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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昆仑山(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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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回来。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誓言。

阿离身在神宫之中,如同坠入了另外一个光明的牢狱,不许随意进出,没人说话谈笑,只能望着院中的花草发呆,它们的确与人间不同,可热闹的人间比这冷清的神宫好多了。

祁渊什么时候回来?

阿离有时也会玩弄起脚腕间的环锁,他说这是他的神印,阿离轻轻一拨,相同的触感会不会传递到另一个人身上?如果可以,那想念呢?

祁渊。

祁渊。

——此时我在心底呼唤你的名字,你会听见吗?

——若是听见了,还请早日归来,趁我离开之前,我还想再抱一抱你。

***

“真的想好了吗?昆仑山还有天上那些老顽固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你这次去了,不掉半条命可回不来。”

两个月前,远君山,赫连远坐在阿离对面,将阿离上昆仑刺杀神君后所有可能发生的恐怖后果都列举了一遍。

赫连远神情担忧,好似此去送命的人是他一样。

阿离不像他,始终微笑着,倒茶、喝茶,再用杯子里的茶水浇花。

“放心,妖界最强,若是连一个天界神君都杀不死,那就真的是愧对这个名号了。”

“我会一击毙命,给自己争取足够的逃跑时间。”

眸光在瞬间变得锐利,像视死如归的烈士。阿离的背影笔直,如孤独伫立于世间的高冷昙花,她和那位强大的妖主愈来愈像了。

“我不怕你一击不中,相反,我怕你犯傻。”

阿离身边有着祁渊这个变数,着实让人担心。阿离对祁渊的爱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赫连远说不准。因为赫连远最最了解的那只妖怪名为涂山虞,而不是阿离。

可,即便是不甚相同的两个灵魂,因为居于同一具身体,一定会有许多惊人的相似之处。

他怕阿离会奋不顾身。

阿离只是笑,回避了赫连远的问题。

“死不了。”

“我走了,两个月后,记得来接我。”

阿离丢下这句话后潇洒转身,沿着灿烂的霞光往前,一直到消失在地平线以下。

两月,赫连远每日都将他的长枪擦得锃亮,习武练功,比过去千百年间都要卖力,一刻都不敢停歇。

妖怪闯上神天,先要经受玄冰刺骨之痛,再是天火焚烧之苦,若没有过硬的身体素质,只怕难登天门,又何谈从那万千天兵手中抢走一个罪犯。

赫连远知其艰难,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为了道义,而是去挣一个结果。

阿离可恶地利用了祁渊,又何尝没有亏欠赫连远呢?

而今两月期限以至,长枪破空而出,年轻的妖族将军从无败绩,一枪可抵万军。

“大胆妖孽!竟敢擅闯神天!拿下他!”

发布号令的仙君也是活久见,一个妖怪,竟也能破开重重结界,杀上天庭了?!偏偏今日是他当值,打不过被揣了家怎么办?

加上魔族封印发生异动,诸多上神都前往不周山加固魔族封印,现下去哪寻上神出手平了这摊子?

“本妖君并不想与你们为难,只要你们交出阿离,我便立刻离去。”

疯了,阿离是谁?

“哼,区区妖怪,本仙倒怕了你不成!列阵!”

训练有素的天兵提着刀剑,速速围着赫连远摆开了降妖大阵,头顶风云骤变,霎时间雷云滚滚。

“风云变幻,天雷降。”

众多仙剑有序地抬起,引下天雷,再是齐力一挥,势要将那胆大包天的妖怪烧成灰。

“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了。”仙君两手叉腰,不屑地嘲讽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被打了脸,只见那妖怪迅速翻身,将长枪往地上一刺,强大的力量瞬间爆发出来,带着强烈的冲击力将那疾劈而下的天雷震了回去,维持阵法的天兵不堪一击,有一些竟惨惨地吐了口血便当场晕厥了过去。

好强。

仙君冷汗直冒,“你,是何人?”

正发愣着,那妖竟已提着枪来到了面前,尖刺的一端横在脖颈之间,嗓音冷冽,“妖族,赫连远。”

赫连远深吐了口气,看起来像是在缓解打架带来的疲累,“阿离在哪?”

仙君是见过大世面的神,至于什么世面,看见凡人飞升成神或者是上神和上神打架算不算?

“兄台,问一句,阿离是谁?”

……

“你不认识?”

“不认识。”

赫连远无语透了。

“她是杀了玉虚神君的凶手,她在哪?”

仙君疑惑不解,“那只妖怪早已无罪释放,不在天界了吧。你不知道?做妖如此莽撞,不分青红皂白就闯上神天,若是我打得过你,你不就完了吗?”

