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是个男人的事实。
此刻，他似乎明白季月说的「渣男」是什么意思了。
他无法给对方所谓的「名分」，却又舍不得不联系。
想到这儿，季少虞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将脸埋进膝盖里，低低道：
“依依，对不起。”
对方没想到他会突兀地说出这句话，迟疑又慌乱地问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季少虞将下巴搁在手臂上，“我觉得自己很糟糕，你在我身上耗费的时间和精力，根本就不值得。我不值得你喜欢，更不值得你什么都不要的喜欢。”
这段时间，季少虞太忙。
几乎没时间和他聊天，季少虞过意不去，想要给依依买礼物和转账，但既不知道电话号码，转账时又先是对方什么账号异常，没有实名认证。
他开口问依依银行账户，却被回绝。
依依说他什么都不要，只要他，哪怕只是隔着屏幕的交流就足够。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自责。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季少虞忍不住问。
“什么都喜欢。”
季少虞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哦了声。
电话那头继续道：“小鱼长得很好看。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圣光的高一开学日，就在长满爬山虎的长长柏油马路。你穿着圣光的白色衬衫校服，单手骑着公路车，另一只手抛着足球。我刚好回头，看着你朝我骑来。”
“那时，你的刘海还没有这么长，全都被风吹到了后边。露出的眉毛黑黑的，却又比不上你的眼睛，想再多看一眼你的眼睛，目光又被你笑起时的梨涡吸引。
“等到我还想再看你的脸时，你却像一阵风离开。我还记得，身后的爬山虎都被这阵风吹得翻腾，就像那一刻我的心。
“好像是我的愿望成真，你回头了。
“回头对我笑了笑，我刚想抬起手，却发现你看的不是我，是跟在你身后的车。我数了，有三辆车，以为你会回头三次，一直在等。可惜，你只回头了一次，我却记了好久。”
说得很慢，像在念一首长诗，可季少虞的心却跳得很快、很快。
“你，”季少虞脸红得有些结巴，“就喜欢我的脸吗？”
“当然不止。”
他笑起来。
“只是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能让我讲这么久。要是想要全部听完，嗯……可能得明天了。我可不想你错过庆功宴。”
“啊！”季少虞猛地站起来，“庆功宴！”
“嗯，先回去吧。等你忙完这一阵，我们再聊。”
季少虞张了张嘴，心中的犹疑还没说出。
“小鱼。”他说，“我很喜欢你，无论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我都会一直喜欢你。今年是我喜欢你的第四年，不会有什么改变这一点。唯一会变的，就是我明天的我，会比今天我更喜欢你。请你不要有任何顾虑，你的一切我都接受，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消防通道里，凌一已经做好被季少虞骂的准备。
他等了会儿，却听见季少虞说：
“嗯。”
这是季少虞第一次没有拒绝他的告白。
电话挂断。
不算亮的楼梯间，凌一高大挺拔的身型有了丝松懈，双手撑在扶手上，垂着眼帘，缓下心跳，才推开厚重的铁门。
“不好意思！”
季少虞抬头看向自己撞到的人，有些意外。
“我刚刚在打电话。”凌一不打自招。
季少虞还在捉摸着跟依依的关系，没发现凌一少见的慌乱。
各怀心事的二人，慢吞吞地往众人聚集的露台走去。
伊然见到季少虞的身影，下意识就站起了身，可很快她又收回了迈出的高跟鞋。
她看见，季少虞身旁的凌一凑道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季少虞的脸就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不带丝毫犹豫地跳上了凌一的背。
两个人若无旁人的打闹，凌一单手搂住他，笑着将人背回餐桌旁。
第六感告诉她，这是那个男人刻意做给她看的，就像比赛时那样。
当时的季少虞背对着她，而现在，季少虞就在她斜对面，能够很清楚地看见他对这样的举动没有丝毫的排次。
两个人坐得很近，近得短袖露出的手臂都贴在一起，也没有丝毫闪躲，时不时的耳语，更是亲昵。
季少虞的「开窍」正是在去过江大后，还有江大的约会对象，季少虞分明也喜欢那个人，却会在独自坐在海边餐厅黯然伤神……
种种巧合，让伊然碰倒了手边的酒杯，紫红酒液弄脏她的白色长裙。
耳边好友的关切也全都听不见，她无法思考，只是低着头，用餐巾拼命擦着裙子，却怎么也擦不掉。
“没事，我，我去趟卫生间。”
伊然仓惶逃离。
季少虞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正在听着常理醉醺醺的发言。
“……这杯酒，敬你们没有白交的学费。我干了！”
说完，常理一饮而尽。
季少虞眯了眯眼，小声对凌一说：“说这么多，就是馋酒喝。”
“季少虞。”常理挑眉看他，“你小子说人也不知道背着点人，我就搁你跟前呢！”
被点名的人没怂。
“昂，当着你的面我也说！”
话音刚落，常理举起酒瓶，季少虞下意识往凌一身后躲去。
