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露沃的手放在了废弃的培育箱中，一阵靛蓝色的火焰燃起，培育箱里的干尸居然慢慢恢复了生气，灵活地爬出了容器，箭一样地朝六道轮回扑来。

这不是普通的幻术，甚至比有幻觉还要真实一些，绝对不是暗示自己那是幻觉就能躲避掉的东西。而且那些蛇青蛙蜥蜴看上去也比现实里存在的东西更凶恶，速度更快，估计能随便撕下他身上的肉。

但这对六道轮回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他举起三叉戟，连修罗道都没有开，就把这几个小玩意儿的身体刺穿。

被三叉戟刺穿的怪物们流出的并不是血液，而是靛蓝色的死气之火。六道轮回就知道没有那么容易，他冷静地看着周围，雾之火焰溅向四周，散落在堆得满满当当的杂物上。

沾上了火焰的东西，无论是箱子，还是废弃的医疗器械，统统变成了长相奇特又凶猛的怪物。同样，它们无限接近于真实，简直就不像是幻术。

六道轮回开启了畜生道，从畜生世界召唤来的巨蟒与蜈蚣迅速地向怪物爬去，但他的动物完全不敌柯露沃制造的怪物，很快巨蟒被斩断，蜈蚣被奇怪的鸟吞入腹中。六道轮回微微皱眉，比他想象中麻烦。

真实的动物居然能被这么轻易地打败，柯露沃召唤的这些东西几乎相当于六道骸用威尔第那个装置创造出来的东西，而且就连和他同龄的六道骸也不见得能一个人做得到制造出这样的幻觉生物，在这方面看这小女孩还真是够可怕。

不愧是格雷科制造的试验品。

类似乌鸦的怪物突破了畜生道的防御，雨点似地朝六道轮回袭来，数量未免太多了一点，他脑子里刚闪过这个想法，鸦群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影，柯露沃扬起镰刀重重地劈下下，他的右臂被砍断了。

握着三叉戟的手臂掉落在地上，瞬间化成了疯狂蔓延的冰，冰顺着科露沃的镰刀汹涌而上，还没有等她有下一步的动作，她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座冰雕。

幻术的冰冻结了房间里的一切，四肢健全的六道轮回出现在房间的另一端，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盯着那座冰雕。

“唉。”

一声叹息在房间中的某处响起。

“你这不是明明知道这种幻术对我没有作用，如果想杀我，不应该拿出更多的诚意来吗？幻术师的战斗，可是看谁先被对方的幻术迷惑哦。”

这种废话不需要你来教我。六道轮回不耐烦地想。

科露沃的声音刚落，狂风卷入室内，冰被狂风吹裂成碎块，带到半空中，成了飞舞的大雪，白雪很快遮住了六道轮回所有的视线，放眼望去，除了白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行嘛，还有一手。”六道轮回淡淡地评价道。科露沃被他那毫不在意的语气激怒了：

“你就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嘴硬了，蠢货。我已经说了，你那个六道轮回的幻术已经过时了，特别是……在这个地方！”

极为刺眼的光芒从雪中闪出，再度恢复视线时，六道轮回已经不在医院——虽然物理上这里还是并盛医院B2层，但在精神层面上已经是别的地方了。

不过四十平的狭小空间变得异常广阔，散发着霉味的天花板变成了昏暗的天空，在六道轮回的身前凭空出现了一条宽大的河，那河颜色晦暗，水流中时不时露出青灰的白骨，还有诡异的影子在闪动。河的对岸伫立着破败的红色鸟居，一群变异的乌鸦停在鸟居上，发出尖利的嚎叫声。

很好，很经典，很刻板印象，但六道轮回不讨厌这个场景。有点没想到，她居然一边制造梦魇，一边如此地喜爱三途川。

……虽然发现她经常穿黑振袖时他就应该能猜到她很喜欢日本文化……嗯……

六道轮回并没有怎么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或者是他实在是不想表演出自己被科露沃吓到的模样，只是站在原地想些有的没的。科露沃发现自己的幻术空间没有得到对手应付出的尊重，愤怒更加一层。

她在高处扬起了手，那群变异的乌鸦朝着六道轮回的方向扑来，在柯露沃的幻术空间里，这群怪物比刚刚更加凶残，它们速度奇快无比，尖利的羽毛像刀片一样，数量也越来越多，即使对六道轮回，这也不是能够随便敷衍一下就能打败的东西，他开启了修罗道，奋力地将乌鸦统统斩杀。

一只乌鸦朝着他的脸扑来，六道轮回挥动三叉戟将它击落。这个距离比他预测的要近多了。他还没来得及从这只乌鸦身上回过神，另一只就已经在他的左臂上划出了长长的伤痕，他第一次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这可超出了他能掌控的范围了。

当乌鸦的尸体纷纷掉落在红色的彼岸花中时，六道轮回也受了不轻的伤，他用三叉戟撑起身体，呼吸声也变得重了起来。

柯露沃出现在了鸟居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六道轮回狼狈的模样。后者有点吃力地抬起了头。

