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二日，白镇」

楚域正靠在墙角休息，面颊突然极速衰老。

阮糖见状，错愕的睁大了眼：“你……你的身体……”

楚域蹙了蹙眉，看到自己枯败的双手后，当即敲了敲耳扣：“李坏坏，你被咬了？”

「世界第二日，黑镇」

商场电梯内。

楚域短促的声音传来，李淮准尚在消化现下的事实，闻言抬了抬眉。

被咬？

下一秒，系统的提示音传入脑海——

【警告，宿主已被“不死鸟”诅咒感染。】

【当前存活时间：6小时。】

这意味着余下的生命，连半天时间都不到。

换成旁人的话，或多或少有些慌乱。然而，站在电梯内的黑市医生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望着箱体倒影中的老人，懒散的双眸间浮起一抹兴致，哦豁了一声。

原来，这就是自己老了的模样。

李淮准又摸了摸斑白的两鬓，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好像和普通老头，也没什么差别。

系统见状，忍不住道：【老板，都什么时候了，别看了。你已经被诅咒了，赶紧解咒啊。】

“你有解除诅咒的办法？”

【没有。】

“那就安静点。”李淮准懒散的回了一句，继续观察倒影中的自己。

五官虽然完全耷拉下来，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和广场上打太极的老大爷一般无二。

身形有点佝偻，银灰色的头发已然全白，脸上皱纹很多，甚至点满了老年斑。过度发福的身体，圆圆胖胖的，让他看上去有些……和蔼。

李淮准越瞧越觉得满意，拿金在边上担忧的看着他：“怎么办啊？大佬，你不会马上就要老死了吧？”

“老死”这个词拉回了他的注意力，黑市医生听得十分顺耳，百忙之中抽空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寿终正寝。

多么奢侈的死法。

这时，缓缓上行的电梯忽然停了下来。

拿金顿时顾不上李淮准的衰老，如临大敌般贴着箱体顶部：“要来了要来了，是不是又要来了？”

李淮准觉得她大惊小怪，摸出手术刀后，直接站在了电梯门前。

尖利的嘶鸣声透过缝隙传了进来，在第一只鸟头冲进来时，寒光闪过，手起刀落。

拿金吓得闭上了眼，紧紧贴着天花板，生怕爆开的浆液溅自己一身。

然而，怪物的攻击却并未停下，就见那只“不死鸟”越过刀刃，径直咬住了李淮准的左肩。

继而，第二只、第三只，涌进来的怪物越来越多。

拿金愣住了。

李淮准也愣住了。

他看着挥偏的手术刀，一贯悠哉的脸上露出些许错愕。

失手了？

他来不及细想，只能仓促闪避，却脚下一崴，重重摔在了地上。

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踝关节当场碎裂。

这下，李淮准脸上的错愕，彻底变成了震惊。

面前视线模糊，严重老花，动作也迟缓异常，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衰老的不仅仅是外表，还有旺盛的生命力。

麻烦了。

拿金见李淮准被“不死鸟”围攻而毫无还手之力，也渐渐反应过来。

“大佬，你别怕！”她当即拼尽全力冲进包围圈，双臂一张，死死挡在了他的面前，“还有我，我保护你！”

尽管小姑娘气势高昂，一心想要救他，但却忘了自己只是一只鬼魂。

怪物立刻透过她，咬在了李淮准身上，刹那间血花四溅。

她看着他身上斑驳的伤口，吓得眼眶都红了：“怎么办啊，大佬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拿金急得团团转，只能抓着“不死鸟”的翅翼向外拽，然而收效甚微。

眼见着李淮准即将被分食，巨大的疼痛感，终于让他回过神来。

他蹙了蹙眉，掏出最后一支强力药剂打在了身上。全身的力量得以片刻回归，伤势也因为镇痛剂的效果而逐渐麻木。

此刻，电梯的大门完全敞开，箱体内早被“不死鸟”占领。再死守电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望向停靠楼层，发现来到了18楼。

虽然商场已被废弃，但商铺中的商品大多还在。眼下，他得先找到一副老花镜，还有一些夹板，用以固定碎裂的关节。

如果幸运的话，最好有一间药房，能拿些必需品。

他瞅准时机，挥出手术刀后，奋力斩开了“鸟群”，趁着间隙冲向了商铺。

商场内此刻也挤满了“不死鸟”，腐烂的羽翼甚至遮盖了仅有的月光。他只能借着倒计时上投射下来的微弱灯光，一路疾行。

然而九旬老人的年纪摆在那儿，还没跑两步，便心悸的厉害，肺都快吐出来了。

拿金见他一副快要猝死的模样，终于哭了出来：“大佬，你别死，留我一个人害怕！”

