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缇醒来的时候,脑袋像针扎似的痛。
她坐起来,习惯性地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却摸了个空。
司缇揉了揉眼,视线从最近的被子枕头,到床头的衣柜,天花板。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里不是她的家。
司缇一下紧张起来,她思索了几秒,但没想起多少有用的东西,急忙下了床。
推开门,外面安安静静的,干净的家具,灰黑色的冷色调,恍若没有人生活过。
司缇心里没来由地产生了一阵凉意。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疾步走去。
这时门从外面打开了。
司缇顿在原地,在尖锐声中手渐渐握成拳,再松开。
宋凛川提着早饭,没想到她醒得这么早,“起来了?”
司缇没说话。
宋凛川把门关好,问道:“你怎么了?”
司缇眨眨眼,肩膀悄悄放松地卸了下来,她没回答他,转身往回走,“我怎么会在你家?”
宋凛川将各式各样的早饭放到桌上,然后去厨房拿了个碗,一副手套,一双筷子,“一点儿不记得了?”
司缇迷茫道:“不记得了。”
宋凛川短暂地沉默了会儿,把餐具递给她,“你喝醉了。”
“我喝醉了,你可以把我送到我家去。”司缇没接,“指纹解锁,也不会进不去。”
宋凛川盯着没被她拿过的餐具几秒,一件一件放到她面前,然后坐下,“你的意思是,我是故意把你弄到我家里的?”
司缇被他这直白反问弄得一时没了话,她抿一下唇,还想说什么,宋凛川道出原因。
“你家门锁没电了。”
“……”司缇僵了一下,起身要去拿手机,“奥,那我联系个开锁师傅。”
“先不说上门价格会是平常的好几倍。”宋凛川友情提醒,“今天初一,你看有谁能接这个活?”
司缇意识迷迷糊糊的,这会儿竟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宋凛川看她一眼,将散发着香味的食物挨个解开,“咱们楼下这家油条炸得不错,豆浆也挺香,还有包子。”
他把满满一碗豆浆小心推过去,接着说:“你如果不想吃中餐,我还买了三明治,这儿还有好几种。”
听他介绍的这会儿,肚子像被唤醒,咕咕地叫起来。司缇舀了一口豆浆,拿起三明治吃了几口。
可他一点东西没碰,她问:“你不吃吗?”
宋凛川浅浅笑了一下,“我吃过了。”
他这笑里藏着一些她读不懂的情绪,司缇没再看他,专心致志地开始吃饭。
她现在吃得很慢,一小口食物会在嘴里咀嚼好一会儿,而后顺着白皙脆弱的喉咙咽下去。
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喝的跟吃的混在一起,一个三明治都要没了,她才端起碗,慢悠悠地喝一口。
这样的她更漂亮了,宋凛川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念头,如果以后每天醒来都能重新见到她就好了。
将碗里的豆浆全部喝掉,司缇打了个嗝。
她不好意思地顺了顺肚子,抬眼,看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司缇用手碰了碰嘴角,“我脸上是有东西吗?”
宋凛川被这一句叫醒,他摇头,回:“不是。”
再望她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右脸,重新说:“这里,有点面包屑。”
司缇抽出张纸按照他给的地方擦了下,果真擦下一块很小的面包屑。
她将餐巾纸放到一边,问他:“你今天不回你家吗?”
“待会儿回。”
司缇了然地点头,她闻了闻自己身上残存的酒味,打算去酒店住。
“不麻烦你了,我出去住。”
“洗完澡,你穿我的睡衣。”
两句话同时响起。
场面一下变得诡异。
司缇不敢确定地“啊”了一声,宋凛川面不改心不跳地挪开视线,说:“我这几天不在,如果你不嫌弃,这里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用。”
司缇眨了眨眼,恍然大悟,“收我多少钱一天?”
宋凛川不可置信,被气笑了,“我有那么贪财吗?”
“有点。”想到什么,司缇声音猛地低了好几个度,“明明帮你做了翻译,你却还想让我赔你别的。”
见她遮掩不住的失落,宋凛川声势陡然弱了些,“不收钱,免费给你住。”
说完,他补充道:“就当你帮我照看所有财产的等价交换。”
司缇“切”了一声,感情他把她当成看门的了。
宋凛川把她用过的餐具收过来,边往厨房去边道:“给你准备的所有物品,都是新的,放心用。”
司缇一看脚上穿的拖鞋,还真是。
她跟着进了厨房,看他刷碗的麻利动作,随口问了句:“很多女人来你这儿吃饭吧?”
宋凛川疑问地皱了下眉。
“看你这么会照顾人,刷碗也很快。”司缇转身靠着台面,定定盯他深邃的瞳孔,声音微不可察的沉,“你和我分手的这些年,给多少女人做过相同的事?”
