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的暑假已经接近尾声，枝头的蝉鸣声不断，吵得车禹星无法入眠。毫无睡意的他索性摆烂，望着天花板入神，思绪从小学春游被羊驼吐了一脸口水，到下午英雄联盟排位五连胜，就差想个中华上下五千年了。

不知谁家的宠物狗低沉地吼了几声，车禹星才从记忆的长廊里抽出身来，灯光挤过窗帘的缝隙，在墙上映出一道银线。

实在没什么好想的，车禹星又在黑暗中摸索到了放在床头的手机，一看时间，已经一点半了。车禹星打开视频软件，随手点开一个热门游戏直播间，只见屏幕上跳出一则赞助广告，代言人是知名外籍影星凯文·艾尔奇。车禹星皱了皱眉，连点了几下返回键，刚退出去，又弹出另外一条来。车禹星深呼一口气，按出手机桌面，直接把视频软件删了个干净，然后将手机扔在一旁，强迫自己躺回床上。

到这时候，他才开始想起明天是高三的第一天，而且到了新学年又要分班了，车禹星不知道这次又会被分到哪个班，认识什么样的同学。对他而言，或许去哪里都一样，自己不过是一片落在水中的枯枝烂叶，随波逐流罢了。车禹星想着，眼皮也越来越沉，渐渐进入了睡梦之中。

夜空中闪着点点繁星，微风吹动枝头的树叶，像是星空的剪影。

等车禹星朦胧之中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数字，自己已经快要迟到了。不过应付起这事来，车禹星倒是游刃有余，不慌不忙地洗漱完，才背上书包准备出门，还顺手拿了包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饼干。

从巷子里穿到沿河大道上的时候，来往的车流人群已经很多了。车禹星骑车上了自行车道，混杂着热气的河风拍在他的脸上，周围此起彼伏的鸣笛声让他感到些许不爽。偶尔有一两个学生飞也似地从身后冲出来，一边摁着铃铛，一边猛踩踏板。而车禹星还是像个悠哉悠哉的老大爷，时不时欣赏一下河对岸的风景。

车禹星本想混进高一新生的队伍中，没想到那一头的金发和蓝白相间的校服还是把他给出卖了。

“车禹星！臭小子新学期又迟到！我告你班主任！”

“那你可注意点别告错了！我换班了！”

车禹星伸着脖子冲门卫喊了一声，推着自行车就从人群的缝隙里跑走了，门卫逮不到人，只能愤愤地在本子上记车禹星一笔。

把自行车停好后，车禹星两手一踹，走到公告栏前面，漫不经心地看了起来。

高三（七）班。车禹星终于在分班表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随后转身向教学楼走去。

楼梯间和走廊上吵吵嚷嚷的，有的班才刚开始发书，有的则是在竞选班干部，更过分的是有的班竟然已经开始上课了。唯一的共同点是，不管车禹星路过哪个班，都有那么几个同学会好奇地看他两眼。

好在进到教室的时候班主任还没来，车禹星找到那个空出来的位置准备就座，屁股还没沾到凳子，就听见前排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我就知道你丫要迟到。”那是个戴着方框眼镜，长相文绉绉的男生，他推了推眼镜，从讲台上拿起多出来的一套教科书，“同学，帮我递给他一下。”

“谢啦。”车禹星用手指隔空发送了一个媚眼，对方白了他一眼，转身坐下，拿起教科书就进入了学习状态。

这个眼镜学霸是车禹星的老熟人了——高一死党兼班长兼物理第一名的张丞诚是也。看到张丞诚和自己一个班，车禹星的心情开朗了不少，连找同桌聊天的动力都有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和周遭打好关系，数学老师就顶着那头地中海发型走进了教室。

“赶紧把书打开，我们的进度已经落后了。”

刚开学总是没什么实感，回顾一下上学期的内容，讲两句新的知识，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车禹星只是机械地听课，跟着大部队低头、抬头、记笔记，写课堂小测的时候就发会儿呆，然后抄同桌的答案。偶尔张丞诚会找他去走廊透透气，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讲着暑假是怎么度过的，昨天排位的战绩如何，接着又被上课铃声匆匆赶回教室。

车禹星像这个世界的NPC，打算把今天的行动轨迹储存为模板，然后就这样过完整个高三。他和张丞诚一同骑车回家，到分岔路口的时候，张丞诚叫住了他。

“你以后什么打算？已经高三了。”

“什么打算？不是还早吗？”车禹星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张丞诚脸上是一副生气又无奈的表情。

“还早……那是说给有目标的人的。你呢？”

车禹星愣住了，因为他的程序设置里无法搜索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张丞诚叹了口气，留下一句：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便离开了。一直到张丞诚的背影消失在车水马龙里，车禹星才回过神来，骑上车往家的方向走去。

随着屏幕上弹出“失败”的动画，车禹星退出了游戏，关掉电脑，黑色的屏幕上显示出他模糊的影子。车禹星起身走向阳台，夜间的空气依旧有些闷热，楼下的儿童游玩区还有不少小孩在嬉戏打闹，看孩子的婆婆公公们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扇着扇子聊着天。远处的高楼大厦闪着五颜六色的霓虹，楼宇夹缝间的电子屏上，滚动着“正在热映中”的字样。

“以后吗……”车禹星望向天空，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夜空，藏起了星星。

预习完功课做好笔记的张丞诚一打开手机，看到好友列表的车禹星那一片红色的战绩吓了一跳。

“好家伙……我是不是把话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