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云帆将磨碎了的药片处理干净，静静绕道到宿舍里，把空空如也塑料袋放回防潮盒里，免得于微发现数量不对。
于微：“该吃晚饭了。”
于微走进来的时候，简云帆恰好把这一切处理完，翻到了于微还没看完的那本厚厚的书。
书的封面上写着帝国中央大学指定教材：人工智能通识。
当一个拿到荣誉博士学位的人开始突然开始恶补低年级的通识课程，他过去在文化课上的用功程度可想而知。于微有些局促地摸了摸他翘起的头发：“别看了，反正里面的内容你都懂。”
“没想到2201年竟然还有纸质书……”简云帆翻了翻，“为什么突然看这个？”
“这……”于微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我也想跟你有共同话题啊……”
简云帆轻轻一笑：“走吧，今天吃什么？”
“黎音做了咖喱。”
简云帆随于微缓缓出门，将面前的幻象抛诸身后。
三个月后，零星的冲突突然爆发。
最开始遭到攻击的是位于星系交界的殖民卫星。因为长期贸易往来，殖民卫星的边境政策要比其他地方要宽松。
鲁临多告发宇文宏一事被暂时处理成了党派冲突，背后和汤启瑞、伽玛星系有关的一切信息尚未公开。即使元老院已经签署法令，往殖民卫星增派军队，过于安逸自由的生活环境早已形成了脆弱的突破口。
两颗规模较小的殖民卫星遭到掠夺，生活物资及人员被大批量掳走。
帝国星系和伽玛星系之间的和平与合作宣告破裂。
即日起，全星系戒严，除了军港空客外，一律实行交通管制。
简云帆坐在宿舍窗边，看着天上偶尔闪过的亮光和白烟，便知道又有人正在去往前线的路上。
“不是有无人驾驶的战斗机甲吗？”简云帆问于微。
“战斗机甲已经在星系各个地方进行部署，他们只是过去负责地面后勤。”
简云帆看着又一道亮光闪过，没有说话。
自从交出图纸和代码之后，毛顺麟就再也没有找过简云帆，正如他所承诺的那样，称职地给他提供保护和一切生活保障。简云帆见多了毛顺麟这种老油条，知道他这样做不是不打扰，而是提防——提防汤启瑞还活着，提防简云帆里通外合。
简云帆作为这些战斗机器的设计者，已经完成了他该完成的工作。
他问于微：“你最近就要走了，对吗？”
“嗯。”于微在简云帆身侧蹲下，“很快就会结束的。陆光会留在基地。”
“我相信你们的实力。”简云帆把手放在于微胸口，“这个，能暂时留给我吗？”
于微低头一看，简云帆所指的正是当日送给他的那块怀表。
简云帆：“你给我的那只小猫不见了。”
于微想了想，低头将链子摘下，放到他的手掌心里，合上，说：“等我回来给你做个新的。”
“好。”
很快，于微带着了原等人飞往了前线，没有人知道他们之后的打算。
每次出任务，简云帆都没有办法联系上于微，最多只能通过网上的信息，从只言片语中了解远方的情况。
于微带队走后，本就人少的训练基地越发显得空旷。
一天夜里，简云帆静静地翻看于微那本还没有看完的砖头一样重的教科书，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的是陆光。
他神情凝重，默默关上房门，从内反锁：“你真的想好了吗？”
简云帆合上书本，坐到沙发上，示意陆光坐下：“你今天直接过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前线的示弱策略已然奏效。宇文宏那家伙见利忘义，一转眼就背叛了和伽玛星系的私下条款，给我们的真实实力又叠加了一层烟雾弹。伽玛星系看着我们节节败退，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不出三天之内就会对我们发起总攻，进行合围。之前所储备的机甲将会倾巢而出。”
简云帆：“真的会这么顺利吗？他们不打算给后面留一点？”
陆光摇头：“伽玛星系内讧严重，早已经四分五裂。主战派只能孤注一掷，一旦败了，星系内部根本没有他们的立锥之地。他们就连储备机甲，都只能放在星系以外的无占领区。”
“……那就行。”
陆光：“……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简云帆珍重地点头。
“……”陆光一阵沉吟，把脸埋进手掌里，“要是被上将知道了，我死定了。”
“你也不用担忧。”
“为什么？你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安全回来吗？”
简云帆摇摇头。
陆光：“那你说什么不用担忧。”
简云帆嘿嘿一笑：“因为当雍和出现的时候，你就已经死定了。”
“……”陆光，“信不信我不把机甲借你？”
“那我明抢？”简云帆眨眨眼，“反正12神机甲都得听我的。”
“……你狠……”
“快说正事，我上天之后该往哪里飞？”
“……要不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那不行，你得保护鲁临多。我有机甲保护，用不着你。再说了，你要是也在机甲上面，我‘偷溜’的借口就不管用了。到时候你就真死定了。”
