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如早打发了呢。先把那狗嘴里不吐象牙,只知道背地里嚼蛆混治邪祟的毒王八娼妇的嘴先给我只戳烂了他的!长了这样一天到晚的只放了狗屁不如的嘴,明儿还叫他指望着吃了饭去不成!”正自骂着,就见林之孝家的带人匆忙赶来。
林之孝家的至此已听得了大概事端,才进院子一干人先伸胳膊拢袖口的面色阴沉,走近恰听凤姐后句话,因命:“先掌嘴。”跟的人便就式熟套只架的架打的打,因施起了家法。
林之孝家的走近道:“奶奶也不必为这样不才事体自动肝火,已是闹了这步田地,未必上头没有正经主意,且只又有老爷那里要说话。”说着觑见凤姐面色,便摆手另止了家法。凤姐见停,才想到上年宝玉一样的祸事,便又立竖了柳眉道:“今儿既落了我手里,横竖也得叫他先过了我这一关,我也自然担着底下的事。你们只管照死里打,打不死再打的问他一并上年做下的好事!”林家的没法儿,便吩咐把人拉到屋侧山墙夹道那里,道:“夹了板子只管狠狠的打,等二奶奶气消些再唤时方许原绑了来。”几个管事的略踌躇,凤姐便瞧出端倪,只冷笑道:“人家做事原偷偷摸摸怕人瞧见,咱们这可是明公正道的问事,又何必怕人知怕人看的,你也太小心了。”说话只喝令拖了跟前来,几个媳妇便拉着赵姨娘只往近些,凤姐坐着直眼看着赵姨娘,向旺儿家的道:“旺儿家的,上年奶奶是怎样的吃苦阵势你也是知道到的,今儿已该了三曹对案的时候了,我只瞧你的忠心呢。”旺儿家的不等人去已早也赶来伺候了,才来便见林之孝家的欲揽了宽袒,又思凤姐上年的情势,如何不气?得了话早和左右的丫头一起抓上去,旺儿家的又是耳刮又是用脚踢,几个丫头口里给赵姨娘脸上乱唾,又撕扯头发,兼骂道:“黑心黄子,造了反了。”可叹赵姨娘此时口鼻血出面目红肿,只蓬头散发的更比黛玉着了魔魇时不堪得看,又自知多说无补,只顾疼的“唉哟”之声。
凤姐坐着冷眼看着面色阴沉,只觉不够。可巧旺儿家的一下推了赵姨娘扑倒凤姐脚边,赵姨娘刚慢慢爬起来,凤姐见机早立起身来瞅准一脚飞落当胸肋岔口,只听赵姨娘嗓子里应踢“嗝”的一声闷响,原是吃这一记疼痛欲吟的,又因只痛的不支没能喊出,便只仰面又倒下去。半日方才爬起,口里吐血,面目全非,只神情痛苦,眼里不知是怯是恨。
凤姐早又拿起几上因备的一柄细长锥钗,上来一伸手把扯住赵姨娘头发,赵姨娘先惊唬得丢魂般失声高叫起来,倒惹得凤姐仰面干笑。林家的一旁见凤姐正在气头上,不敢劝阻,只怨赵姨娘胆大妄为,自招今日祸端,又使眼色给人,那个也不敢就走。凤姐使手上金簪只戳时,赵姨娘还知躲闪,终究还是着了数十下—凤姐手如捣鼓般只寻准脸上落钗,赵姨娘脸乱扭,便只着了耳朵上,使手捂脸,便凤姐下狠力扎手。急得林家的只恨他不起来跑开去,只听院子里尽是赵姨娘凄声惨叫之声。
马道婆自是一向只依了豪门谋取不义之财,今日不期败露,又见得眼前报应,早唬得屁滚尿流,生怕底下只该他也受了凤姐私刑,起先还在心里虔心念佛,后至惊惧胆破只呜呜哭声起来,丫头听见,早围住踢打唾骂的,又道送往营里的话。
又见小丫头跑进院,回话带了贾环回来。贾环隔了院墙因听院内人声,便知不妙,进院恰见凤姐只乘怒施恶。此时两府早传的沸沸扬扬,贾环此前日日在家,如何不谙些许底里?原跑了外头散躲着,偏又叫来。只一脚进来便见得满眼狼藉血腥的,只唬的门口一缩头。小丫头跑上前又传话:“环三爷来了。”凤姐方自歇手,且坐了吃茶,令贾环过来。
