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车驶过熟悉的大门，稳稳停下。黎乐望着眼前的一切，还和当年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朗星在他怀里四处张望这个陌生的环境，他感觉不安，刚要瘪嘴哭，路之恒朝他看了一眼，他懦怯怯趴在黎乐的肩头，很快安静了下来。

黎乐对这些一无所知，看着这偌大的房子，许多不好的回忆几乎是瞬间全部涌入脑海。

宁妈正在厨房忙着，听到院里停车的声音于是走出来，她想向路之恒说老宅打来电话的事，却抬头看到了消失许久如今又出现在眼前的黎乐。

她微微一怔：“小乐？”

黎乐回过神来，宁妈对他一直都很好，是这里唯一会帮他的人了。

他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是我，宁妈好久不见。”

宁妈激动地想去拥抱他，可她手上沾满了面粉，想抱又怕弄脏了衣服，最后生生驻步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

她知道黎乐逃走了，除了惋惜外其实更多再为黎乐感到开心，她也想到了唐瑛，不由得感怀若是当年小姐也这么勇敢，或许就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这孩子是……”她又看见黎乐怀里的小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的孩子。”

“！！”宁妈望着他身边的路之恒，惊呼道：“难道这是？”

“嗯。”黎乐点点头，心里一片苦涩：“是你想的那样。”

也是路之恒的孩子，他逼着自己承认了这个事实。

宁妈不可思议，张了张口半天没说出话。

路之恒拧了拧眉，对这种寒暄感到一丝烦躁，他直接揽住黎乐的腰，就像从前那般亲密：“宁妈，我让你打扫的房间都收拾好了吗？”

黎乐抗拒他的触碰，可又不敢挣脱。

“都弄好了。”她打量着路之恒的脸色：“少爷，刚才老宅那边……”

“这事等会儿再说，你先带阿乐过去，再让元叔来书房见我。”路之恒听到那两个字，脸色也不由得沉了几分。

“奥好好。”宁妈见他神色不悦，心里也清楚原因，于是赶紧应道。

路之恒望向身边的黎乐，拇指轻轻摩挲着他消瘦的脸颊：“你先进去，忙完了我去找你。”

黎乐垂眸，没有说话。

宁妈见到他有说不完的话，仿佛这些年黎乐从没离开过一样。

她昨天下午收到消息，她还纳闷为什么要买那么多玩具，她甚至想到了会不会是私生子？她问过元叔和向博洋，但两人都守口如瓶，不肯透露一个字。

直到现在她看到黎乐，这才全都明白。

居然是小乐带着孩子回来了！

她心里无尽的感慨，如果小姐看到小少爷如今也有了孩子，一定也会为他高兴吧。

黎乐刚一进来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保镖，为首的是经常跟着路之恒的王丰，也是在小镇的院子里按住他的人。他大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保镖数量也比从前他住在这里时多了一倍，原因自然不用再多说了。

好像生怕他会偷跑一样。

那人拿孩子要挟他，他又能跑去哪里？

宁妈带他来到一个熟悉的房间门口：“你的房间还是原先的这一间，前面有个儿童房，应该就是让小少爷住着的，你是想……”

黎乐打断她的话：“朗星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自然要和我住一起。”

宁妈点点头，她顿了顿又道：“小乐，其实少爷虽然不说，但我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我能看出来少爷很高兴。”

“……”

她注视着这个和小时候的路之恒很像的孩子，语重心长的道：“这次回家，就别再走了，少爷他真的很在意你。”

她还是希望两人能重新在一起，却又不想黎乐像唐瑛那样重蹈覆辙。

黎乐低头看着对周围很好奇的朗星，掩住眼底那片恨意与忧伤：“他不是在意我，他只是没玩够而已。”

他只是不喜欢有人脱离他的掌控，路之恒这种人，最在乎的只有利益，他们在乎的只有他们自己。

宁妈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叹气：“那我先去忙了，你好好休息吧。”

