季节,生命在春天苏醒,在夏天焕发活力,所以她喜欢夏天。

叶阑做过无数个有关夏天的梦,大多数是疼痛的,无法醒来的噩梦。那个嘶鸣着蝉声,烈日灼灼的午后,一遍又一遍出现在她的梦里,她看不清那个东西的脸庞,只能感觉到一股巨大力量掐着自己的臂膀。那是一双怪物的爪子,它的身体干枯溃烂,留着又尖又长的指甲,它们深深地嵌入自己的皮肤,在上面留下了无法抹除的疤痕。

在梦里,她一次又一次坠入黑暗,前往不同的梦境。她依稀记得,有那么一个地方,悬挂着一片蔚蓝的大海,,她的双脚踩在细密柔软又温暖的沙滩上,淡蓝色的海浪缓缓地飘来,触碰着她的脚踝。她低头看着浪花在沙滩上留下的印迹,她的裙摆在风中起舞,画出一道道弧线。

那是一条纯白的吊带连衣裙,蕾丝花边上点缀着星星的镂空图案,肩膀上蝴蝶结的尾巴摩挲着她的后背,她侧过头去,殷红的疤痕在手臂上蔓延开来,变得漆黑可怖,吞噬着眼前的光明温暖。

她再一次坠入无尽的黑暗,唯有那一袭纯白,永远留在了梦境之中。

叶阑的思绪随着对梦的回忆越飘越远,直到大巴车启动引擎,她才从其中抽出身来。

大巴里是廉价清新剂的味道,有些闷人,叶阑忍不住干呕了两下。身旁的同学们聊得正欢,像是即将启程去春游的小孩,对未知的旅途充满期待和渴望。窗外的景色从身边划过,阳光透过玻璃抚上叶阑的手背,是那般灼热。

车禹星漫不经心地参与着男生的话题,他撑着手臂倚在窗边,如坐针毡。叶阑的脸色很不好看,镜片下的黑眼圈愈发明显,嘴唇也干干的。他注意到,叶阑的双手正紧紧的攥着衣服的一角,她的指尖已经有些泛红了。

“叶阑!”

就在车禹星即将唤出她的名字时,另一个人却抢先了他一步。

只见余慧从叶阑前面的座位上探出头来,她咧着嘴朝叶阑笑着,又接着问她,“一会儿我们几个一起吧?”说完,坐在另一边的宁文兮和程晓丽也转过头来,向叶阑招了招手。

“好。”叶阑似乎放松了一些,得到答复的余慧也和叶阑身边的同学交换了座位,她挽着叶阑的手,聊着零零碎碎的琐事,偶尔也会和程晓丽一起讲冷笑话给周围的人听。

或许是因为那次艺术节,他们几个小组长经常一起聊天,渐渐变得要好起来。余慧和程晓丽很像,都是会逗人笑的开心果,他们两个在一起总是能想到很多鬼点子。宁文兮不怎么说话,喜欢低头做自己的事,但是叶阑觉得,自己和她或许并不相像。

同一批次的几个班级要先一步到达医院,等七班的同学们拿着单子来到体检中心的时候,大厅里已经人满为患了。

“来了的同学先抽血,在这边有序排队。”

一旁的护士站在队列末尾指挥着,同学们也按照要求整齐地等在后边,时不时探出头看着前面的状况。余慧还和叶阑她们说起自己的事情,以前她很怕血,也很怕打针,抽血对她来说完全是地狱级别的难度,后来生了一场大病,前前后后抽了好几管血,到最后就对抽血这件事脱敏了。

“嘶,想想就很痛啊,我可受不了。”

程晓丽做了个狰狞的表情,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说不上害怕,但是每次抽血,自己能清晰地感到血液从血管里被抽走,那种感觉,想起来都能让她难受一整天。

随着队伍渐渐缩短,叶阑也来到了抽血的项目窗口前。她小心地将袖口拉上去,以免在这里就漏出自己的伤疤,没成想刚一坐下,护士便拉过她的手臂,又使劲地将袖口往上推了推,好在临近边缘的时候,她没有再继续了。

“妹妹你太瘦了,得多吃点饭啊。”护士拍了拍叶阑的手臂,血管的纹路在薄薄的一层肌肤下清晰可见。

医用皮筋绑上了手臂,叶阑害怕地别过头去,余慧便走过来挡在她身前给她讲笑话。不过讲到一半余慧就忘词了,叶阑还笑着帮她补充。回过神来的时候,棉棒已经按上了自己的手臂,尽管还是有些吃痛,但叶阑觉得,比起刚来的时候,心里好过了一些。

好不容易测完需要空腹的项目,几人便坐在一起等待外科的体检。叶阑拿出车禹星给自己的面包,隔着塑料袋分成了四块,挨个分给余慧她们。

“这个好好吃!在哪里买的啊?”