赫连远觉得这个仙君格外啰嗦。

“一面之词。”

收枪再刺,本是作恐吓之用,不曾想天上忽然飞来一剑,将赫连远的力气巧妙地化了去,身体往后退了一步才堪堪稳住,赫连远用力将□□进地板里,认真的打量起眼前及时出现的神仙。

来人一袭青袍,长剑鸣声如笛音,气质清雅正义。

“白河上神!”

刚刚被挟制的仙君破笑,随即丢了一个‘你要完了’的眼神给赫连远。

赫连远终于严阵以待般闭紧了气息,目光紧盯着面前之神,心中随之出现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清风剑神白河。

一剑定风云,万剑斩恶邪。

清风剑神白河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不一定打得过。

赫连远不觉握紧长枪,如此想道。

“若我想带走之人,确如这位仙君所说查清罪孽,恢复自由之身,你们天界更不该行扣留之举!将人还我,我立马走。”

这个简单的要求第二次被忽视。

白河眯着眼睛,眼神轻蔑,“剑起。”

单手转剑,剑意凌然,三界之中,清风剑神白河若想动手,对手无疑是蜉蝣撼树,自讨苦吃。

剑落时,风云撼动。

方才肆意横行的长枪如今也变得吃力了起来。

破绽,到处都是破绽。无形的剑意永远比实处的枪来得更快,这便是天地第一剑的威力。

赫连远节节败退,力气,也慢慢不足了。

“能在我手下撑十招,你已经是世间翘楚了,可惜。”

就要死了。

两指轻轻一点,清风剑霎时间分出数道分身,凌然的剑意汇聚在一处,源源不断地吸取天地灵气,变作一把苍天巨剑。

“斩。”

一字定音,巨剑随令而落,如山海般倾倒下来,带着清冽正义的风,砸向道义分明的人间。

骤然,一道血红流星猛然砸来,巨剑毁于一旦,重重烟尘之间,是一道俏丽的红色身影。

赤羽被横握于掌心,倔强又绝情。

是她吗?

白河捂着发疼的胸口,失神的看着早已空荡的地方。

眼睛,很像她。

是她吗?

天地第一剑被贼人一刀就击溃了,清风剑神瘫坐在原地,神情欲笑欲泣,任谁见了不道一句疯魔?

祁渊从不周山魔族封印之地回来时,感受到了神天之上惊天动地的响动。

赶到之时,神宫中悄无声息,再也找不到那只妖怪的存在。

她跑了。在众目睽睽之下。

祁渊疯了似的想要去寻阿离是踪迹,神印还在阿离身上,只要找到神印的气息……

半疯半醒中,祁渊感受到了神印。

神印动了。

有人用刀砍它,它觉得痛,于是变成了一道无形的枷锁印在了那个人的腕间。

她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完全隐去了神印的存在。

祁渊伫立在一片狼藉的九重神天,思绪翻滚如潮,一颗心始终无法平静。

阿离被关在地牢的第十五日,祁渊在昆仑之巅的神殿中找到了一块松动的玉砖,撬开玉砖后,发现其中藏着一片薄薄的留音符。

玉虚神君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响起,苍老的嗓音在诉说着一个狂妄自大的曾经。

“当年我也算得上是年轻气盛,可是这一点,并不能给我带来好运。

我参与了那场轰轰烈烈的围剿。原本,一代妖王断不会被我战胜,可那日她因为修补结界而妖元不稳,听闻那几日,她的小女儿还突发恶疾,于是,半数妖元就这样慷慨离去。

当我的剑刺入她身体里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她竟然就这样死了。

一代妖王,怎么可能因为我轻飘飘的一剑就死了呢?我开始怀疑,这或许不是我的力量,是上玄神剑的力量。可,为何不能是我的力量?我不想怀疑,不愿质疑自己,我以为我足够打败一个强者了,就是因为这样的自以为是,心魔产生了。

这件事一直困着我,像踩进了泥沼,越是挣扎越是陷入,越来越深,直到无法抽身而退,将性命彻底断送。

我不断的修炼,就是为了弥补。后来,我碰上了清风剑神白河,我原以为可以战胜他,再不济,也能撑下四五剑,可我输了,输在最简单的清风第一式上。

要知道,少年时期涂山玉也能胜他三剑。

可我输了,输的彻彻底底。我比不上清风剑神,更比不上涂山玉。

我想过给涂山玉翻案,可当时天庭已然知悉了事情全貌却依然要给涂山扣下一个叛变的罪名。

分明,错的是我们才对。

而如今,新帝上任,对当年的事情已是无能为力。所有参与的人都欠涂山一条命,今日我因此死去,也算是得偿所愿。

你莫要因我恨她,这一切不过我咎由自取罢了。

算来,若是没有当年的事情,小虞说不定会拜入我的门下,与你做一对师兄妹。

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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