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刻，汤敏敏的时间仿佛静止。
她清楚地看见，封笃手中的剑飞速地划过明棠的胸膛，连带着溅出的鲜血扬在空中，变成一朵血红色的花。
封笃的动作很快，可落在汤敏敏的眼中，这一切都变得很慢很慢。
但，纵然如此，汤敏敏仍旧来不及上前。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明棠！！！”
她大声喊道。
那一袭白衣向下坠落了。
明棠宽大的袖袍飘在空中，仿佛一只飞鸟。
汤敏敏的心脏突然剧烈地颤抖，她一把从地里拔出芒种，咬紧牙关，逆着狂风朝明棠下落的地方跑去。
但是封笃在处理叛徒的时刻，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的靠近的。
汤敏敏还没朝那边迈出几步就被封笃发现，男人扬了一下手，风像鞭子一样抽向汤敏敏，直接把她重重甩到一边。
后背撞在残损的墙上，汤敏敏呕出口血来。
不行……哪怕是一个毫无修为的人也能看出来，她跟封笃相差的实在太大。
尤其是方才她为了跟封笃抵抗，消耗了太多的真元，现在连双腿都有些发软。
可封笃就像无底洞一样，即便刚才跟汤敏敏过招数个来回，此刻再跟明棠血战，他也丝毫不见疲惫。
看着远处宛若战神的封笃，汤敏敏的心中渐渐生出几分绝望来。
她们真的可以战胜他吗？
且不说她只是一个废物的山庄庄主，就连明棠这样的天才，也无法在封笃的手下安然走过百回。
她们面对的，只是一个简单的门派掌门么？
但，饶是眼下的情况再困难，她也不能留明棠一个人在这里。
汤敏敏用芒种拄地，勉强着撑起身体，她连嘴角的血也顾不得擦，又一次朝着明棠艰难地走过去。
站在空中的封笃俯视着跌落的明棠。
饶是胸前被自下而上划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几乎将她劈成两半，就连站着也快要没有力气。
可明棠的笑容之中仍然是嘲讽多过痛苦。
“都快死了，还是不肯拿出南疆老鬼的业火鞭？”
封笃的语气轻蔑，他自空中缓缓降落，步步朝明棠接近。
每一步，都充满了压迫感。每一步，都像是要踏碎空气。
明棠的神色不变：“明棠不知尊上在说什么。”
封笃冷笑一声，在距离明棠不过几步的距离时，封笃突然又一次抬手，朝着明棠的胸前又是一剑！
白光闪过，明棠手中的吞日鞭勉强抵挡下封笃的攻击。可是在这巨大的威压之下，一直以来保护着明棠的吞日鞭，终于被封笃的利剑斩断！
剑气尖锐，又在明棠的胸前添了一道伤痕。斩得她身子向后一顿。
这下，明棠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抵挡封笃的武器了。
真元搅动大地，天色也渐渐黯淡下来。飞沙走石，仿佛末日。
封笃上下打量着明棠。
“本尊待你不薄。要知道，与你同期的玉子，唯你一个人还活着。”
“明棠自是谨记。”明棠嘴角的笑容不变，“只是明棠不知，尊上为何处处紧逼。”
“叛徒就是叛徒，又有什么可为自己找理由的？”封笃抬起手中的剑，“今日，本尊便要亲手替齐天道清理门户。”
明棠嘴角的笑容却愈发明艳。
——“好啊。”
“小棠！！”
突然，一个尖锐的女声在汤敏敏的身侧响起！
汤敏敏被吓了一跳，这才看见自己方才被吹至林灵的身边。
林灵丝毫没有把汤敏敏这个前车之鉴放在心上，她大叫一声，就想往明棠那边跑过去。
可是她还没迈出几步，明棠就抬起手来，一股强大的真元直接将林灵拉到了她身边！
汤敏敏的眉心一跳。
一股违和感很快传至心头。
这么远的距离……？！
而封笃的反应极快，几乎在林灵被明棠拽过来的同时，封笃荡出了一道剑波。
剑波在他与明棠之间炸开，掀起一道强劲气流，轰隆作响！
尘土飞扬，不过那些砂石土灰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战局行进得太快，汤敏敏呆呆地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来不及做出反应。
或者说，她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灵她……
此刻，战场已经被分割成了两半。
封笃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正警惕地打量着周围；而明棠则和林灵停留在原地。
明棠单手搂住林灵的腰，替她隔开尘土，叫她免受侵扰。
而林灵早已双眼通红，看向明棠的眼眸中满是痛惜和深情：“小棠……小棠你没事吧？我这就给你找我风灵派保命用的金丹……”
“灵儿。”
明棠开口，可是她的声音十分冰冷，语调未曾有起伏。
与曾经她同林灵说话的声调，一点都不一样。
汤敏敏敏锐地发觉了这一切。
只可惜，身为局中人，林灵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嗯？”
也正是因为这股不对劲，让汤敏敏暂时没有考虑到现在明棠和林灵之间那极其暧昧的动作。
“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支持着我。”明棠缓慢而清晰地说道，在乱作的狂风中，就连汤敏敏也能够听得清楚，“若是没有你，恐怕我也不会成为齐天道的圣女。”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林灵看着明棠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有些着急，“小棠，先让我来帮你处理……”
明棠却没有理会林灵的话，她轻轻将林灵拥进怀里：“所以，不论我想做什么，灵儿都会支持我，对么？”
一股不妙的预感在汤敏敏心头绽开。
她不确定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甚至她的重心都没有放在明棠主动抱住了林灵上。
可是汤敏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领秀派这里不对劲，明棠的状态也十分不对劲！