“步行街拐角那个面包店,他们家的蒜蓉面包也很好吃。”

叶阑说着,她突然想起,车禹星来自己小区的路上,好像并不会经过那家面包店。

“刚刚测视力,感觉好像有点近视了。”

程晓丽从一旁的眼科办公室走出,将手盖在眼睛上反复看远方,远处滚动屏上的红字确实有些不太清楚了,要知道,她以前的视力可是好到公交车还在上一个路口,就能看到那是几路车。

“学习太累了用眼过度吧,正常的,说不定高考完你就又好了。”

“嗯,考完再去查查吧,要是加深了还要去做手术才行。我还想考警校呢。”

程晓丽话音刚落,便看见余慧几人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这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当时她跟家里人说这件事的时候,母亲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太棒了!世界上需要更多女警察!”

只见余慧笑着对她比了个大拇指,程晓丽才发觉,或许他们的表情不完全是吃惊,而是带着认可和喜悦的。说起自己以后的志愿,四个人很快又有了新的话题,他们坐在椅子上聊着天,等待着医师助理叫她们的名字。

“余慧,叶阑,宁文兮,程晓丽!”医师助理打开门,拿着体检单叫了一声,“你们几个一起的是吧,进来记得关门。”

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叶阑的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被余慧和程晓丽挽着手拉进了房间。

房门被紧紧关上,别上插销,另一侧则是被拉的严严实实的窗帘,上面用几个燕尾夹固定着,没有一丝缝隙。头顶的白炽灯闪着光,密闭的房间里空气并不流通,这让叶阑感到有些胸闷。

“把衣服鞋袜都脱了,只留内衣裤,然后站在垫子上。”

身旁是一阵衣物的摩擦声,叶阑知道,自己怎么都没有办法逃过这一关。她摘下眼镜,眼前是一片模糊,脑袋是一阵头晕目眩。她闭上双眼,抿了抿嘴唇,缓缓地将衣摆拉起,褪去了覆盖在疤痕之上的布料。她下意识地用右手捂住左臂,那小小的手掌,怎么都没有办法为她提供遮蔽。

“别挡着,双手自然下垂,背挺直。”

医生的提醒让她更加难堪,她只是低着头,两侧的头发包裹着她的脸颊。她机械地站在那里,按照指令做着动作。叶阑第一次感到时间的流逝是如此漫长,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快点穿上衣服,然后逃离这个地方。

“好,转身。”

听到身旁余慧她们碎碎念的声音,叶阑才意识到同伴的存在,她有些站不稳脚跟,无数回忆猛然间涌上了心头。

头顶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校服内侧网面的布料和着汗水黏在叶阑的手臂上,她感到有些不舒服,但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选择。体育课上,只有她还穿着校服外套站在人堆里,一下就成为了视线的焦点。

“大热天的你还穿什么外套啊!别中暑了!”

她是叶阑初中时期的好友,两个人经常一起吃饭,一起放学。

“叶阑,你听到没?把外套脱了吧,不然一会儿跑八百米多难受啊。”

见叶阑没有反应,她继续催促着,一边伸手想帮她把外套脱下。只见叶阑有些嫌恶地甩开手臂,紧紧地用校服把自己裹起来。她有些不明白,认为是朋友在跟自己闹别扭,出于关心,她还是走上前去想帮帮叶阑。

叶阑想要从这里逃离,她死死地拽住外套的一侧,想以此挣脱同伴伸来的手。可谁也没想到,在推搡之间,叶阑校服的拉链被硬生生拽开,露出了前不久留下的那一片疤痕。

周遭的同学议论纷纷,叶阑慌忙地捂着手臂,瞪着双眼,看着眼前的同伴。她似乎吓了一跳,把校服塞给叶阑后便落荒而逃。无数的流言蜚语席卷而来,叶阑坐在教室的角落,承受着同学们异样的目光。

那之后,她们彼此再没有说过一句话。有几次叶阑想和她说什么,可刚一对上目光,她便移开了视线,接着很快就消失在了叶阑的视野之中。

叶阑从来没有怪过她。叶阑只是想知道,她究竟是因为自己身上那片殷红的疤痕远离了自己,还是当初的那个眼神吓到了她。一直到初中毕业,叶阑都没有再交到一个新朋友,而对于这段无疾而终的友谊,她也一直没有找到答案。

每每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叶阑都能清晰地明白内心所想。陌生人怎么议论她,嘲笑她,她都无权干涉,她最害怕的是,自己的朋友会因此离她而去。

夏天的汗水总是浸湿她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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