宋凛川放筷子的动作一顿,他关上水龙头,光明磊落地对上她的眼。
司缇被他看得心头一震。
她问这个干什么,他找女朋友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她干嘛好奇这个。
“很多。”
她扭过头,正懊悔时,宋凛川回了两个字。
是的,这才正常。
“不,这样说也不对。”宋凛川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撑上两边台面,把她牢牢圈在中间,“她们来,我都是亲自下厨的,不会给她们吃那些随便在路上就能买到的,我怕不卫生。”
司缇转头,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宋凛川以为她依旧会怒气冲冲地瞪她,只是这次,为什么他瞧出了她的一点失望,和难过。
司缇推开他,在即将离开厨房时,她停住步伐,利落地脱了鞋,说:“我不睡别人睡过的床,我有洁癖。”
她动作迅速,没一会儿便拎着仅有的包,在外面带上了门。
宋凛川维持着她消失时的姿势,明明昨晚没喝酒,他大脑却像被酒精灌满,她的神情,她的语气,她的无措,她的眼神,糅杂在一起,“砰”一下再炸开。
他思绪找不到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只因为他一番话,变得这么不像她。也不清楚自己此刻心脏涌动的,是得意,还是细微的疼。
司缇定了一家距离适中的酒店,等坐到沙发上,她心里那股火还在燃烧着。
她浑身不得劲,拿过酒店赠送的矿泉求喝了几口,依旧烦躁到坐不住。
在仅有的地面来回走了几圈,司缇站定在窗边,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开始努力安抚自己。
无论他怎么样,都不关她的事。
就算现在有人告诉她他交女朋友了,她内心也不会有一点起伏。
“铃铃铃……”
手机铃声将她从各种胡思乱想里抽离出来,司缇看了眼来电显示,“喂。”
庄可颜的破锣嗓子大声且难听,“宋凛川跟个女人睡了?”
司缇手指一颤,她勉强稳住声音,“奥。”
“奥什么奥?”庄可颜焦急地说,“他是不是威胁你了?你怎么被他骗上床的?”
“什么?”司缇摸不着头脑地问,“你在说什么?”
“看来是真的。”庄可颜瞬间笃定了,“他在哪?我现在就去结果了他!”
“不不不,你等一下。”司缇连忙道,“你先把事情说清楚。”
“他对你做了什么,阿缇你比我清楚。”庄可颜焦急地说,“为什么你今天这么反常?我知道了,是不是他在旁边用枪抵着你?宋凛川你个畜生!看我待会闪现到你脸上,左一拳右一拳把你扇成猪头!”
司缇被吵得头疼,她叹出口气,对庄可颜说:“他不在。”
庄可颜一下安静了,随后又腾地暴起,“提上裤子不认人的男人,居然让你独守空房?”
“……”司缇无语,“你能不能先冷静下来。”
庄可颜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嗓音才有了趋于平稳的意思,“阿缇,你喝酒真断片啊?”
“真的。”说完,司缇头晕脑胀地摇了摇头,“现在就别管我断不断片了,你刚才那些话莫名其妙的怎么回事?”
“就昨天啊,我朋友看见你们俩抱着进了一楼一个客房,然后你们一直没出来。”庄可颜支支吾吾地说,“之后他去拿酒的路上,听见宋凛川在里面叫你名字。去上厕所的时候,还看见他在洗你的发圈。”
她“呃”了声,难为情地补充:“很认真地用香皂洗。”
“……”司缇闭了闭眼,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苍白地解释:“没有的事,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庄可颜纳闷道:“那我凌晨给你打电话,为什么是他接的?”
“……”司缇想起今早上她随意瞥到的宋凛川眼下的青灰,说出的话更加无力了,“不知道,我不知道。”
见她语无伦次地重复,庄可颜沉默了会儿,然后说:“阿缇,怎么说呢,我并不是劝你委屈自己接受他,别看平常我见到他会翻白眼,也不把他当朋友,但他这人还行的。自从你离开,我还真没打探出有一个女生跟他暧昧,我家在这方面的能力你清楚,我也没必要为他说好话来欺骗你。”
司缇心里乱极了,他说过的话像利剑扎在喉头上,“可是他说他带很多女人回过家,很多。”
“哪个家?”
“我家对面。”
庄可颜再次沉默了,“我记得,他是在你完全在那里住下后才搬过去的。”
司缇蹙起眉,开始一点一点梳理,庄可颜留下句“你先好好想想”,挂断了通话。
他什么意思?
巧合地住到她对面,平常很注重隐私的人没有一点儿隐藏地放开了让所有人盯着,故意说谎话刺激她。
还有昨晚她半睡半醒间,他坐在床边,肆意深沉地凝望她,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听错了,却在此刻逐渐清晰,回响由小及大的两句
——司缇,我不会放你走了。
——这次你要一辈子,都待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