“接着！”常理将酒瓶扔去，“我可是做了调查，你小子可没有酒精过敏，除了啤酒，基本都能喝。”
季少虞看着手中的伏特加，立马怂了，辩解道：
“你去哪儿做的调查！我，我酒精过敏！”
常理老早就猜到他会狡辩，指着低下头的凌一：“我问了凌一。”
“凌一！”
凌一举手投降：“我不知道他问我是为了这个。”
不等季少虞回答，程浪第一个站了出来：
“小鱼，原来你能喝啊？！那我们出去多次你都不喝！”
队员见程浪就站了出来，纷纷开始起哄：
“就是！必须喝！”
“庆功宴怎么有不喝酒的道理啊？小鱼，你不耿直！”
就连方墨也开始帮腔：“小鱼，高中毕业你都没喝酒！你居然能喝！今天必须喝！”
季少虞扶额掩面，狂给凌一使眼色。
凌一佯装不知，紧抿嘴唇，又给自己倒了杯清水。
“好好好，见死不救是吧！”
季少虞拍桌而起：“大家说得对，今天怎么着也得喝点。”
“这就对了嘛！”
“小鱼，耿直！”
季少虞昂头就饮，忽然，瓶嘴停在唇旁，若有所思地看向身旁的人：“诶，凌一，我记得上次你在石子海也挺能喝的啊？”
凌一愣了愣。
“什么？！”
黄维站了起来，大惊失色：“凌队，你也能喝！”
凌一张了张嘴，想说话，嘴里却被塞进了伏特加酒瓶——
季少虞松开手，微笑着看着他。
无奈，凌一站起身。
季少虞坐在椅子上，偷笑着看着咕嘟咕嘟喝酒的凌一。
“不对啊！”常理指着季少虞，“怎么让这小子跑了！灌他！”
“我！”
季少虞的话被凌一的动作打断。
凌一弯腰，搂着腰将他拉起，将酒递到他手中，凑到耳边，用混合着烈酒的低沉嗓音，对他说：“抿一口就好，剩下的有我在。”
季少虞抬起眼帘，看着近在咫尺的凌一，那双深邃的棕色双眸倒映着怔怔的他。
凌一见他不动，微微挑眉。
突然，季少虞别过脸，对准酒瓶，像是在喝清水般，不管不顾地大口喝着，酒液从嘴角流出也不为所动。
原本还在笑着的众人，渐渐地也看呆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凌一。
“可以了。”
凌一夺过他手中酒瓶。
“还好吗？”
季少虞望向他，心慌得厉害。
“嗯。”
季少虞低下头，胡乱擦了擦嘴角，找了个借口离席。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我看错了。
怎么会，凌一怎么会那么像依依？
“凌一，你不准走啊！”
常理喊住站起身的人：
“得把这瓶……嗯？哟呵，小鱼看不出来啊，灌了大半瓶。”
凌一看着所剩不多，还在瓶中晃动的酒液，望向那逃离背影的双眼沉得更深。
这时，邓东站起身，看了他一眼，跟上了季少虞。
他的担心不比凌一少。
认识季少虞以来，从未见他喝过酒。
伏特加度数不低，后劲大，还闷头喝了那么多。
邓东在露台餐厅找了一圈，连花台和喷泉池都没放过，还是没见着人。
最后，在下一层楼的卫生间门口，见到了季少虞。
“小鱼！”
邓东连忙跑去，关切道，“没事吧？想吐吗？”
“东哥！”季少虞笑起来，“你怎么来啦？我不想吐啊。”
邓东见他笑得有些过分开心，知晓他这是醉了，抬头一看，季少虞靠着是女士卫生间，更加笃定了这个想法。
“你喝醉了。”
季少虞听到这话，像是不开心，白净漂亮的小脸立刻板了起来，双臂抱胸，斩钉截铁道：“没有！”
邓东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耐心道：“没有你跑到女卫生间门外做什么？走吧，我们……”
“我听见有人在哭。”
季少虞眨了眨眼睛，对他说：“我让她别哭了，但她好像哭得更厉害了，还说认识我，让我赶紧走，别管她！”
邓东皱了皱眉。
的确，他从一开始就听见里面传来的流水声。
原以为是有人忘关水龙头，现在想来，或者是在掩盖哭声。
“喂！”
季少虞忽然转身，冲着里面喊起来：
“哭用纸擦，不是用水的。把水关了好不好啊？”
里面的人哭得更厉害，就连邓东也听见了。
顶楼的餐厅都被他们包下，在里面的人还认识季少虞，只有一个可能。
“伊然，是我，邓东。小鱼喝醉了，你可以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伊然发生了什么，但如此回避季少虞，肯定是有原因的。
过了会儿，哭红眼的伊然走了出来。
白色裙子上的红酒污渍依旧在，只有那张脸被泪水清洗过。
妆有些花，但更加楚楚动人。
季少虞见到伊然，惊喜地看着她：“真的是你啊？你怎么哭啦？是东西不好吃吗？”
伊然见季少虞虽然行动无碍，但脸颊带着红晕，情绪和问出的话都有些奇怪，这才不担心自己此刻的样子会丢脸。
“我没事。”伊然摇头，“只是有点累了。”
季少虞哦了声，想起什么，说道：“今天好多来看我们比赛的，你们都住哪里呀？”
伊然报了个酒店名。
季少虞有些不放心，说还有很多女孩子，晚上还要赶回去不安全，说着就想掏手机让酒店多开几间房。
“你手机没带，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都没接。”
季少虞摸了摸空空的口袋，委屈地点点头：
“没关系，我去他们讲。”
邓东跟了过去，劝他现在不觉得醉，等到酒劲上来就糟糕了。
“我没有醉！”
季少虞一听不乐意了：
“回学校也太远了，东哥，你跟常理讲，我们晚上也不回去了，就在这里。我去，去找他们。给我们最大的房间！”
说完，他回头对伊然招手：“伊然走啊，累了就要睡觉的！”
邓东还想跟，季少虞拔腿就跑。
“醉得也没那么厉害。”
邓东只好上楼，转告了安排。
常理和众人都对此毫无意见，五星级酒店，不住白不住，季少虞铁了心要给大家花钱，没办法。
邓东准备继续去找季少虞，在电梯口刚好碰上了返回找人的凌一。
“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