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早，两人拎着蛋糕盒逛商场，路过一家运动品牌店，黎乐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岳凡正叽叽喳喳说着自己从前过生日的趣事，包括不限于七岁生日那天正好也出了成绩，他妈抓着藤条满屋赶他，最后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吃蛋糕。

他说那是他过的齁咸的一次生日了。

“看看。”黎乐径直走进店里，岳凡立刻跟上。

“你要买东西吗？他家前几天出了新系列，我觉得有件卫衣特别适合你，哎还正好是粉色的，我看看啊，好像是在那边……”他口若悬河，连导购也插不上半句话。

黎乐却道：“我不买。”

岳凡话语一顿：“啊？”

黎乐随手拿起一只全黑色的篮球鞋打量着款式，有些普通，他又放下了。

“昨天在电影院门口看到你衣服上印着大卫鲁本斯坦的名字，他应该是你喜欢的球员吧？”

他不关注篮球赛，但也听说过大卫的名字。这位一米九五四国混血金发碧眼的球星被评为NBA史上最有价值的球员，他的同学里有很多人都很迷他。

提到偶像，岳凡的眼睛跟着亮了亮：“你知道他？！我从初中的时候就追他了，我和我哥们儿还一起去看过比赛，他还在我球衣上签了名，那衣服我到现在都没洗，一直挂在我家的墙上……”

见黎乐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岳凡立刻明白他准是误会了什么：“你这什么表情，衣服是干净的我没穿过，我隔一段时间还给它喷香水呢，香香的。”

他几乎是供起来，逢人都要炫耀一遍，他哥们儿没要到签名，于是深受他的“迫害”。

导购热心的给他介绍球鞋款式，黎乐最后指着大卫代言的新系列的球鞋，他问道：“这双鞋还有45码的吗？”

岳凡猛地看向他。

“有的有的，您要试一试吗？”

黎乐“嗯”了一声，随即指着微微愣住的岳凡道：“给他买的，他应该穿45码。”他目测了一下，大概差不多尺寸。

导购去仓库找鞋，黎乐刚找了个椅子坐下等，岳凡也贴了过来。

他似乎有些受宠若惊，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你真的要给我买？”

黎乐点点头。

岳凡凑近了点，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耳垂：“那你知不知道，在古代给男人送鞋代表什么意思啊？”

“……”他不想知道，更不想听到这句话从岳凡嘴里说出来。

“生日礼物，别想那么多。”黎乐推开他几乎快要贴上来的脸，这家伙心里打什么主意他都知道。

岳凡不依不饶：“你怎么知道我想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呢，不如黎老师你和我说说？”

你就装吧。黎乐心想。

他往旁边挪了挪：“有你这样和老师这么近的距离吗？”

“可你现在不是了啊。”

“那你还喊？”

“偶尔的小情趣嘛，你看咱俩的关系是不是越来越好了？”岳凡一仰头，似乎很骄傲。

黎乐毫不留情一巴掌拍他背上：“去，别乱用词，让人误会。”

经过岳凡三番五次几乎每一分钟都能整出八个幺蛾子的摧残，黎乐竟慢慢适应了，但涉及底线和原则问题上，他必须提出来让他改掉。

但岳凡绝不是乖乖听话收敛秉性的人，他撇撇嘴，误会？哪有误会，以后会成真的。

“噢。”

虽然嘴上答应，可他仍故意在导购在身边时撒娇让黎乐给他系鞋带，照镜子时明明觉得自己帅惨了但还是压着快要忍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装作惋惜：“不好看。”

此时黎乐就会说：“哪有？你究竟懂不懂审美？”

导购也在旁边夸着他特别合适……

“可这鞋好贵，我是穷鬼，我们还是走吧。”他佯装要脱掉，但被黎乐拦了下来。

“说好了是礼物，又不让你付钱。”

他昨晚就在想该买什么礼物，大多数男孩都应该喜欢体育或者游戏，想着岳凡也不会例外。他对游戏一窍不通，刚好认出了岳凡衣服上大卫的名字。

本来他打算下午直接去店里买下再带去生日会的，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惊喜效果差不多，而今天的寿星也很满意。