她很快走了，走廊只剩下了黎乐和懵懂的小朗星。

黎乐在门口站了很久，朗星乖乖地抱着他的脖子等着。

他又回来了，其实对他而言住在哪里都一样，他永远都是一根浮萍和一个任人摆布的物件而已。路之恒的威胁仍萦绕耳边，他又怎么敢反抗？

现在，他只想好好照顾朗星，剩下的不想去管。

良久，他推开门。

卧室还和从前一样，桌椅整整齐齐摆着，甚至连床上的四件套也还是他离开前的一套，一切都依旧，好像他只是短期出去了一趟。

家，这里从来都不是他的家，至少房产证上没他的名字。

但他本来也不需要，毕竟这只是一段有期限的婚姻。

一段利益婚姻而已。

他只要等，当路之恒玩腻了，自然就会散了。

可要等多久呢？

他不知道。

无解。

-

午餐的时候，黎乐下来吃饭。书房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元叔来来回回上楼和出门，一会儿带人进来一会儿又送人出去，忙得焦头烂额。

宁妈特意做了很多从前黎乐爱吃的菜，朗星想要伸手去抓油闷大虾，结果被黎乐塞到手里一只奶瓶，他左看看右看看，又嘤嘤哼唧着埋进黎乐的胸前。

“现在不行，爸爸要吃饭了。”黎乐抚着他的头发，小孩子长得快，一个月不到连头发都长了几厘米。

朗星听不懂，依然胡乱拱着。

黎乐无奈，好言好语哄他：“那再等爸爸五分钟好不好？”

这一次，朗星仿佛听懂了，渐渐安静了下来。

宁妈见状，却有些担心起来：“小少爷已经十个月了吧，不能再这么一直喂奶了，该适当做些辅食搭配着奶粉做主食了。”她打算晚上找些幼儿食谱，也就当给黎乐减轻些负担。

“以前给他做过，他不吃的。”黎乐加快吃饭速度，朗星胃口大，刚开始他的身体完全应付不来，好在半岁后慢慢给他喂了奶粉，这才好很多。

听着黎乐说起以前的事，宁妈更是忧心忡忡。

“不然找医生看看？”

“没关系的。”黎乐吃完饭，抱起朗星起身：“等他断奶后就会好了。”

也就再坚持到朗星一岁半，这段时间以来，他早已适应了。

只要朗星能在他身边就好，至于自己……反正都成这副残破的模样了，想来应该不会再糟糕了。

-

为了不见路之恒，黎乐连晚餐也没去吃。

他在卧室里教朗星认图画本上的小动物，朗星学的很认真，看到小狗的时候还学着叫两声。逗的黎乐心软软，抱着他亲了好几下。

后来是宁妈来敲门，告知他路之恒去老宅了，黎乐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朗星适应的很快，黎乐吃饭的时候他在客厅四处跑着玩，宁妈怕他磕着碰着一直跟在后面追，嘴里不停念着小祖宗长小祖宗短。

小家伙很快爬上沙发，神采奕奕俯瞰着下边，又指着电视机里的动画片哇啦哇啦说了一大堆。

客厅好一阵欢声笑语，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元叔都和蔼望着调皮的小朋友。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黎乐也陪他在客厅玩了一会儿，他很喜欢从公寓带回来的小狗玩偶，挂在脖子上走到哪里都不放下。

九点多的时候，将整个客厅都跑遍翻遍的朗星渐渐没了活力，窝在黎乐的怀里撒娇要睡觉。

宁妈把朗星丢在地上的各种玩具一一收好，锤着酸疼的腰和黎乐感慨道：“小少爷精力旺盛，小乐你真的辛苦了。”

黎乐轻轻摇着朗星哄他入眠：“他今天玩疯了些，平时都是一个人坐那儿看画本，很乖的。”

