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日本小学生放学时间很早，诊所只开了一个小时就不再营业。

出来送客的店长好奇看过来：“今天这么早就停止营业了吗？”

在港口黑手党这条街的人多多少少对黑手党还是了解一些，比如他们都知道，芥川诊所一到下午之后就不再接待普通客人，客人清一色黑西装，看起来就很有威慑力。

那贴着红字的玻璃门在寒冷的深夜里甚至显得异常恐怖。

“嗯，家里有些事。”威兹曼锁上店门，“如果有人找来，请麻烦告知他，明天才会开门。”

店长笑眯眯地应下，两人又聊了几句。

芥川龙之介生无可恋地抱着怀里的猫，不知道老师刚刚和小咪说了什么，小咪突然就不再也没投入老师的怀，一直待在他的怀里。

他对猫这种动物没有办法，只好两只手僵直地搂着，就这么一直到学校接芥川银回家。

在学校门口，他，老师，小咪，站在那里期待地看着走出来的学生，听到旁边的母亲和女儿在聊学校的日常，他好奇看过去，听了几句，又转头继续等待。

很快芥川银背着书包走了出来，在看到他们后，脸上闪过喜悦，小跑着过来，长发随风向后飘去。

银去上学，果然是一件正确的事，芥川龙之介默默想。

“龙之介，你想上学吗，要是想的话…”

注意到龙之介闪过的期待和抿起的嘴角，威兹曼半蹲着，和他保持同一个高度在他耳边问。

低沉的声调和不自觉垂下的银色长发，让青年莫名像一名异世界的巫师。

结果，再次收到了拒绝的答案。

好吧。

作为家里学历最高的人，威兹曼每日一劝学篇只能再次以失败作为结束。

“老师。”

“哥哥。”

芥川银一一打招呼，在看到芥川龙之介怀里的小咪时眼神明显一亮，“小咪！”

芥川龙之介见状忙把小咪接过去，十分自然地将她的书包背上。

“怎么变得这么重了？”对日本教育方式不太了解，威兹曼疑惑地看了眼那个书包。

背在的芥川龙之介的身后简直像是个小型炸药包。

这才上学第一天啊。

芥川银回：“是课本，不用每天都带过去的。”

“那就好。”威兹曼松了口气，这么沉的书包，每天要是背着，肩膀都要压塌了。

见威兹曼这么惊讶，芥川龙之介好奇道：“老师小时候不是这样吗？”

“啊。”

威兹曼抬头望天，思考自己读书的时候。他还没成年就已经修完了大学的课程，还完成了自己的研究项目了。

不过这好像不是正常人的情况。

“要轻松一些，没有这么多书。”

也就是每天住在实验室。

“银呢，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

三人走在回家路上，芥川银一手慢慢地抚摸着手下的小咪，“大家都很好相处。”

上学之前，哥哥和老师每天都很焦虑。哥哥担心她被别人欺负，或是不合群；老师担心自己的教育水平，怕她跟不上课。

倒是她，明明该紧张却是家里最冷静的那个人。

“担心的那些都没有发生。”

芥川龙之介明显松了口气。

威兹曼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芥川龙之介仰头看他，威兹曼嘴角翘起，“银很厉害的。”

芥川银抱着猫咪走在两人前面，夕阳在少女身上落下剪影。她已经在芥川龙之介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成长起来，柔软却坚定。

芥川龙之介温和地看向妹妹的背影，像是极其珍贵的宝物。

“今晚我下厨！”威兹曼突然扬声说，“来尝尝我新学的菜。”

虽然把“成长”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总会觉得有些心虚，但是....!

他是真学会做饭了。

好想把他认识的所有人都拉到一个讨论组，广而告之。

这件事比做研究还让威兹曼有成就感。

毕竟他天生擅长研究，不擅长做菜。

晚上威兹曼辅导两个人学了一个小时。芥川银上学时间很早，也早早地睡下。威兹曼招手，让洗漱完的芥川龙之介来客厅。

茶几上纸张混乱地四处堆放，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芥川龙之介知道那是德语，他看不懂。小咪也正低头看那些字，好像比他厉害。

“龙之介对罗生门有什么想法吗？”威兹曼问他，“比如说想用它做什么？”

“罗生门？”

“在下只想和罗生门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威兹曼并不意外，芥川龙之介不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嘛。

他也不正是因为这样才重拾研究异能的想法吗。

“那罗生门需要多强呢？”威兹曼继续问，见芥川龙之介不解，他耐心解释：“龙之介想和罗生门一起保护家人，那就需要让罗生门变强。那在你看来，罗生门需要多强呢，会成为一个无底洞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只要威兹曼想，他就能让其成为无底洞一样的存在。

芥川龙之介眼神闪过纠结，低下头，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审视自己。

洗完澡后还没吹干的头发散发着热气，整个人像柔软的刺猬。

“我...”

