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能满足「黑名兰世」的野心,你退而求其次要选择第二名的位置,这就是你的初心吗?黑名。”
“我说过,让你回答我的问题,还是说在对更进一步的「自我」失去追求后,你连说话的能力都丧失了。”
别再让我对你更加失望。
那明晃晃标明的,在两个形状恰到好处的蓝色画框内,名画在熊熊燃烧,灰烬一点点被幽蓝的火舌吞噬殆尽。
黑名兰世呼吸加重。
洁世一,这就是他,空前绝后的「利己主义者」。
——是十六岁的黑名兰世下定决心,要一辈子追随,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的「主角」。
一辈子……
黑名兰世心脏重重一跳。
“我想留下来。”胳膊圈得更紧,他无法把目光从洁世一的眼睛移开,像赌徒觊觎着最后一枚筹码,黑白色三十二面的制胜一块拼图,在千千万万人围观的球场,洁世一永远处于最炽热的地方。
凌空抽射,门将扑救不急,落网。
GOAL!
为什么会忘记呢……他彻底为足球沦陷的那个瞬间。
“我想踢球,和洁一起,”黑名兰世咬字愈发清晰,“我想要和洁一起在五大联赛战斗。”
目标不是慈善赛,不是友谊赛练兵。
世界杯、德国杯、德甲、欧冠赛场……无论哪一个,他要和洁一起。
他要见证洁世一,称王。
这是早在十六岁那年,在黑名兰世被洁世一吸引而芳心暗许之前,他在心底许下的承诺。
感情大转盘里爱情第二,先是野心。
栽得头破血流也好,在一众怪物里厮杀到精疲力竭也罢,要成为世一锋的左膀右臂,至少也要在竞争者中拼个你死我活。
只有这样,才足以与洁相配对吗,利己主义者。
“我喜欢洁。”
黑名兰世声音毫无波澜,与其说是荣辱不惊,不如说是破釜沉舟。
明明不用担心洁的态度。
只要黑名兰世足够强,他终究会站到洁身边。
洁的瞩目,才不是随随便便乞讨能得来的施舍,那是对胜者的褒奖,他想要洁,那么就由他来争取。
——在他夺回首发位置的那天。
洁世一瞳孔骤缩,下意识往后退,黑名兰世还抱着他,死活不肯松手,倔强地瞧着洁世一——丝毫不考虑明天他酒醒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诶?”洁世一呆了,脸颊比刚刚更红,像油画一层一层叠涂出来有层次感的红,连耳朵尖都粘上了火烧云。
“喜欢……啊,居然在这种时候……”
“……啊!”洁世一单手捂住脸,咬牙切齿,发出不堪忍受的喟叹,“都让你别在说正事的时候,不对,我应该提醒你的,是我不好,我不该在那种气氛下和你讨论工作上的事,哎!”
黑名兰世懵了,他的长刘海小尾巴恨不得勾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个反应,这个反应……诶?
啊,诶?
——咦咦咦咦咦咦?!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但是下次,要记得看场合啊……不对,你应该没有下次了,啊!”洁世一恨不得把一辈子的气都叹完,像垂头丧气,也像不好意思到极点情绪的火山喷涌而出前,咕噜咕噜的闷响。
啊。
啊?
啊!啊!啊啊啊……黑名兰世慢吞吞放开胳膊,从圈得死紧变成像呼啦圈一样虚虚环着洁,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难道说,洁他也……
不不不不,不可能吧,这不可能吧!
“我,我会对洁好的。”憋了半天,恋爱经验为零的黑名兰世放出豪言。
只能说出这种程度的话了,他没有经验,在遇到洁之前,黑名兰世甚至无法描摹出爱情的轮廓。
说完他就后悔了,笨蛋,笨蛋,怎么好像现在就把关系确定下来了一样!
明明,明明洁都还没答应……
洁会答应吗?
