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音乐从复古的留声机里传出来,壁灯下,穿着职业装的女性正侃侃而谈,注意到谢礼峙貌似在出神,停住了话语。
“谢总?”女人合上文件夹,露出微笑,“您对合同条款有异议么?”
谢礼峙慢悠悠的收回视线,淡然回道,“没事,那就合作愉快陈总。”
敲定了跟谢氏的合作,女人笑意更深了,客套地回握了一下谢礼峙的手,“合作愉快,谢总。”
女人拿着包先离开了,谢礼峙仍旧一动不动。
没有人注意这个僻静的角落,也没有人看见这位风生水起的谢氏继承人微微偏着头,晦暗的目光落在远处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好一会儿,他抿了口杯子里冷却的咖啡,站起身来,往前台走去。
“您好先生。”
“帮我打包一杯冰美式。”
在前台等了会儿,谢礼峙接过前台递过来的冰美式,脚步一转往另一边走去。
戚宴和季准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后者有预感似的忽然抬头,看见了朝他们走来的谢礼峙。
谢礼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从他们旁边走了过去。
听季准的声音忽然停住了,戚宴下意识的抬头看他,却忽然看见了谢礼峙往门外走的背影。
方才季准同他说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叮当!”
叉子落在盘子里,接着戚宴的声音传来。
“不好意思,我离开一下。”
对面的人起身,脚步匆匆起身追了出去。
季准没回头,向来儒雅的笑容淡了淡,慢条斯理地吃起自己面前的食物。
“小峙!”
打开车门之前,谢礼峙被攥住了手腕,腕上挂着的纸袋晃了一下,他侧头望去。
因为害怕谢礼峙离开,戚宴跑得太快,此刻气喘吁吁,一手紧紧攥着谢礼峙,另一只手撑着膝盖喘气。
“有什么事么?”
戚宴缓了口气,仰起头看他,却被他太过冷淡的眼神刺了一下。
他心头一痛,扯出个笑容,问他,“如果晚上有时间的话,能不能一起吃个饭?”
他的眼神很恳切,隐隐带着几分祈求的意味。
可他没得到回答,谢礼峙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不说话。
戚宴疑惑地歪了歪头,觉得有些怪异,很多次了,谢礼峙总是望着他不说话,可他却不知道谢礼峙在想些什么。
是在想应该怎样拒绝他么?
久久得不到答案,戚宴觉得自己明白了谢礼峙的意思,缓缓地松开手,站直了身子往后退了两步,跟他拉开距离。
他一脸抱歉,“那什么,如果没时间的话……”
“晚上不用忙工作么?”
“啊?”
没听到拒绝的话,反而等来了谢礼峙的一个问题,他这才发现,谢礼峙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望向餐厅里面,此刻才慢悠悠的重新看着他。
谢礼峙比他高了很多,此刻微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落下阴影。
被他这样看着,不自在从脚底腾起,无所遁形。
“……不用的,季准只是来给我送个方案,顺便一起吃个饭而已。”他轻声回答,刚落下的期盼再次升起来,“所以可以和我一起吃饭么?”
“晚上不一定有时间。”
谢礼峙说完,一眨不眨的看着戚宴的脸,在他又要露出失望的表情之前又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给你发信息的。”
那就是有机会了!
戚宴松了口气,弯起了唇,刚回国,工作肯定会比较忙的。
一直到看不到谢礼峙的车后,他转身回到餐厅。
季准见他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悦,笑问:“问他什么了,这么开心?”
“问他晚上能不能一起吃饭来着。”戚宴重新拿起叉子,卷了点意面放进嘴里,含糊不清,“他说有时间会给我发信息的。”
他这不值钱的傻样子让季准有些无奈,“还没答应你呢,现在就高兴上了?”
戚宴笑了笑,没回答。
-
即使不在上下班高峰期,羊城市中心的路段还是有些堵塞,谢礼峙面无表情,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拨通了一个电话。
“谢总。”
“把晚上的会议提前到一个小时之后。”
“好的谢总。”
挂了电话,车内陷入寂静,车子跟我车流缓慢移动,谢礼峙眼前又出现方才戚宴在他面前那副祈求的表情,磨了磨后槽牙。
重逢之后望着戚宴,他总觉得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
既然不想和自己在一起,既然不愿意接受自己,既然已经说了再也不见,为什么再见之后,又总是用那种希冀的眼神望着他呢?
为什么总是给他无谓的希望?
