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慈情不自禁发出一声低呼,她下意识感到此处十分不祥。
“别怕,”孙芳姑嘟囔着,她抬头,神情狂热地冲知慈招手。
知慈犹豫道,“我听说,玄门之中,镜子意味着‘不祥’,这室内摆满了镜子,未免太过瘆人。”
孙芳姑听罢,并没有生气,而是认真道,“无生老母并非正神,自然要用一些旁门之法才能通灵。贫道将房间四面都贴满镜子,营造出了一间无限延展、直通阴阳的厢中世界。如此一来,祂才能听见贫道的祷告。”
知慈听罢,将信将疑爬了下来。一进地下室,她便看见四面八方出现了无数个自己的倒影,她犹疑着走到孙芳姑身边。在她们面前,无生老母手执阴阳盘,低垂眼皮无悲无喜,她脚边放着一个小碗,里面盛着鲜血,看起来像一个小型献祭台。
知慈道,“这是谁的血?”
孙芳姑道,“我自己的。”
知慈侧目,孙芳姑解释道,“贫道钻研了很多年,才摸清和无生老母的交流之法。那就是用贫道的鲜血献祭,在连通阴阳的空间中向无生老母祷告。”说着她伸出手臂拉起袖子,只见她的手臂之上尽是一道又一道的刀疤。
知慈不想再看,移开了视线,道,“所以我想救回我的同伴,也需要放血?”
孙芳姑点头,“是的,你献祭给祂心头血,祂救你同伴性命——本质上,便是用你十年寿元,换你同伴的命。”
孙芳姑顿了顿,平素疯癫的眼神极为清明,“不过,你想好之后再做决定。因为贫道曾帮助过几人进行仪式。但后来无一例外,他们都后悔了。”
知慈道,“为什么后悔?难道还有别的负面影响?”
孙芳姑摇头,“不,只要不后悔,就对没有影响。可一旦后悔,献血者就会被反噬,日日受心痛折磨。然而,大恩如仇,被救的人过了一年半载,无一不与他们反目。”
知慈沉默,失去寿命绝非小事,如果她长寿还好,假设她命数不长,那失去十年寿命,她便没几年可活了。
但随即,知慈便想起自己临走时,赵晏然痛哭着指责她、谩骂她。
他问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赵晏然的恨意知慈完全可以理解,他只是出于庇护之心下意识帮自己挡了一把,却没想到李护院的炸药威力那么大,害他差点搭上了命。若当时没有他,自己已经死透了。
自己确实欠他一条命。
于是知慈道,“我想好了,我要救他。”
孙芳姑道,“你想救他的理由呢?”
知慈道,“他救了我,我欠他一条命。”
孙芳姑神色并不信服,“只有这一个原因?”
“只有这一个原因。”
孙芳姑叹了口气,“如果只为了报恩,我建议你算了。报恩的方式有很多,没必要搭上自己。”
知慈沉默下来,半晌,她轻声道,“我喜欢他,我不想让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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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知慈坐在赵晏然床边,唇色发白。
她忍受着心口处一阵一阵的疼痛,将碗中心头血尽数喂给了昏迷的赵晏然。
知慈耳边回荡起数个时辰前,孙芳姑指导自己的供奉方式。
“心头血蕴含着精元,你将心头血装进空碗中,供奉在无生老母脚前,随后诚心祈祷,默念你的愿望。两个时辰后,你的心头血便会变成起死回生的神药,你将它带回给你同伴喂下,便能让他重获健康。”
她按照孙芳姑的方式放了一碗血,胸前伤口痛极,同时感觉头晕目眩,阵阵发冷。但知慈没多休息,简单包扎后强忍痛楚回到了养济院。
待给赵晏然喂下整整一碗血之后,知慈实在难受得厉害,便躺到外间的陪护床上,睡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