后来长大慢慢学会走了，就开始在院子里追猫撵狗，也得亏那几只大猫比较有猫德，不打小孩子，不然朗星也会和Bradley一样被“制裁”了。

朗星很快睡着了，黎乐带着他回卧室。

小家伙睡觉时喜欢吮手指，从浴室出来看到这幅样子的黎乐无奈扶额，抽了几张卫生纸帮他擦干净手，刚把被子重新盖好，恍惚之间他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

有人在上楼，沉重的脚步声缓缓逼近，最后在他的房门口停了下来。

“啪”地一声，门锁被打开了，路之恒走进来，钥匙留在了门上。

他刚回来，身上的西装仍带着室外夜晚下的阵阵凉意。

黎乐皱眉，低声警告道：“朗星在这里，路之恒你别乱来。”

深夜、路之恒进他的卧室、一言不发直奔床……种种元素都集齐了，哪怕是再迟钝的人也能猜到他的目的。

仅仅是说句话的时间，路之恒已经大步来到了他的面前，黎乐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就被推倒在床上，alpha扑了上来。

黎乐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大胆，低声呵道：“混蛋你想干什么！”

他赶紧去看朗星，小孩子睡得很熟，丝毫没被影响到。

路之恒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把脸埋进他的颈窝，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被贴纸覆盖的腺体。

“我还不至于混到在自己孩子面前干-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他似乎很累，绵长均匀的呼吸轻轻打在黎乐的耳边，他觉得有些痒，往旁边侧了侧。

“我刚从老宅回来，爷爷把我好一顿训。”

“……”他总感觉路之恒的语气似乎在求安慰，可笑，他这种人有什么好委屈的。

“他身体要紧吗？”黎乐问道。

“还行，吃了速效救心丸，检查也没事。”

黎乐“哦”了一声，可惜了。他有些恶毒的想。

路之恒的指尖在贴纸附近打转，不经意地扣着边缘的一角：“他对昨天的事很生气，这次把我喊过去给我看了几张omega的照片，还有他们家的背景。”

“那你选谁了？”

他刚说完，路之恒就捏着他的脸转向自己，他背对着灯，看不清表情，但下一句的语气带着幽怨和几分怒气。

“黎乐你这张嘴真是欠。”说着，路之恒对着他软软的红唇狠狠咬了一口。

黎乐吃痛。

“我不像你，看见个男人就想着勾引。”路之恒没好气道。

路老爷子把照片摆成一排时他连看都没看，转身就走。

黎乐：“……”

路之恒撕开了贴纸，指腹划过结痂的腺体：“这里，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信息素了吗？”

见黎乐摇头，他的目光也彻底沉了下来：“那你之前还骗我？如果不是我突然回来听到了，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和我说？”

“说了有用吗？”黎乐淡淡反问着：“没了就是没了，而且你应该高兴，现在的我对你而言没有任何隐患了，就算是易感期你也不用担心会失控标记我了。”

这不是他一直防范的吗，发情期不会碰他，易感期更是见不到人影。

他成为了无法被标记的omega，既没有了信息素的侵扰，也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被强迫怀孕，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如果再加上能离开这里，他想那才算真正获得了自由。

路之恒一直抚摸着没有任何反应的腺体，心越来越沉。是啊，他应该如黎乐所说的那样，一个永远不能被标记的人自然不可能成为威胁他的武器。

可是……

他靠近着黎乐仔细嗅着，试图想闻到一丝丝从前常常萦绕鼻间的清甜香气，然而无论他怎么贴近，甚至鼻尖已经碰到温热的皮肤，却依旧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

水蜜桃，没有了。

他感觉心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被突然抽走了一样，空落落的，有些想念，可理智告诉他，你应该开心才对。

“嗯，放心。”嘴唇轻轻摩擦着，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用犬齿触着黎乐的腺体，却被表面的一层痂拦住了想要刺破的冲动。

标记不了了。

黎乐没有反抗，只是盯着洁白的天花板默默发呆。他现在不会怕了，他不会再被alpha的信息素压制了，他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了。

良久，就在他渐渐要睡着时，颈后传来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