“林灵——！！”
汤敏敏大叫一声。
可惜，第一次被心上人拥抱的林灵并没有听见汤敏敏的呼唤。
她看着明棠那张近在咫尺的、完美无缺的脸，甚至耳朵尖都悄悄地红了：“啊、嗯！不管小棠做什么，我都一定会支持你！”
明棠的嘴角扬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林灵还想说些什么：“只要我在这里，你一定不会死，我会……”
她的声音渐渐落下去，因为林灵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某种变化。
林灵猛地瞪大了眼睛，低头看去。
只见她的双手也好、身体也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干瘪，变成了皮包骨头。
甚至就连皮肤，也变成了干枯的黑色。她年轻的血肉，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被吸食干净。
林灵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向明棠。
“是的，只要有你在，我一定不会死。”只是明棠并没有任何解释，她只是对林灵笑着，而后温柔地耳语，“灵儿，我知道的，你最爱的人是我，所以你一定愿意为我献上一切，包括你的金丹，对么？”
或许林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站在远处的汤敏敏目睹了一切。
她看着明棠搭在林灵背后的指尖放出光芒，她看着一条血红的鞭子从明棠的衣裙底下钻出，扎入了林灵的背心。
她看着它，生生将林灵吸成了人干。
汤敏敏目瞪口呆。
……发生了什么？
是明棠吸收了林灵的功法和血肉？
这是什么邪功？！
汤敏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不对，这一定是什么幻术，一定是封笃的阴谋……明棠不可能这么做的，她不可能这么做……
林灵的肉.体眨眼之间就被明棠吸食了个干净，就在这时，明棠胸口的两道巨大的剑伤，居然开始自我愈合了。
明棠随手将林灵的尸体往旁边一丢，甚至在丢弃时，还与汤敏敏有一刻的四目相对。
汤敏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那一个瞬间，汤敏敏读不懂明棠的眼神。
餍足与嘲弄……这是明棠会有的神情吗？
她是在看死去的林灵，还是在看自己？
这是，明棠？
究竟发生了什么……
汤敏敏好像在这一个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只是明棠似乎并没有想把汤敏敏一起吸干，她舔了舔嘴唇——她的嘴唇似乎都比先前更红艳了，对封笃说道：“没想到尊上竟然如此贴心，还给我送了如此多的口粮。”
此话刚落，明棠裙底蛇一般钻出来十数条长鞭，而就连地面，也突然不断地冒出黑色的气体！
汤敏敏一开始还处于震惊之中，她愣愣地看着明棠，没能对那些从地底冒出的黑色阴影做出什么反应。
可那些黑影很快就拧成了一股，它变成了数只森森鬼手，朝着汤敏敏的腿就抓了过来！
面对如此情况，汤敏敏根本顾不得纠结刚刚看到的明棠，芒种剑横扫，汤敏敏径直与鬼手缠斗起来。
很快，汤敏敏就听见身周传来惨叫。那是来自各门派的弟子们。
鬼手的数量众多，甚至比起论道大会的弟子数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弟子们自然不能面面俱到，有不慎者，或者力竭者，很快就被鬼手抓住。几只一拥而上，将人五马分尸。
其残忍程度，远非汤敏敏这样的寻常修士所能想象。
“哼，终于肯放那业火鞭出来了。本尊真是没想到，你终究还是堕入了魔道，竟连【无骨阵】这种邪阵也敢用。”
封笃冷哼，似乎也并不打算再留什么后手。
他抬手，手中的剑突然变得巨大，封笃扬起手来，那巨剑也同样扬起，朝着明棠劈了过去！
巨剑压顶，甚至它的阴影都要笼罩整个天一殿！
“若不是尊上教导得好，这种阵法，明棠必定是这辈子都不敢尝试的。哈哈哈哈！”
明棠突然大声笑了出来，笑声是要刺入人耳膜的那种尖锐。
随着论道大会越来越多的人被鬼手撕碎，他们的血肉内脏落入地面汹涌的鬼气之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哪怕前来的掌门、长老们祭出了自己所带的看家法器，饶是抵挡不过从地下冒出的鬼手。
【无骨阵】……
汤敏敏曾经听说过这个阵法。
传闻之中，五百年前，魔君无量天狂曾用此阵法吸收了当世五大门派的掌门，一度要毁天灭地。
所以这个阵法的凶险，汤敏敏就算不用猜也知晓。
明棠怎么会用无骨阵？！
且不说阵法早已失传百年，明棠不知如何找到的，可那是魔修的邪阵，明棠又怎么会不知道？！
但是汤敏敏现在无法询问明棠。
她看过去，发现明棠的唇色也愈发娇艳。好似那些人的血肉连同修为全都被她吞下。
明棠的周身，似乎也多了一圈魔气。
而她所在的阵眼位置，突然凝结出了一只同巨剑差不多大的利爪。利爪拔地而出，与那巨剑碰撞在一起！
这阵势，撼天动地，都要将领秀派毁灭！
…
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芍药扶着涂山清越，找到了一处还算是安全的地方。
她抬头，看向天一殿那边的方向。就看到黑光冲天而起，仿佛连接天地。
一定是领秀派发生了什么。
可是现在的她顾不上那么多了，涂山清越的伤势不轻，她必须要尽快医治他。
她连忙从袖中拿出药丸来，先给涂山清越塞了一颗。
但她的手，却在不停地颤抖。
作为领秀派的弟子，她从来都不知道那里居然还藏着一个地宫……而且看样子，门派的镇派之宝前尘镜就放在那里。
可是为什么，底下会有那么多的尸体？
芍药背后淌下冷汗。
难道是，以尸体为养料？
但那些尸体上的衣服，好像都有某种同样的花纹……她好像在某本书上读到过，那个是，是……
是涂山家的花纹？
芍药的手不停地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