看到别人高兴，他也会跟着开心。

等他刚站好，岳凡突然一把抱住他。黎乐吓了一跳，刚要推开他就听到耳边呢喃的声音。

“乐乐你真好，我发现我对你的喜欢又多了好多好多。”

他总是很夸张，也很热情。

黎乐满脸嫌弃道：“知道了，你松开一点，我要喘不上气了。”他个子高，整个人像只大海豹挂件一样挂他身上，很重，非常重。

岳凡耍无赖：“不要。这是我对你深深的爱意，你感受到了没？”

感受个头。黎乐一点都没情面的去揪他的耳朵，岳凡龇牙咧嘴仿佛受了天大的痛，黎乐一眼就识破了。

他根本就没用多大力气，这家伙又在装了。

他应该去当演员，那种专门气人的混小孩。

-

从商场出来，又过了半小时，车停在了一栋单元楼下。

这是一个小区，明明已经入了冬，可树叶丛林依旧绿得发亮。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型的足球场，但只有寥寥几个人，和一只被主人带出来也一起参与比赛的陨石边牧。

黎乐不解问道：“不是说去生日会吗，怎么到这里了？”

“这就是生日会啊，喏，看到八楼阳台的彩带了吗，那就是我家。”他给黎乐指着。

岳凡下车的动作很不利落，就连走路都小心翼翼，像是怕弄脏弄皱了新鞋。

黎乐惊讶：“我还以为你会去那种专门开派对的地方。”

“那多不自在啊，我喜欢家里热闹的，大家一起玩多开心啊。”岳凡拿着蛋糕盒，刷脸进了门：“走吧，他们都已经到了。”

这是一梯一户，刚出电梯黎乐就听到有人一展歌喉的嗓音，门前堆着各种各样的外卖袋，还有几只从屋里飘出来的气球，嘈杂又凌乱，黎乐不由得紧皱眉头。

旁边的岳凡只听声就认出来是谁了。

“这是班长在唱歌，你还记得他吗，当时班级选举的时候他当场唱了首‘团结就是力量’，可振奋了，正好院长来巡查，还把视频发到了网上，还上过热搜呢……”

他絮絮叨叨讲着往事，可黎乐一句都插不上。

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辞职，也没有人准确的告诉他原因。他想去找，可又完全没有头绪。

他们一进门，几个平时和岳凡关系很好的同学立刻吆喝着“呦，瞧瞧咱们的寿星来了～”

他们关系本就和好，尤其其中一个还是他高中时一起考进来的同学，与此同时还是他的室友。

其他人也纷纷朝门口看去，刚要调侃“寿星一整天见不到人，别是背着兄弟几个谈了对象”时，下一秒就看到了紧随其后进来的黎乐。

刚口若悬河大声聊天的几人瞬间变得支支吾吾，仿佛老鼠看到猫不可置信盯着来人。其中一个成绩一直很好的男生指着黎乐：“黎、黎老师？”

“嗯。”黎乐对他们笑笑，脑海里完全没他们的印象。

岳凡凑近，低声告诉他：“他是孙浩，咱班团支书，去你办公室的时候经常‘顺’走几块糖。戴帽子的是江明，一班学委。那边正在吃东西的是钱葆，他旁边的是……”

他一一介绍着，生怕漏掉了哪个人让大家发现黎乐失忆的症状。

这些人都格外热情，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开始问他怎么突然离职？这两年都做了啥？另谋高就了？甚至有人问他是不是去旅游了：“我听说科医集团的路……”

黎乐没有记忆，自然回答不了他们接二连三的问题。好在岳凡及时打断他们的提问，直接转了话题：“哎，郭哥他们呢？”

有人给他指着里屋：“在那屋玩剧本呢，你别去，是个中式恐怖本，郭哥正准备等会儿吓他们呢，你一过去就没意思了。”

黎乐没错过刚才那个名字，见岳凡极力想掩盖什么，他暂且放在心里等以后再问。

那边的房门紧闭，隐约传来放后楼梯闹鬼的音乐声。

岳凡顿住脚步：“哦，那你们继续唱吧，我订的蛋糕到了吗？”

一个瘦瘦的个子高的男孩从厨房出来，拿纸巾擦着沾了油的手：“到了，但被我们吃完了，给你剩了点底子，你还要不？”