要不直接把他关起来吧。
他面上没有表情,可心底的疯狂已经快挣脱牢笼,冲出来吞噬他的理智。
关起来吧,让他谁也不能见,只能见我一个人。
万一他逃跑怎么办?
干脆用链子把他锁起来吧?
不管他能不能记起来,都永远把他锁在自己的身边,即便他渴望自由,即便他在自己身边得不到幸福,也不要再放任他。
干脆就这样好了。
他眼神暗了下去,阴暗的心思跟随着车流一起,缓慢向前涌动。
-
回到家之后,给猫碗添上猫粮,打开电视机,躺倒在沙发上。
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他的神又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不要因为未知的东西害怕离别……”他喃喃自语,四年前在季准车上,他和自己讲这句话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当初是因为什么呢……
他当初,被思念折磨得辗转反侧,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谢礼峙的感情之后,决定去国外找谢礼峙。
他那时候冲动上头,在一个世界先呆的太久,攻略着时常会忘记自己是攻略者这件事,所以很少人会愿意接长时间的攻略任务。
事后想起来,他发现自己当初并没有考虑到自己需要干什么,还有来这里的目的,只是魔怔般的,让人查到谢礼峙的地址,然后买了飞机票,什么也没带,义无反顾飞去了英国。
但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美好。
他见到了谢礼峙,却没有如愿跟谢礼峙解释清楚,他去了谢礼峙上学的学校。
那是一所很好的大学,比戚宴当年去留学时的那所还要好,谢礼峙在国外并没有得到苛待,这让他松了口气。
他四处询问,终于得知了谢礼峙的位置,赶过去时,却看见谢礼峙在和别人在音乐教室接吻。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孩,长得很可爱,和他不是同个类型的。
教室外有一棵很大的香樟树,他站在香樟树下,看着那个男孩攀着谢礼峙的肩膀,踮起脚即将吻上去。
再接下来的,戚宴没再看下去。
那时他才知道,他口口声声跟谢礼峙说他会找到真正喜欢的人,但真到了这一天,他亲眼目睹他和别人在一起,心却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他不知道后来他是怎么回国的,等恍惚过去时,他已经坐上季准的车了,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季准的那句——
“不要因为未知的东西害怕离别。”
“离别……唔!”腹部忽然传来的闷痛让他思绪回笼。
好不容易舒服点的胃因为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又抽痛了一下,戚宴皱着眉低头看去,看到罪魁祸首之后脑袋后仰砸在抱枕上。
“谢福,你要砸死你爹了!”
罪魁祸首对此一点愧疚心都没有,吃饱喝足了趴在戚宴肚子上舔了舔爪子。
“哎。”戚宴看着餍足的三花想到什么,卡着猫的胳肢窝坐起身来,“他回来了你知道么?”
谢福听不懂这个两脚兽说话,只觉得被卡着胳肢窝吊在半空让它尊严尽失,于是拼命挣扎。
戚宴无视它的不愿,继续说:“你说他是真的要跟他那个未婚妻在一起么?他不是喜欢男的么?”
“喵!”
“他不认你怎么办啊谢福?”戚宴一脸忧愁地瘪了瘪嘴,“你说他还能记得你么?你当初在那个桥上怎么不挠他一爪子,这样他肯定这辈子都忘不掉你了。”
谢福现在倒是很想挠他一爪子,戚宴和它斗智斗勇好几年,怎么可能让他如愿,伸长了手。
“干脆跟他解释完就走吧,虽然我真的很想为爱当三,但是万一他真的很喜欢他那个未婚妻呢,那家餐厅离谢氏那么远,他都愿意为了人家开快一个小时的车,就为了陪人家吃一顿饭。”
戚宴丧眉耷眼叹了口气,“我怎么就没去看看那个女生长什么样呢?那家餐厅离鸣时那么近,万一就是鸣时的员工呢?”
说完他想了一下,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应该不会,他和他未婚妻应该是联姻吧,能和谢氏继承人联姻的,家世应该也不简单,那块那么多公司,或许是哪家股东的女儿,也有可能是哪家的老板?说不定还和鸣时合作过……”
戚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谢福挣扎累了,对面前这个两脚兽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在这时,两脚兽的手机响了一声,把它从魔爪里救了出来。
它落在地上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了戚宴一爪子,但是由于指甲被剪了,这爪子并没有给戚宴造成伤害。
它不满地“喵呜”一声,不明白可恶的两脚兽为什么在看到手机的时候,忧愁忽然烟消云散,紧接着就笑了。
啧!多变的两脚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