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韫几人没想到不过一炷香时间,怨阵彻底散开了。
没有什么石破天惊的动静,而是雨滴没入湖中那般悄无声息。
“师姐……”言子归怔怔回神,盯着自己的手,颤巍巍捏紧又松开,“我们能动了。”
左韫松了口气,看向不远处生死不明的两位祖宗,犹豫再三道:“愣着干什么,你去把他们两个带走。”
“……我?”言子归瞳孔震惊,“带走是指?”
“师姐的意思是把人安置好,”言时晖自觉揽下,带着言子归过去,“不要向外界透露他们的身份。”
“可这两人是宁安,”应柳有些不赞同,“若是传出去……”
左韫颇为平静地看了他身旁吓晕的应呈贤一眼:“宁安的人方才救了你,你可以不让某些人传出去,以应仙师的水准,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应柳神色一顿,没再说什么。
有言时晖陪着,言子归才算没有连滚带爬地走过去,可这一看,着实吓了好大一跳!
言子归想过两个人性命垂危,也想过两个人已经咽气了。但,他万万想不到,这两人纠缠不分,手牵着手,头抵着头,姓江的看似坐在萧家那人怀里,实际上就跟那镶里面了一样。
莫说是把人从萧闻山怀里扯出来,就连他们两人的手都没能掰开。仔细看的话,这两人唇上都沾着血迹。
这算什么,言子归相当震撼,他不敢细想,师兄弟的关系真的能好成这样吗?!
“这怎么办?”言子归向言时晖求助道。
言时晖不似言子归那般迟钝,他神情几经变幻莫测,最终道:“一起抬走。”
言子归大惊:“这怎么抬?”
言时晖沉默:“拖着也行。”
两人最后还是用符将江随舟他们分开,各背一人去了某处较为偏僻的客栈。
段家,暂时是去不了,沧山…更不用提,左师姐和应前辈忙得焦头烂额。
这两人倒是清闲一直没醒,一连睡了近十日。
他们睡得多久,沧山就混乱了多久。
沧山这么大的动静,说不惊动人是假的。
好消息是没有波及到无辜弟子,只是……沧山家主的宅院被劈得一塌糊涂。当然,还有临竹段氏的家主主宅也是如此。
那场面,据目击弟子所说,除了几位仙师脚下有一小片儿干净,别的地方全都焦了。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在旁的小门小派得知沧山家主和段家家主都没了,仙门还遭天谴被雷劈了的时候,整个仙门陷入混荡之中。
左韫试探性地放出些……古早的消息。
不出所料,他们得知怨阵真相时,更是惶恐不安,没多少人愿意去信,甚至还有浑水摸鱼者想趁机上位,最后还是左韫以新一任家主身份外加实力压制。
她将在临竹段氏搜到的有关陈年卷宗甩到世人面前,众人才不得不正视那些年被忽略的真相。
不过,左韫等人并未将宁安弟子还活着并且还有转世的事情公之于众,仅仅将当年的事情翻案就已经了不得了,若是真让那些心怀不轨之徒知道,恐怕又将掀起新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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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师姐不说,”言子归小声嘟囔,“原来早就把顾虑告诉你,我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言时晖将灵药特制的熏香点燃,放好后揉了下他的脑袋:“别想这么多。”
“不让我想这么多,却只让我在这里看着那两人,”言子归翻了个白眼,继续忿忿不平,“你们说出去让别人评评理,看看是不是针对我的。”
他越想越气,捣了言时晖一下:“亏你还是我胞兄,竟如此对我。”
然而言时晖却没什么反应,愣愣地回头看着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极轻的呼吸声,言子归察觉不对,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他回头一看,那道睡了近十日的人,已经醒了,静静地靠在床头,盯着自己的手看。
言时晖默默地点燃灯烛,将备好的衣物放在床边。
萧闻山却没什么反应,依旧盯着自己手看,半晌,他卷起衣袖看了半天手臂,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红烛暖光映射在他脸侧,可那张清冷的脸上不见半分喜悦,反而是……
生气,对,看上去还有些害怕?言子归莫名地从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品出了这种意味。
下一瞬,言子归冷不丁和萧闻山对上目光,这次,言子归没由来地勇气撑着他没有挪开,萧闻山在两人身上看了又看,最终缓缓起身,下了床。
不知是烛火晃眼还是什么,隐约中,言子归好像看到了这家伙的手抖得厉害。
“江随舟在哪?”萧闻山声音又冷又低,仿佛只要得不到那个想要的答案,就会,就会……
“在隔壁。”言时晖回道。
言子归回了神,抱怨道:“你干嘛直接说,我还想捉弄他一下。”
言时晖拍了他一巴掌,看向萧闻山:“我带你去?”
“多谢。”萧闻山冷冷回答,可脸色却是好了不少。
言时晖将人带到地方便准备走,萧闻山忽然问了句:“这是第几日?”
他愣了一下,答道:“第十日。”
萧闻山已经朝床边走去,头也不回道:“多谢,你去忙,我来看着他。”
他的确只是静静地站在江随舟窗前,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人心口上的伤。
伤势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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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随舟醒的要比萧闻山又晚了几日,他是被唇上细微的清凉闹醒的。
只是他没想到,一睁开眼,就和萧闻山对上了视线。
往常那双无波澜的双眼,此刻带着些沉意。
江随舟心里咯噔一下,不待说些什么,萧闻山轻轻俯下身,清俊的面容蓦然放大,乌发轻柔地滑过脸侧,顺着垂到衣襟中,划过某处,冰得他轻轻抖了下。
可熟悉的桂香萦绕在周围,又热得有些头晕。
他情不自禁地抓住萧闻山肩膀,往前探了探身子,不料腰身一紧,萧闻山单手压着他,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带着他缓缓拨开衣领,露出那道狰狞、愈合不久的伤口。
江随舟猛地回神,一抬眼,萧闻山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神情令人捉摸不透:“这伤,是怎么来的?”
萧闻山从小到大就很能唬人,尤其是用那张冰山一样的脸盯着人看,那时江随舟招架不住。时至今日,这种久违的算账气势,江随舟仍招架不住。
他很想抢占先机,质问萧闻山阵法之事,但他这个好师弟…给人的压迫感太强,这就导致他错失了良机。
江随舟张张合合,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意:“我忘了。”
萧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