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星走之后一会施阳又回来了,我以为他就这样走了,因为我知道我们也有两小节晚课。
“你不去上课啊?”我看着施阳朝我走来的身影。
“请假了。课讲完了,老师重点也画完了,去了也是和老师面对面自习。”
施阳拉着椅子朝我坐得更近了一点。
我看着他清晰地映在我瞳孔里的眼睛,有些恍惚。梦里他的脸也这么清晰。
“你还好吧?”施阳问我,“我一听何礼航说你要住个两天医院,都吓死了。”
我笑了一下:“还好吧,其实现在出院也可以。其实不住院应该也可以,就是被冻傻了,然后发烧了。”
施阳轻轻呼了口气:“那就还好。你……”
我抢着施阳的话说:“你人太好了。”看到施阳,我想起我们上一次谈话。有点不愉快。
施阳摇头:“你说什么胡话。”
我说:“没有办法。你的出现,你的笑容,你因为避嫌而离开,你的旷课,你坐在我的眼前。你的全部动作都想让我,让我感慨。你会害怕我吗?因为我喜欢你。”
施阳咽了咽口水,神情看起来很紧张:“我不怕。但我有点不好意思。”
他继续说:“而且,你喜欢何礼航。谁都看得出来。”
我轻笑了一下:“是吗?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现在已经很累了,我醒来就是把何礼航惹得不高兴,之后做了噩梦,又见了姜星,再是施阳,虽然都是同我距离很近的人,但我的精力要被耗光了。
施阳摇头:“不说这个了,没什么好说的。”
我配合施阳:“管理会计的重点划了吗?记得发我一份。还上了什么课……哦,高财应该还在上课吧?进度有点慢。”
施阳说:“管理会计划了像没划一样,全部都是重点。好好背好好看吧,时间挺多的。高财再上一节差不多就结课了,张婷说考的就是课堂小测那样的难度,不会为难我们的。嗯,对,下午上课,乌吉安说了我们这回是半开卷,只能带一张A4纸考,题型是40分选择,60分大题。”
我无语:“半开卷啊?A4纸啊?有点神经吧,这得抄多累啊。”
施阳无奈地笑:“是啊,去年还是开卷呢,今年不知道怎么突然改的。乌吉安还怕我们说他呢,他一直强调这是马院教学组制定的,全校都这样,不是他定的,和他没关系。”
我叹气:“还有个审计,头疼。这四门课折磨死我。我还有金融工具那门课要交一篇小论文,ddl好像在16周,也没几天了。”
施阳从塑料袋里拿出几个橘子,剥掉它们的皮,又揪着果肉上的白丝一点一点撕掉:“我当时就在想给你带什么水果呢。”
橘子的香味一下子就在房间内蔓延开来,问:“所以你为什么买橘子?”
施阳的手捏着橘子,细长的手指很漂亮。他的目光专注在那杂乱生长的膳食纤维上,头头是道地解释:“一呢,我猜何礼航肯定给你买苹果,你喜欢吃苹果,所以我买点别的让你吃到不一样的水果;二呢,橘子现也应季,比较甜;三呢,就是我不会削苹果,你看,橘子是多么善良的水果,把皮剥了就能吃了,也不用洗,也不费手,主要是我也不是很会削水果。”
说着,他就抬眼看果篮里摆的剩下两个苹果:“你看,何礼航给你买的吧。”随后,他又说,“其实理由都是我编的,只是我刚好看到了卖橘子的。”
施阳像是有强迫症一样,非得把那些白丝全部剔掉才满意,递给我的橘子真的就只剩果肉,没有一点白色。我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
“好吃。”我评价,确实甜。
施阳满脸得意:“十八块钱一斤的沙糖桔呢。”
他又像想到什么一样:“对了,贝糖本来说要来看你,结果好像是有大帅哥找她吃饭,机会不易,她就托付我来了,让我好好确认你的存活,还说让你快点好。”
我晃了晃手机:“她和我说了。那男的谁啊?”
施阳摇头:“不知道,好像是在图书馆认识的。”
我“哦”了一下。和施阳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但是我的内心还是发堵。好像我们之间重要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
我想了半天:“施阳,你人真的很好。”
施阳在剥第二个橘子,他目不转睛:“你老给我发好人卡。”
我说:“你这下又不好意思看我了。”
施阳抬起眼来:“那也不至于,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问他:“你还没有被男生喜欢过吧?”
他又把目光落在橘子上:“应该没有吧。”
我说:“我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
施阳似乎觉得很难理解:“嗯?”
他把橘子递给我。又伸手去剥第三个橘子。
我说:“就是像刚刚我说过的那样,你的很多行为,你的每一个动作。让我有一种被在意的感觉。但其实你没有那么好,但是你的好会掩盖掉那些不好。”
施阳眨了眨眼睛,对于这个不知褒贬的评价不以为意,他过了一会才说:“真巧,金金也这么说我。”
我现在又好像来了点精神,施阳没有抗拒和我说很重要的事情,他坦然地接受了,我有点高兴。
施阳说,不知道是对着橘子说还是对着我说:“我确实没那么好。说白了,我的好也不是真的好,因为看起来像中央空调。我的差,那倒是真的差,会伤害别人,所以我很多时候想逃避,不然我也接受不了这么自私自利的我。上次就是这样,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没有感受到你的想法。我应该和你道歉的。对不起。”
这瞬间我又想哭。这个情绪来得真是莫名其妙,为什么我对于施阳的道歉有这么大的反应?这简直比他说他不喜欢我还让我难过。
不过我还是笑:“哎,往事都是过眼云烟,没什么。喜欢对我来说,一直都是很模糊的感觉,我觉得就是玄学或者磁场吧,这种东西很难解释。现在,我也没那么喜欢你了。”
施阳第三个橘子还剩最后一点就剥好了,他无头无脑地说:“你和金金挺像的。”
我问他:“你和金金怎么样了?”