李淮准忙着喘气，一边挥刀避免“不死鸟”近身，一边勉力抬头看向她，表示自己还活着。

随着药力下降，踝关节处的碎裂愈演愈烈，严重影响了他的行动。

再这么下去，还没到达目的地，脚已经先废了。

他探手摸向兜里，准备再制造一次迷雾，却发现物品已经全都用完了。

不行，得想办法补点药剂了。

“楚域，我要‘传送门’。”

他敲响耳扣，然而那头十分嘈杂，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麻烦。

片刻后，对方回答：“给不了。”

什么？

李淮准眉间蹙了蹙，有些不悦：“那就大家一起等死吧。”

“坏坏，你别误会，”那头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暂时歇脚的地方，解释道，“不是我不给，而是真的给不了。‘传送门’与排名绑定，现在我们两个是室友，所以副本内的一切积分加成都一致。也就是说，我的积分会始终高于你，除非我死。而我死了，你也会死，没有任何意义。”

李淮准听他说完，眸中的不悦褪去，添了一丝愣怔。

是了。

他差点忘了，他们两个被绑在一起后，生死同命。

那也就是说，档案馆棋局结算时，无论他有没有去找楚域，都没有意义。因为一旦对方死亡，他也会跟着死。

然而事实是，他赢了棋局之后，一直没有死亡。

难道楚域能活下来，并不是因为“死亡重置”？

他的能力真的出了问题？

拿金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激动的飘近：“‘传送门’？大佬，你是在和‘杀戮者’对话嘛？能不能让我讲两句？我可崇拜他了。”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小姑娘还是忍不住询问。

毕竟，谁也不知道一会儿他们能不能活下来。错过这次，可能就没机会了。

李淮准抬眼瞥向她，正准备摘下耳扣，一声巨响突然在商场内炸开。

继而，墨色浆液自商场深处掀来，犹如浪潮般滚落。

李淮准有些意外的抬眉，随即脸上终于浮起一抹懒散：“有救了。”

“啊？什么有救了？”拿金正不明所以，眼角余光就瞟到了不远处那个高大的身影，双眼中燃起希望，“‘一拳超人’？！”

对方此刻也看到了他们，望着李淮准的方向许久，脸上露出一抹狐疑：“李医生？”

几分钟后，商场眼镜店内。

李淮准一边清点搜刮来的药品，一边试戴老花眼镜。

梅伦看着九旬老人佝偻着身体，为生计而奔波，竟然有点心酸：“李淮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不好么？”对方却不以为然，甚至十分满意，“除了行动不便之外，简直完美。”

“你确定？”梅伦匪夷所思。

“能看到自己年老的模样，不觉得很幸运么？”

他回答的十分平淡，却让她不由一愣。

宿舍楼内的穿书者，大多是因为意外或疾病而离世的。

他们现在的模样，就是死亡时的模样。

而梅伦死亡的时候，还是个小学生，别说年老了，她甚至没来得及长大。

此刻李淮准的话，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小萝莉面露沉默，片刻后道：“你怎么变成这样的，我也想变。”

她的回答实在出乎意料，拿金在一旁吓得插嘴道：“不行！巨佬，你现在是唯一战力，你要是也变成这样，我们就真完了！”

“哦，”梅伦随口应了一句，眼中有些失落，“开玩笑的。”

眼镜店外，“不死鸟”一波接一波进攻。

奈何“一拳超人”实在太过魁梧，只身挡着店门，根本不留一丝空隙。

李淮准挑了一副半框的老花镜，想起什么后，看向她：“你不会一直待在这座商场内吧？”

“嗯，有问题？”

“你要救的那些人呢？”

他的话，再次勾起了梅伦不好的回忆，小萝莉忍不住催促了一声：“你好了吗？”

尽管她站在店门口阻挡“不死鸟”的攻击，但商铺太“脆皮”了，很快两边的墙壁就被“不死鸟”撞出了裂痕。

地板摇晃剧烈，估计快塌了。

李淮准见她不答，了然的点了点头：“噢，都死了。”

这句话，直接让梅伦面露不悦：“购物呢？再磨蹭，不管你了。”

她话音方落，眼镜店两边的墙体被彻底撞碎，无数“不死鸟”涌了进来。

小萝莉啧了一声，直接背起他向外冲去。

拿金已经提前一步飘进了电梯，死死按着开门键：“大佬，巨佬，这里！”

梅伦三下五除二打死了强占电梯的“不死鸟”，几脚踹开尸体后，按下了商场顶部的楼层键。

“巨佬，我们不下去么？这里快塌了，再上行的话更危险。”

李淮准一边佩戴隐形眼镜，一边懒散道：“相信她，好歹是‘一拳超人’。”

梅伦：……闭嘴吧。

这一次，楼层上行的速度比想象中快。

电梯打开的瞬间，拿金便率先飘了出去，准备替他们探路。

然而，她还没飘远，面前的一幕却让她睁大了双眼。

只见商场顶层的设备平台间内，躺满了婴儿，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他们赤-身-裸-体，没有任何防护，在商场剧烈晃动中啼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