“龙之介可以想想再回答，没有标准的答案。”

青年的眼眸微弯，脱下风衣只穿了件白色的衬衫的他在灯下宛若透明。也只有这个时候，威兹曼更像是一位知心老师。

“哪怕没有答案也是可以的。”他又补充。

“在下想先想一想。”

莫名感觉到这个问题关联着什么，芥川龙之介也沉下气，他要想明白再回答这个问题。

“好，记得吹头发。”威兹曼又嘱咐道。

“是！”

三花猫在一旁听着两人旁若无猫的聊天，暗暗心惊，听到后面又忍不住感慨：连这么点小事都能关注到，威兹曼是真喜欢养孩子。

芥川龙之介离开后，威兹曼目光挪在一旁的三花猫身上，挑了挑眉，“金之助。”

金之助？

也是今天中午，威兹曼在三花猫的耳边喃喃了一句“金之助”。

本想离开，一直没找到机会的夏目漱石再次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感觉和小猫咪说话有些奇怪。”

威兹曼和三花猫对视了一眼，竟然从一只猫的眼里看到明晃晃的无奈。

“嘭”的一声，夏目漱石出现在威兹曼面前。

两人看向对方，一时无言。

“先喝茶。”

威兹曼给他倒了杯茶。

遇事先喝茶，总是没错。

夏目漱石端起茶。

“你变老了。”

夏目漱石又把茶放下。

威兹曼摆了摆手，“我随口感慨一句。”

夏目漱石：“......”

他还是先喝口茶吧，万一再说什么更扎心的话，他连喝茶的心情都没了。

威兹曼有话想问夏目漱石，夏目漱石也有话想问威兹曼。两人话到嘴边，谁也没有说出来。

但凡是想到威兹曼的实际年龄，夏目漱石连“倚老卖老”的资格也没了。

这位年纪更大。

“芥川一会儿会出来吗？”夏目漱石咳了一声，看了眼芥川龙之介的卧室。不然很难解释怎么家里突然多了个老爷爷。

芥川已经过了相信圣诞老人的年龄了。

“他睡得很早。”

威兹曼纠结地揉捏垂在肩上的长发，将其搅在手指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抿了抿嘴，“还是你先说吧。”

夏目漱石还未开口。

“我先说吧。”

夏目漱石了然，“你是想问黑泽阵的事？”

威兹曼点点头。

对他而言，五年只是一眨眼的速度，可这五年却又真实在黑泽阵身上落下痕迹。

“有些事与其让我来说，你为什么不自己亲眼看看呢？”夏目漱石反问，“去趟东京就知道了。”

那是威兹曼不想去东京吗？

他只是觉得要是真去东京了，找理由回横滨就困难了。

不过作为熟悉夏目漱石语言风格的人，威兹曼眼神微眯，“你是有什么事要在东京办？”

夏目漱石微微一笑，却也没有直言，看向桌上的纸张，“这些是有关德累斯顿石板的资料？”

“对，最近有点儿时间，拿出来研究一下。”

“刚刚那个问题，你是想提升他的异能力？”夏目漱石问。

“还没具体的想法。”威兹曼见夏目漱石打趣地看自己，撇撇嘴，“你帮你学生做了这么多，我就想帮他这么点儿忙。”

“你知道森鸥外的身份？”夏目漱石丝毫没意外。

“你的学生演技真的很差，也很奇怪。”

哪有什么颓废大叔，尤其身边还有一个金发洋装萝莉每天在大街乱逛。

根本就不正常。

对森鸥外所作所为，夏目漱石暂时不想评价。

“让太宰治来找我，是你的主意吧。”

威兹曼定定看他，“肯定是说我最喜欢当老师了，干脆就给我送来一个学生...”

虽然有些差距，确实也大差不差。夏目漱石也没否认，只老神在在笑了笑。

“不过让他失望了，我来横滨确实没有什么目的。”威兹曼放下茶杯。

“如果有，现在也只是好好照顾这两个孩子。”

夏目漱石打趣看了他一眼。

那还不是喜欢当老师。

威兹曼就知道夏目漱石这老顽童会是这个表情，但是又没办法。

确实很容易营造出一种这样的“真相”。

“不说这个了，五年后再次来横滨，你有什么感受？”哪怕知道了威兹曼的身份，夏目漱石也没有把威兹曼当做天边的陌生人。

就是面前的人，在五年前切切实实帮助他从阴霾中走出来。

“感受？”

威兹曼思考几秒，眨了眨眼，声调扬起。

“那就是你可终于不用假装黑手党了。”

不用再混进黑手党再去寻找制衡的方法，很显然证明夏目漱石现在的方法已经算成功了。

夏目漱石哈哈一笑，收下这隐晦的夸奖。

两个人聊起来，谁也没注意到正下楼的人。

吹完头发轻手轻脚下楼的芥川龙之介看向家里突然出现的老爷爷，“这是谁？”

芥川龙之介甚至细心观察到这位老爷爷的发色甚至还很时髦，染了两三种颜色。

夏目漱石：“圣诞老人！”

威兹曼震惊看了夏目漱石一眼，而后迅速转头确认：“确实是圣诞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