“你还算有一手嘛。”这次说这个话的时候，六道轮回的语气倒是多了几分真心。终于得到了一个配得上的评价，柯露沃捂着嘴得意地笑了起来。

“那可不是嘛，不做到这种程度，怎么能成为百斯提的雾之守护者呢，”她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或者说，怎么能成为彭格列十一世的雾之守护者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河里的白骨爬上了岸，逐渐组成了歪扭的人形，它们很快就适应了新的身体，竟如运动健将一样，朝着六道轮回飞奔而来。

六道轮回和之前一样举起了三叉戟，这次却相当的不顺利，他低头看去，彼岸花的花瓣不知什么时候缠到了三叉戟的底端和他的腿上，变成了红色的藤蔓，绑着他就像生了根一样，怎么用力都挪动不了。

幻术空间会极大地影响人的认知，当陷入此的那刻，就相当于被施术者牵着鼻子走了，即使是强大的幻术师也很难例外。

他被定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骨朝他抬起了手，但它们并没有伤害他，只是抓住了他的四肢和头发，让他彻底动弹不得。

一群乌鸦——又是乌鸦——迎面朝他飞来，科露沃也跳下鸟居，振袖和服长长的袖子随风飘舞，就像黑色的羽翼。鸦群狠狠撞向六道轮回，它们用异常尖锐的喙和爪子抓挠过他的身体，大片大片的血肉被撕扯了下来。科露沃露出了残忍的笑。

她才懒得听里昂昨天那话呢，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不准他们杀人。而且，赛制这样安排，等他们知道面前这个烦人精死了，也是战后的事情了。到时候里昂已经成为了彭格列十一世，沢田安他们又能拿她怎么办呢，哦呵呵。

不过，六道轮回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死的，她准备像对待沢田安那样，改变他的意识让他自尽。在她的领地里，和用梦魇的效果可完全不一样。

她的身体化作了一只乌鸦，朝着六道轮回那只红色的眼睛冲去，当尖锐的喙刺入它时，她成功进入了六道轮回的意识中。

“！！！”

“这……这怎么回事？”

科露沃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但已经太晚了。

她的意识被定在了六道轮回的意识海里，进退不得。无数地狱般的场景在她的眼前——或者说脑中展现开来。

恶鬼、牲畜、人、怪异的神、恶鬼、牲畜、修罗、神、人、恶鬼、牲畜、修罗、人、神……场景越切越快，信息越来越多，几乎要把科露沃的意识吞没。

她从未看过这样恐怖的景象，好像被困在了一段极长极长的时间里，不断轮回着无尽头的噩梦。

“！！不……这是什么！！？”

她惊恐地大叫，无论怎么努力，她都被定得死死的，六道轮回的意识没有一处能够受她操纵，她的意识反而快要被灌入脑内的记忆给撑破了。

“Kufufufufufu，这不就是你所期待的，我的意识吗？在六道轮回中挣扎的感觉怎么样？”

六道轮回声音轻松。

“不……不！这绝对不可能是人的意识……你！”科露沃用尽了所有办法，却依然被拿捏得死死的，她感觉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或者被巨人捏在手中。如果对方有这样的水平，一开始怎么会任她摆布……不对！他早就看出来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是的。”六道轮回轻松地读取她的想法，“愚蠢的小鬼，你对自己太自信了，连我的斤两都没有摸清，就敢对沢田安下梦魇。要不是你先下黑手，我还没那么快摸清你的套路呢。”

怪不得。

他清楚地知道她会怎么做，所以故意把她引入他的意识里，当她傻乎乎地闯了进来，对于六道轮回来说就如瓮中捉鳖一样容易了。她引以为豪的幻术，居然在他的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如果时间富裕，我倒是乐意看你挣扎一下，但我现在得忙别的事情，只能让你尽快去死了。”

带着“六”字的巨大的眼睛在她面前张开，似乎要铭刻入她的灵魂里，越来越多混沌的东西涌入了她的意识，她开始分辨不出自己在哪里，思维逐渐解离，她的存在也在慢慢消散。

科露沃越来越绝望，她深刻地意识到，对面是一个多么压倒性强大的幻术师，在和他对战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丝毫的胜算。到底，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怪物。她到底为何会和这样的人为敌。

抵抗立刻被无情地压制，无论怎么做都无济于事，到了最后，她连求饶的思维都不复存在，只剩下尖叫，那是生物在被痛苦刺激时的本能。最终连本能都被消解，她的灵魂已经彻底迷失在了六道轮回之中。

六道轮回重新站在了医院负二楼的地下室中，六道和三途川都不复存在，那个吵闹的小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这个样子反倒可爱一点。六道轮回上前取下了她的雾之指环，两枚碎片合二为一后，他解开了手表。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十分钟而已。六道轮回毫发未伤。虽然科露沃是真的想杀了他，但他比较“善良”，留了她一条命。

如果是普通人遭受了那样的攻击，神智肯定就再也回不来了。但幻术师还不至于，可能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吧，但绝对不是这两天，更不可能是今天晚上，总之，她绝对不可能再参与这场战斗了。

六道轮回现在要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