黎乐闻声打量着他，自然也认出了他就是在电影院门口见到的另一个男孩。

岳凡不客气的锤了他一拳：“吃完了也得给我吐出来。”

男孩躲闪很快，岳凡本就是和他闹着玩，也没想真的打他。

“我来介绍哈。”他又自作主张挽住黎乐的胳膊，显得格外亲密：“这是我亲哥们儿秦子邺，现在在南安大学读考古。兄弟，这是我未来的老婆。”

话音刚落，他就挨了一脚。

“岳凡。”黎乐眼神凌厉，隐隐透着愠色作出警告，耳垂微微泛红。

岳凡仍嬉皮笑脸：“我说错了吗，你都给我送鞋了，在古代……”

黎乐转身就要走。

“哎别别别，我错了。”岳凡眼疾手快立刻拖住他，有几个人朝这边看，但又很快别过头去，仿佛见怪不怪。

秦子邺也来给自己兄弟帮腔：“黎老师？我这么喊可以吧？岳凡这人是嘴欠了一点，喜欢开玩笑，他心眼不坏的，你看你都来了，就留下来一起玩嘛。”

黎乐心里的火气还没消下去，他不喜欢这种玩笑。对上秦子邺真诚如同小狗般的目光，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拒绝了。

他对岳凡道：“你保证。”

岳凡举手发誓：“我绝对不说了。”既然嘴上不让提，那在心里说总管不到吧？他心想。

见他知道悔过，黎乐也不再和他计较。

瞧着他脸色稍微缓和，秦子邺搬了张椅子过来，把洗好的草莓推到黎乐面前：“岳凡早上四点就起了去赶早市，这些都是他一个个亲自挑的，你看是不是又大又红，他还不让别人吃，说是都给你留的……不瞒你说，我刚才洗的时候偷吃了一个，可甜了，你尝尝？”

黎乐将信将疑，捏了一只小口咬着。甜蜜丝滑流过喉咙，口腔瞬间充斥着浓浓的草莓味道，他又拿了一个，看的旁边的岳凡脸都笑烂了。

他站在黎乐身后，和秦子邺正好面对面对上目光。两人心照不宣眼神交流了一番，岳凡微微挑眉，口型道“兄弟爱你。”

秦子邺唇角勾笑，深藏功与名给他俩留出独处的空间。

岳凡拿纸巾给他，擦掉沿着手腕往袖子里流的水珠。

“别一次吃那么多，肚子会不舒服的。”

“嗯。”甜的东西能让人心情变好，黎乐也懒得再提刚才让人不高兴的事了。

他打量着屋子，整体都很空，不像是和父母一起住的样子。“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吗？”他问道。

“对啊，不过我也很少来这边，我都在学校住。”

“你有房子还住宿？”

“我第一次出来上学，我妈怕我不习惯，就买了这房子以防万一。不过我现在住宿舍挺好的，我室友也都很不错，这里就偶尔开派对、期末周我来复习……”

他突然一顿，但很快就想到黎乐失忆了，肯定记不得自己找借口去他办公室复习的事，于是继续道：“或者我爸妈和我哥们儿来北临市玩，都住在这里。”

这里空气很清晰，开车往北十多分钟有一个森林公园，他有时会去爬山，累了就回来冲个澡睡一下午，晚上买了宵夜带回宿舍和室友开黑打游戏。他会在课上补觉，但黎乐的课除外。

“你家人挺宠你的。”黎乐大概能估算出这房子的价值，尤其是还在大学城内。

岳凡道：“可能是他俩早年忙着做生意忽视我很多，后来条件好了就开始补偿我，大到这种买房买车，小到每周给点儿生活费，反正在物质上他们都给足了。”

他和黎乐说着自己的故事，尤其提到了上高中后他才终于交到了最好的朋友。

他给黎乐指着抱着麦克风深情唱歌的秦子邺：“那时候高一还不是很忙，课也简单，我俩就去网吧打游戏。他家教可严了，尤其是他那个老婆，卧槽我们被他逮过好几次，哎不能提不能提，一想起来他那张笑里藏刀的脸我心里就发毛。”

黎乐问道：“你们不是同龄吗，他能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