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本来就有三个人挤一间,你打算睡哪儿?”邓东问他。
凌一喝了口水,不徐不疾道:“旁边小楼还有房间。”
“可是,那不是给小鱼家佣人住的吗?”
“还有栋楼是招待客人的。”凌一朝楼上走去,“只是睡觉的地方而已,住哪儿都没差。”
小小插曲没有打断游戏之夜。
电子屏幕里的打斗声和争抢手柄的嬉闹声,都隔音墙困在只露出长条玻璃窗的别墅负一楼,屋外依旧寂静。
深夜中,海浪在沙滩不停冲刷,海鸟在树下驻足栖息。
小楼二楼亮起灯,一道身影出现在落地玻璃窗前,影子被打到身前的墙壁,同窗外棕榈树一般笔直。
季少虞站在三楼主卧的露台,搅着杯中吸管,垂眼看向房间里的凌一。
气不过。
他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好一顿打字。
“居然被抢先了一步拒绝,搞得好像我想跟这个家伙住一间房一样!”
此刻,他指尖变形的吸管,仿佛成了对面卧室里人的脖子,季少虞越捏越用力。
突然,他的手指松开。
凌一背对着玻璃窗开始脱衣服,看上去是准备去洗澡。
就当他解开裤腰时,瞧见了床上亮起的手机屏幕。
长手一捞,拿起手机查看。
几秒后,凌一转过身看向主宅的三楼露台。
靠!
季少虞赶紧蹲下。
“不是,我躲什么呀?”
季少虞反应过来:“我怎么知道他会脱衣服?!”
低头懊悔之际,他发现全有玻璃包裹的露台根本没地方躲。
季少虞僵硬着脖颈抬头。
隔着玻璃,二人再度对视。
季少虞觉得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尴尬了。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凌一走向落地窗,张开双臂,将窗帘关得严严实实。
季少虞:……
一刻钟后,依依的电话拯救了尴尬得满五乱窜、被抓包的「变态偷窥狂」。
“宝宝,准备睡觉了吗?”
“没有。”季少虞趴在床上,“在准备重新投胎。”
对面轻声笑了笑,还有回声,听上去声音更低了些。
季少虞抓了抓头发,跟依依说起了今晚发生的事,没说他被抓包的事情,担心依依误会。
“嗯…所以,你是生气凌一没跟你住一间房?”
“当然不是!”
季少虞噌的一下坐起来,认真道:“我答应过你,我会和凌一保持距离,我就一定会做到!”
他决定勇敢一点,就算暂时做不到去江城见自己的「男朋友」,但让身处异地的二人有足够的安全感,是他能力之内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生气?”
季少虞回过神,无奈道:“因为我准备这么说啊,结果被他先说出来,倒显得好像我多想和他住一块儿似的。”
听筒那头笑了笑,没说话,几秒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你在干嘛?”季少虞问。
“刚洗完澡。”对面说,“要开视频吗?”
电话挂断,没多久视频拨了过来。
屏幕上,季少虞整张脸都在取景框里,依依那边却只是将摄像头对准了书桌上厚厚的物理竞赛试卷。
这一个月他们打了很多次视频,无一例外,依依都没有露脸。
这是季少虞提的,他还没准备好,依依并没多说什么,甚至没问过一句话,似乎和他一样没准备好。
二人的视频时间里,大都是各自在做各自的事情。
依依的事情比较多,看书、做试卷的时间很长,季少虞就陪着他,有时候没注意消失在屏幕外,不一会儿就会被发现,把他又叫回来。
后来,季少虞发现了一个规律。
每当屏幕里写字、翻页的动作停下时,就是对面的人在看他。
就像现在,那只握着笔的大手已经很久没动过。
“别看我。”季少虞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刷你的题。”
手指抬起,轻轻碰了碰摄像头。
“想看。有些晚了,你先睡。”
季少虞点点头,将手机放在枕边,闭上了眼。
海浪与夜声一样安静。
“晚安,小鱼。”
晚安,凌一。
-
滨海的海岸线绵长且柔软,浪花也变得细小,与金色砂砾纠缠,在七月末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季少虞赤着脚的脚几乎都陷进了沙里,海水扑湿蹲下时宽大的齐膝短裤,也将他找到的白色贝壳冲刷干净。
他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
“好像上次我们在海边找到的那个!”季少虞扭头看向身后,“你看像不像?”
身后没有人。
离他最近的是在海里跟黄维决一死战的程浪,远处的邓东正在教人冲浪,海岛很好玩每个人都有自己事情做,没人会那么傻地跟在他后边。
他将贝壳放进口袋里,压低了帽檐,继续漫无目的地沿着沙滩走。
嘀嘀——
“小鱼!”蒋奇思开着摆渡车,冲他大声打招呼,“摘椰子,去不?”
季少虞再次扫了眼沙滩上的人,问:“其他人都在那边吗?”
“对!”
季少虞上了车。
没一会儿,他们就开到了庄园西北角的椰林。
申北朝着他们走来,跟蒋奇思抱怨道:“又不是李子树,没个下脚的地方,根本就爬不上去!杆子拿来没?”
“拿了。”
蒋奇思取出摆渡车里的长杆递给他:“还不是你太菜,凌队怎么就能爬上去?”
季少虞抬起眼,越过前排的椰树,见到了被宽大羽状复叶半遮住的人影。
“你拿我跟凌队比?自己想想,你这个比法它合理吗?”
“菜就多练,废话还那么多!”
“停停停!”申北投降,指着走远的季少虞,“看人小鱼都去帮凌队了,你能别添乱吗?”
