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厉明本身已经学会了。
成功之后池浪立刻后撤步放了手,但在后退前,他还是感受到了一片从厉明衣领中升逸的热度。
“你自己再试试。”他波澜不惊地坐回去,看到一双不敢回视的眼,和两片板着的通红面颊。
开刀,逆转,换柄,回转。
袖管捋上去,苍白瘦削的手臂上浮现出水墨般的青筋脉络。腕骨锋利,一根血管紧紧依附着它,好像随时会被切割开来。
薄肌随着动作牵引细微地变化着形状,看上去有些羸弱,但池浪知道它平稳而有力。
厉明将招式完成得丝滑而漂亮,完全不像个刚摸刀5分钟的新手。
不知道是该夸天赋异禀,还是老师教得好。
那双眼睛终于兴奋地看过来,含着很少显露的光彩,很亮。
“厉害啊。这下真要饿死师父了。”池浪又恢复了他的歪斜姿势,松垮地鼓了几下掌。
厉明看了一眼战队房间里统一配置的挂钟,“该走了吧。”
“怕我饿死吗?”池浪笑着,让他去拿自己的出门三件套。
“嗯。”厉明接了这个茬。
嚯。
今儿是什么日子啊。
吃饭的地方在市区偏东南,据说口碑很好。
GAO中野到包厢时,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
厉明恰好认识,是YW的乔戈里和飞鸟。
他一进来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明崽!”乔戈里夸张地喊了一声,示意他过去坐,椅面拍得砰砰响,“平时不声不响的都没看出来,你也太猛了我靠,恶心队那几个脸都黑成锅底灰了……”
厉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少说那有的没的。”池浪让乔戈里打住,转头自己又说,“基本操作。”
乔戈里翻了个白眼:“去去去……我说定个洋房餐厅,多有情调啊,浪八圈非不干。”他拿起茶壶给厉明烫杯子。
飞鸟皱着鼻子斜眼看他,没说话,但“有病”两个字已经呼之欲出。
池浪坐到厉明另一侧:“少放洋屁。聚餐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你当搞联谊?”
哪知对面大方点头:“不然呢?要不是为了让你叫明崽出来玩儿,我才懒得看你们这几张早腻味了的脸。”
“……”厉明此刻特别需要一张口罩,哪怕印了EXG的logo也行。
杯子刚烫好,门又被推开了。
紧接着就跟下饺子似地,一个接一个地往里进人。
厉明这时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包间太大了。
原本还以为三五个人顶天了……
“别挑了,挨着坐呗,磨磨唧唧的。”一个有着浓重东北口音的男生往他前头那人背上搡了一下。
因为那人又高又壮,厚实得像一堵墙,他没搡动。
“我这体格不得往里头稍稍啊?挡人服务员儿上菜。”这倆人听着应该是老乡。
两人挨着池浪依次坐下,另一边也坐了三个人。
看着都挺面熟,但名字一个也叫不上来。
“这俩是棕熊的上单大川和中单老爷车。他们俱乐部在东三省,今天是来猫爪的S城主场和他们打比赛,刚打完。”池浪又开始兢兢业业地科普,“那边的黄毛是傻子队的AD鱼刺,旁边戴眼镜的是他的辅助算盘,最后那个一看就不像好人的是李富贵的AD陆宇意。”
S城算是国内电竞走向规模化的发源地,光是本地俱乐部的数量就占了LPL的半壁江山,不然今天这个局多半攒不成。
厉明自动忽略了他对来人主观色彩过浓的评价,好奇道:“LFG的主场也不在这儿吧?”
陆宇意耳朵尖得很,隔了老远回他:“我们在H城,为了今天这顿饭我专门坐高铁过来的。”说着还冲厉明屈起手指打了招呼。
“好不容易薅浪八圈一顿,当然不能错过了。”鱼刺两只手腕上戴满了链啊镯啊的,随着他一顿一顿的晃腿动作不断彼此轻撞。
啊?池浪请客?
厉明往右边人脸上看了一眼。
他还以为AA。
“谁能想到他顶着一张这么成熟的脸,实际才20不到啊,按年龄轮了一年才轮到他。”飞鸟顶着一张更成熟但实际年龄不详的脸说。
“所以我就说去洋房餐厅嘛。来都来了,还不狠狠宰他一顿?”乔戈里还是对他的首选念念不忘。
“差不多得了啊,欺负人小孩儿。有那么馋吗?”
老爷车此话一出,厉明默默抻高了眉毛:这说的确定是池浪没错吧?要不你再仔细看看呢?他有一丁点儿小孩儿样吗?
“可不嘛,咱们几个吵吵八火儿的,搁包间里都能给外头顾客赶跑了,跟那种拿腔拿调的地方它就不配套哇。”大川俩胳膊肘搭在桌沿上,开始嗑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瓜子。他占地面积不小,瓜子都快被挤得没生存空间了。
厉明的视线正落在那边,大川大方地抓了一把瓜子递过来:“吃点儿。前台拿的。”
好难拒绝的命令句。
他听话地伸出手接过来,一大半分给乔戈里他们,一小半放到他和池浪中间。
“吃。”他看一眼池浪。
后者从善如流地加入了嗑瓜子队伍。
对面的算盘直接跑过来要了一把,回座之前还没有任何前摇地跟厉明讨论起了他们两队昨天的比赛:“我以为我脑瓜够好使了,鱼刺哥问对面什么时候交的闪我都能立马答出来,怎么你们还能打得这么神出鬼没的,走哪儿都能突然冒出个人……我郁闷了一晚上。”
厉明敷衍道:“运气好吧。”
心里却说:那当然是因为陈崇文那只平时看上去不太起眼的小脑瓜记得比你更准确。
池浪和他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