陆光咬咬牙，将自己终端上的航线图发送给简云帆，将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对他解释清楚。
末了，等简云帆听明白了一切，陆光收起终端，准备离开。临开门之前，陆光扭头看向沙发上的简云帆：“你要活着回来啊。”
简云帆嘿嘿一笑。
“别笑。你要是死了，会有很多人伤心的。”
陆光说完，转身走了。
房门一开一合，屋里重新恢复安静。简云帆的双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他将手中终端一丢，斜斜躺在沙发上，将脖子上的怀表掏了出来。
啪嗒——啪嗒——啪嗒——
随着盖子被反复开合，两人的照片在清晰和模糊之间反复变换。
他将怀表裹紧手掌心里，握在胸前，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樊滔他们又来了，在浴室里，床铺上，书桌前，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
对不起，但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
在距离首都最近的格利特人造卫星外，长风号星际母舰隐藏在星轨的背面。
指挥中心里，毛顺麟、鲁临多和一众元老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由特别行动队和其他国防战队的精英站成一排，严肃行礼。
于微将最新的情况一一汇报：“昨日，伽玛星系在对我们三颗人造卫星进行了骚扰，机甲白泽、朱雀和九尾在没有使用战斗机甲的情况下，配合能量炮迎击，在击毁对方七十八台战斗机甲之后，假装负伤逃离。估计，伽玛星系现在正士气大增。”
“很好，”毛顺麟说，“从国防军的报告来看，这几日共有两处人造要塞失守。不过，这两处本来就是诱饵，居民也及时撤出，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现在，对方正占着人造要塞进行补给。”
了原：“加上前期击落的机甲数量，我们累计已经击毁约三千台战斗机甲。而我们手上的一万八千台机甲还没有动。”
鲁临多：“问题是……我们一直假装自己没有战斗机甲，对方会相信吗？”
毛顺麟：“只能赌汤启瑞的谈判脑。他当初把12神机甲送到我们这边来，就已经料定了12神机甲足以引起伽玛星系的恐惧，只有这样才会向他购入大量的战斗机甲。然后再以宇文宏作为烟雾弹，营造出里应外合的样子，在给予他们足够的恐惧的同时，又给他们扔点鱼饵，给他们信心，这样才有可能发起主动攻击。
“把我们的信息透穿，对汤启瑞来说没有好处。他要是敢这么做，可能等不到宇文宏的报复，他就已经死在伽玛星系手上。”
颜炎：“根据伽玛星系那边的情报，他们这三天就会发起总攻。前方已经探测到战斗机甲的能量，最早的一批预估会在明天下午三点到达。”
毛顺麟：“很好，数量多少？”
颜炎：“探测到的星际母舰共有三台，从其规模来看，估计有将近五千台机甲。”
毛顺麟：“嗯……继续留意周围的动静。我们布局了这么久，一定要最大程度地消灭对方手上的战斗机甲。即使不能让他们全军覆没，也要让他们经济崩溃，短期内无法翻身。”
鲁临多：“五千台机甲和我们的预估似乎有比较大的差距。首都周围的机甲布局是否应该继续保留？”
“这也是个问题，”毛顺麟想了想，“之前复刻的几台空间环流器都安置好了吗？”
于微：“已经安排在了几颗人造卫星的主要机甲仓库里，如果有突发状况，可以随时调配机甲过来支援，就是费用上要贵一点。”
“我们现在的资源尚算充足，”毛顺麟摆摆手，说，“这样的话，原有的机甲拱卫布局就先不用调整。”
于微：“行，那接下来的就按原有的计划继续推进。”
“行，辛苦各位了。”
底下，军礼整齐划一。
散了会，该轮值的轮值，该休息的休息，已经连续熬了几个大夜的特别行动队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
了原问于微：“黎音黎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本来应该是昨天就回来的了，”于微打开一瓶营养液喝下，说，“但好像首都新到了一批冷冻舱，黎音想要添几台到玄武里。应该明天上午就能赶回来。”
了原：“啊……他还想着克里号上的事情。”
“没办法，”颜炎说道，“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想，要是当时多配几台冷冻舱就好。”
三人间的气氛瞬间冷却。
了原忽然问到：“对了，他们来得及回基地一趟吗？”
于微：“你想做什么？”
“我……我就是有点想基地里的人……”
颜炎瞪了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
了原委屈：“回去带个平安又不会花多少时间，反正有毛以真在……”
于微认真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