见贾环半日蹭近,凤姐手指了马道婆和院中一应物事道:“环哥儿,你原是个爷,你愿一家子皆安宁的多福多寿呢,还是愿看着日日拌嘴生事,成日乌鸡眼似的,又背地里暗下毒手你死我活的闹?你也该见识了去瞧瞧去,那些都是什么东西?还不打烂了那个假善人呢!”贾环依言便走过去,也不说话,只拿脚下死力践踏因踢马道婆一回,只以此撒性子了。
凤姐因叫贾环歇歇,贾环走过赵姨娘时,见他娘已半死,因气急败坏也是唾骂踢打,道:“倒说我没刚性,再瞧了你刚性也只这般下场,谁的娘都跟了你一样给人没脸呢!”说只跑了进屋,口里胡乱叫嚷,见了东西便只摔砸起来。凤姐因忖贾环话意,也不使人进屋劝了,只吩咐将这里大小人物同了马道婆各个绑紧,先使送入马圈里叫人严守着,将马道婆所用纸马箕斗鬼影幡绘蜡油连同褡裢契据等叫分了包裹的收着,只道明日一早好报了官。半日看着这里依命的收拾毕,才发话往回,这里方散。
却是彼时王子腾来了。贾政因往书房见客,是以赵姨娘处异端无暇问及。原来王子腾才蒙旨离了外任,只去拜会了此番保本帮衬了回京的几家世交,回来路过荣国府便使住轿只顺脚的进来。书房内郎舅二人絮话,王子腾留话明日往他那里赴宴,以贺还都之庆。正要告辞,却见贾琏门口求见,贾政使进来回话,贾琏进来向王子腾打千道了安,站着因回了赵姨娘拿钱买了方士加害林黛玉的话,说时又呈上个黑木雕刻的偶人。贾王二人研看了,复给了贾琏,又问了几句话,贾政便另贾琏去了。
因坐着吃茶又说起这里的话。王子腾便道历来民间宫中亦有此例,概为杀人不偿命的金蝉脱壳之邪魔方外术师独伎,其中厉害非常情可拟。贾政询问细节,命叫了贾琏使拿来赵姨娘处施法所属物事。一时贾琏拿来几样纸马鬼象使看,王子腾遂道是祸祟败迹所向蛊孽者即可安然无恙,贾政方放下心来。又道贾母恐因家里邪祟之事闹下病症,明日赴宴只使宝玉一人去了。王子腾叹息一回只辞了出去,贾政命贾琏送出。
贾母果然当日便请医问药,却时时问起宝黛屋里情势。宝玉只往来两头的陪伴告诉,贾母但宝玉面露喜色方安心下来。
宝玉是经了这样灾殃的,是以日间只悉心调弄黛玉药饵膳食。二人共历一场冤劫,相互怜惜只更甚。此一日惜春来看黛玉,只将那一副行乐图交于黛玉使收着,略话别离几句,便径往前院跪辞了贾母,交代了些话,只独自向牟尼院去了,鸳鸯只送至城门口方回,因暗许了贾母回首之日也是他往牟尼院之时,屋里几个人只缄默惜春离家话头,不提。
这日贾母出屋堂下坐了,命唤来贾政,立逼贾政当着只写下休书,贾母命林之孝家的带人拉来了赵姨娘院中跪着,赵姨娘满面疮痍,头脸因拿一节颢丝巾包着,只堪堪露出两眼,早也红肿的强睁着。此时两府丁眷几齐聚了贾母屋门外檐台上,院中赵姨娘身后一众仆妇站着观看。赖家兄弟丹墀上站立,大声念了休契文书,念完将副本使交付赵姨娘,赵姨娘百般拒接,又抵赖不落手印,终一人难敌众力,只放声哭叫认了遭休伐。凤姐上来指挥平儿带人拉了赵姨娘回房,凤姐只往赵姨娘门口站了,命他收拾各人包袱的离了贾府滚去,赵姨娘只得开了房中箱柜,半日收拾了两个大包袱,凤姐命人伺候拿着,只叫几个小厮推搡着赵姨娘直往荣府角门外使去。马道婆后交了官府,审明情由二罪归一,便叫判了监刑。
只东府夜遭劫掠一事察院久无捷音。贾琏只好探索访查的,也打发了许多闲暇寥耐日子罢了。正是:
愚志难泯蛇吞象,祸心殄孽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