黑名兰世忐忑不安,心里像是有个芭比开着死亡粉色敞篷车在横冲直撞。
“我们一起,我们……”洁世一也是恋爱苦手,他和黑名兰世相比好不到哪去,巧舌如簧在他们两这不适用。嘴笨的遇上张不开嘴的,往好里说他俩天造地设,现实是他们舌头和主人是承受公摊面积相看两生厌的邻居,舌、脑、嘴各有各的歪理。
他不擅长说好听话。
对待喜欢的人,洁世一唯一的诀窍,唯有真诚。
“黑名,我可能不会说浪漫的话。我总是,脑子里只有足球,我想未来我也会是这样。其实今天我是想和你好好谈谈,也没想到后面会变成……现在。”
“但是,我不后悔。”洁世一认真望着黑名兰世,纵使面红耳赤,他目不斜视。
“我也一样,我想和黑名一起踢球,如果和我并肩站在一起的人不是你,胜利对我的意义不可能同等。”
“我喜欢你,黑名。”
或许比你晚一些,在迟钝青涩的十六岁。
不知何时起,习惯在绿茵场一转头就能看见那个瑰红色的三股辫,黑名兰世全心全意注视着他,洁世一回望过去,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过了十年。
多么弥足珍贵,他们仍并肩作战,一如既往……
“和我在一起,我们没办法做太多恋人间会做的事,我愿意努力去学,我不可能是完美的恋人,但从刚开始一步一步来的话,即使是我,应该也能勉强成为与黑名相称的恋人。”洁世一垂眸,努力使自己的心跳平复,别再那么吵闹,脱缰的野马也要在奔向悬崖前狠勒一下。
世一锋的制胜法宝其一,言行合一。
真诚,然后行动。
洁世一做了个深呼吸,呼气时长得仿佛要持续到地老天荒。他做足了心理准备,黑名兰世心如擂鼓,眼睁睁看着洁世一伸手撩起他垂下的凌乱长刘海,两人挨得极近,黑名兰世目瞪口呆,恍恍惚惚瞧着洁世一眉心中间无意识蹙起的悬针纹。
他想,完了,完了。
连洁的愁眉苦脸,他都觉得好帅。
套着橡皮筋的那只手握紧瑰红色的小揪,分成三份不均匀的发綹,笨拙生疏地穿过中间的空隙,三两下系成结,重复着,一次,两次。
一个并不完美的,奇形怪状的三股辫。
“黑名,我不擅长打领带,也不擅长编辫子,其实我连做比较精细的手工都有些困难,”洁世一抿唇,紧张地望着黑名兰世,“所以,往后,你愿意教我怎么编三股辫吗?”
心悸,那只不听话的小蜥蜴从背部磨磨蹭蹭到了胸膛,两股不同频的震动斗殴、击打,在黑名兰世一错不错的竖瞳中,唯有洁世一的面孔愈发清晰,几秒后像滴进水里蔓延开的颜料般模糊,头晕目眩。
他想,一定是酒精又上来了。
黑名兰世一个猛子扎进洁世一怀里,这次他说什么都不会再起来了,除非来人开一辆起重机把他托运走。
他喝醉,他有理,他需要照顾,他要男朋友的疼爱。
他是没有爱意就无法存货的鲨鱼,他认栽,认栽。
“黑名?”洁世一压低声音喊他,害羞得紧,似乎声音稍微大一大会吓到谁。
“抱抱,抱抱洁。”黑名兰世蹭乱了洁世一给他扎的三股辫,多余的碎头发乱七八糟支愣着,看着像个成精的红色稻草人,《绿野仙踪》也契合洁世一的穿衣品味,可惜他今天听劝穿了一身黑。
择木而栖才是优选,规避竞争独善其身,伺机而动,是聪明人和庸才的做法。
黑名兰世不是庸才,恰巧他还是个笨蛋。
不惜一切代价,在绿茵场上为他的利己主义者杀出一片红地毯。
这是护卫的职责,当赛点来临风声鹤唳,不起眼的影子后卫为前锋抢夺球权,二人合理在血流成河的战场将球漂亮地送入球网。比赛终结那一刻,裁判吹响哨声,比分定格,观众席人声鼎沸唱起《南部之星》,是他献给「王」虔诚的赞歌。
他们临走时,洁世一重新为黑名兰世编辫子,第二次比第一次更加熟练,世一锋的学习能力相当恐怖,那个不完美的第二作让黑名兰世欢欣雀跃。
黑名兰世认为,洁编的辫子是最好的,最好的。
还有更多时间,不急于一时匆忙,绿茵场上和球场以外,他们有许许多多个早晨,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