听到“金金”两个字,施阳的眉头都舒展了:“算是和好了吧,就是回到原来。反正就是犯错了,我道歉了,她原谅了,事情解决了。”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但我也没兴趣知道,施阳给我的感觉,这件事情又大又小的,可能真正切身感受的人才能懂,转述没什么意思。
我附和道:“那挺好啊。你和她……”
施阳像是知道我想问什么一样,用橘子塞住我的嘴:“不是。我们就是朋友。”
我用手接住从嘴里掉出来的橘子,说:“哦,朋友啊。”
施阳又拿了个橘子,我怀疑他是没事干,非得做点什么。我赶紧说:“你剥给自己吃吧,我都吃三个了,有点撑。”
施阳“嗯”了一声,他给自己剥橘子就草率多了,白丝随便撕一下就吃了。他说:“也不是什么,确实就是……朋友。”
我笑他那不自然的神情:“但是你喜欢金金。”
施阳抬眼看我,表情复杂,过了一会才说:“你为什么这么想?”
“你自己说过。”我用他对我说过的话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谁都看得出来。”
施阳表情玩味起来,他好像已经忘记他说过的话,才说:“原来我说过吗?那你看看,金金对我什么想法?”
我摇头:“这个看不出来。”
施阳也摇头:“我现在又觉得,我对金金也不是喜欢了。呃,至少我现在不觉得我喜欢金金吧,没到那么高的程度。”
我摊手:“好吧。”
“贝糖也不觉得我喜欢金金,金金也不觉得。”施阳像是给自己找佐证一样。
不知怎的,何礼航的脸又浮现在我脑海里。我说:“真奇怪,我也不懂。”
“不懂什么?”
随后蒋季然的脸也出现了,我问:“如果你发现我是一个很离谱的人,很炸裂的人,那种,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
施阳满脸不解:“这是哪门子假设?”
我开始反思起来:“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我会喜欢我以为喜欢我的人。”
施阳的眉毛彻底拧成一团了,我抱歉地朝他笑笑:“就是太多事情了最近,我要说的话也说不完。但是不重要。”
施阳做出“哦”的口型,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
我说:“不过我搞砸了,我把何礼航惹生气了,也不是第一次。”内心犹豫了半天,我还是决定不让施阳知道蒋季然这个人的存在。
施阳看着很惊讶:“我今天在学校碰到他,没看出来什么,提到你也很正常啊。”
我扯了扯被子,夜晚降临,风呜呜地吹,又有点冷了。我说:“他这个人,很会藏的。不是贬义。很多时候我还是觉得何礼航这个人很模糊,也觉得他眼里的我很模糊。”
施阳嚼着橘子:“你还记得你问过我,在我心里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我记得我的回答也很模糊,但可能只是因为我表达能力太差,或者是可能人和人之间也不一定非得很清楚才行。不过何礼航还会生气啊,真神奇,平常他就是一副和善的样子。”
我说:“可能是我真的太过分了。”
施阳笑了一下:“你怎么和我这么像啊?”
我笑施阳:“你看吧,你把金金代入何礼航了。我和何礼航什么关系啊,你还说自己不喜欢金金。”
施阳并没有反对:“这个嘛,不重要,就是类比。”
我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何礼航也是个好人。”
施阳看起来有点无语。
我解释:“这是他身边的好朋友的评价,我,我觉得也是。他确实好。”
施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喜欢好人?对吧。”
我又扯了扯被子,往上提。施阳看见了,去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他坐回来,我才说:“其实是因为我比较不勇敢,我怕何礼航的喜欢是假的。”
“假的?”
“嗯。”
施阳叹了口气。
施阳不知道我的过往,他这个反应我可以理解,我这些话听起来确实很莫名其妙。
脑海里现在是施阳在上一个雪天把我扶起来的场景:“欸,对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和男的乱搞啊?”
“啊?”施阳摊手,“这又是哪和哪?”
“你忘了吗,上个冬天,也下着好大的雪,你在gay吧抓到我。”
施阳恍然大悟一般:“哎,没什么。主要是,你当时……喝太多了。而且有人想对你,干点什么。当时其实是刷抖音呢,刷到一个附近的小视频,就是那个酒吧,我看到你。想着有点奇怪。”
“你就过来了?”
施阳点头:“对啊,我有点担心。怕你出什么事。”
我说:“虽然给你发誓再也不去了,但我还是去了。”
有好几次都是因为你。
我在心里说。
施阳把橘子竟然都吃完了,他说:“没什么,保护好自己就行。当时,你应该很难受吧。”
施阳也许想到我的哭泣。
我承认,把话说得半真半假:“确实,我前任死了。”
施阳不知道是面露第几次惊讶的神情了,过了好一会他才点点头,又摇头。
其实还没死,我补充:“你也不用安慰我,都过去了。”
施阳随着我的话说:“是,都过去了。”
施阳即使一直云里雾里,他却还是一直愿意听我说话。我看着他的脸,感觉很奇妙。可能我的心底对于施阳始终保留着一份很奇怪的感情吧,相对于喜欢,更像感激。
我突然就笑了出来。
施阳看着我笑,也笑了:“你笑就好。别哭。我希望你天天开心是真的。”
橘子吃完了,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施阳也知道自己要走了,他支支吾吾半天才挤出话来,像调解矛盾的居委会大爷一样:“你也别怕,也别想那么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自己最清楚了。没事的。有话就说清楚,说清楚事情就变好了。何礼航生气了就哄哄,别看他天天装逼看起来很好,可能内里也是个脆弱的小男孩呢。”
我听施阳的形容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