凌一听见脚下有动静,以为是来接椰子的申北。
“接着。”
“什……”
季少虞话没说完,就看见墨绿色的圆鼓鼓朝他袭来,下意识往后退,又手忙脚乱伸手去接——
“啊!”
接住了,但距离没把控好,砸中了小臂。
“小鱼!”蒋奇思第一个叫出来。
凌一抬起眼,眼底闪过一丝讶色,看向脚下。
“没事没事。”季少虞将椰子放进身后的篮筐里,“稍微碰到了点。”
耳边刮过阵风,伴随落地的沉闷声响,凌一撑地起身,走到他身边。
“疼不疼?”
季少虞的手臂被握住。
他看着那双手有些出神,任由凌一握着,等到凌一的大拇指指腹轻轻抚过,如同微弱电流般又酥又麻。
“不疼!”
季少虞猛地抽回手。
凌一的双手僵在半空中,指尖微微蜷曲,慢慢收回。
“对不起,我以为是申北。”
“没关系。”季少虞再度摇头,“你继续吧。”
凌一看着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叫上了申北去另一棵树。
留在原地的季少虞,看着凌一三两下就踩上了椰子树顶端,核心极其稳,单手就将自己固定在了树上。
白色的无袖上衣,让用力时饱满的大臂肌肉一览无遗。从他的角度,还能看见宽松下摆里的结实成块的腹肌。
季少虞忽然有点后悔来了。
“小鱼,你能吃椰子吧?”
“能。”季少虞接过蒋奇思用镰刀开好口的椰子,“谢谢。”
二人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看着不远处爬上爬下,忙里忙外的另外二人。
蒋奇思对他很好奇,问了很多问题,季少虞一时找不到借口脱身。
嗯,一定是这样。
“小鱼,我再采访一下你上个月在开普敦做的那个慈善,你是作为青年志愿者,还是沈建集团的代言人?”
喝着椰汁的季少虞忽然愣住,看向已经掏出小本本记录的蒋奇思,问:
“你在记什么啊?”
“哦,我新闻系的。”蒋奇思不好意思地扬了扬巴掌大的翻页本,“习惯了,这个问题方便回答吗?”
季少虞笑了出来,说:“你要是不把我说的话,写进你什么选题或者自媒体账号,我可以回答。”
蒋奇思点头。
“只是一个傀儡,我哥他们在南非的矿场遇到点问题,直接送钱太打眼,就用慈善的方式打通关系。南非那地方,几个中国人有什么慈善好做的,思来想去我的身份和爱好比较合适。”
说完,他发现蒋奇思张大了嘴。
“这,这是可以说的吗?”
“你当个八卦听就行。”
蒋奇思将小本本收好,心有余悸道:“的确不能记下来,要不然沈建律师团就要找我麻烦了。”
季少虞被逗笑,放松地伸长了双腿。
过了会儿,他看向若有所思的蒋奇思,问:“诶,我记得这事儿并没有在国内大肆宣传,你怎么知道的?新闻系的嗅觉这么敏锐吗?”
“害,我也是凑巧。”
蒋奇思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勺子,舀着椰肉吃起来:
“我去找姚望,刚好在凌队笔记本上看到了这新闻。姚望你认识吧?就是凌队室友,他说他也认识你。”
蒋奇思又从兜里摸出个勺,正想递给季少虞,却发现对方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
蒋奇思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小心翼翼地问他。
树荫下,还有海风吹着,但季少虞后背忽然就出了密密一层汗。
干燥舒适的亚麻上衣,也让他顿时觉得燥热无比,回过神来,抱着椰子,一口气喝光。
“没什么。”他说,“就觉得挺巧的。”
话音刚落,凌一和申北就各提着两大筐椰子走来。
“奇思快来搭把手,沉死了!”
“来啦!”
季少虞跟蒋奇思一同起身,朝着凌一靠近,后者先一步说道:“不用,走吧。”
可当他走了几步,季少虞还在停在原地,就那么看着他。
这次,不等他说。
季少虞扭头冲着另二人道:“两辆车,我和凌一一起回去。”
说完,他在凌一错愕的目光中,快步走向摆渡车,坐上了副驾驶座。
等待凌一将椰子固定好的空档,季少虞将挂在头上的墨镜戴了起来,双手抱胸,似想要遮住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坐好了吗?”凌一问他,“出发了。”
等到车辆驶入宽敞庄园内部路,季少虞开门见山道:
“凌一,你知道我上个月比赛结束后去哪儿了吗?”
他很确定,那段时间他都在躲着凌一,根本没告诉他自己的动向,更没有发过任何社交平台,按理说,凌一不可能会知道。
等了会儿,不见凌一作答。
季少虞侧过身看他,隔着墨镜目不转睛地盯着凌一的侧脸,忽视了他握着方向盘有些打滑的手。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吧?”
“嗯,的确不难。”
凌一终于开口。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几分,缓缓道:“我只是在想,说出来的答案会不会让你不开心。”
白色摆渡车慢慢开着,没有遮挡,风就这么吹着季少虞,但他仍觉得整个人燥热无比,似乎只有当听到确切的答案才会得以平息。
这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
如果说,依依是因为关心他,所以通过了众多方法找到了他的行踪,那凌一要怎么解释?
“说。”季少虞语气更加急切。
凌一胸膛微不可察地起伏了下,依旧直视前方,回答道:“依依告诉我的。”
听到这个回答,季少虞墨镜下的双眼快速眯了下,有怀疑又像是不满。
随即,他冷笑一声。
“呵,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到底跟他在谈恋爱的是我还是你。”
凌一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