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 贝克街]
距离上一次事件过去,夏洛克以侦探的身份一跃成名,已经有了长足的时间。
但是,针对于‘血字的研究’中遗留的那个『重大谜团』,约翰依旧挂心不已——
毕竟少有专门针对一个未出场,也不相识的准侦探,做出在犯罪现场留下他名字,任其被视为作案犯人并为之解开最后犯罪谜团的行为。
当然约翰也从霍普,那位因肺结核死去的绯色案件的元凶,与夏洛克曾经的一问一答之间猜到了一些藏匿于案件背后更为黑暗,如坠深渊般的真相。
和一个可能存在,并实时酝酿犯罪的团体。
“夏洛克真的没问题吗?那位犯罪卿……
约翰靠在椅背上,手上记录日记的笔墨早已顺着羽毛笔的笔端坠落,汇成一个圆且深的黑点。
随着当事人毫无意识的不作为,那点笔墨随着时间慢慢晕染开。
直至将这张日记页下的纸张一同浸没,留下了无法泯灭的污渍,约翰才后知后觉发现了自己抵在纸页上的掌侧也蹭上了这点浓墨延伸的污渍。
“哦天呐……这真是糟糕!”
约翰停止了自己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自一旁的桌案上取了干净的布巾连忙盖在纸张上,意图挽救自己早先记录好的日记内容。
如此兵荒马乱了十来分钟,看着桌案上一团糟糕的模样,约翰无奈自嘲。
“好吧,看来就连上帝都告诉我应该去找夏洛克谈谈这件事。”
“夏洛克——”
约翰行动力快得惊人,上一秒刚下定决心,下一秒就已经走到了楼上那层属于夏洛克的房间。
他敲着门,得了一声进来的回应,便顺势走了进来。
房间内,夏洛克难得的没有穿着白大褂,戴着护目镜做着什么奇奇怪怪的实验。
与之前那般严谨的科学研究者的模样相反,如今的夏洛克,正点着卷烟,坐在自己的单人沙发上,慵慵懒懒望着虚空想着什么。
“……夏洛克,”
约翰看着夏洛克这般懒散的模样,忽然想起了当初哈德森太太恨铁不成钢,双手叉腰气得不行的模样。
那位淑女要是见到现在夏洛克的模样,说不定又要指着人骂上几个钟了。
特别是,这房间里的东西还杂乱堆放着,让人无从下脚。
约翰小心翼翼跨过房间内堆砌着的翻开的书籍,继而又接连将几个倒伏空荡的酒瓶拿起,摆放到不至于妨碍人行走的角落,这才坐在夏洛克单人沙发旁的沙发上,用一种商量事情的口吻说:
“夏洛克,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
“哦,约翰的疑问?这可真是难得,我还以为你要再单独想几天,才能下定决心问我。
“什……什么意思?难道夏洛克你已经猜到我要问什么了吗?”
约翰有些惊讶,要知道这些天他可没怎么出现在夏洛克面前。
除去窝在房间内写一些零散的日记记录,就是用电话联系另一头出版社的人,准备加印以及催稿新书的事情。
夏洛克捏着香烟,随手将燃尽的烟灰抖落在手侧的烟灰缸里。
“当然。”
他淡然回应着约翰的惊讶,“这种事情很简单就能看出来。”
“哦,好吧,我知道,又是你那独一无二的推理推理出来的,我知道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你的夏洛克。”
约翰扶额,生怕夏洛克再说出一遍他想破脑袋都想不通的推理逻辑,连忙将请求托出。
“那么,能不能请你帮我解开谜团,有关于被真凶(霍普)称作『那位大人』事情的幕后黑手。”
“我是真的想不通,他或者是她,为什么要把你的名字留在现场让你解开那次案件的真相。”
夏洛克看着约翰,眸色沉沉一如伦敦的天空,“我也想搞清楚那个『犯罪卿』的真面目和目的。但是,你知道的约翰……”
“如我早先所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案件上门。”
“不,夏洛克。”
约翰对于夏洛克的观念倒是持相反的态度。
“如果那个犯罪卿的目的是让你解决事件,那么我们不如扩大范围,不单单只接受苏格兰场探员们的委托,普通的委托也接受如何?”*
“只要我们不断解决大量的事件,遇到犯罪卿事件的可能性是不是就会大大提高了?”*
夏洛克面对约翰的诚挚建议,“……你说得,”
“也有一定道理。”
他偏转了脑袋,靠在椅背上,咬着卷烟碎碎念,“不过那一定很麻烦……”
“什么?夏洛克你说了什么?”
约翰还兀自沉浸在夏洛克接下去大展身手,大刀阔斧解决各种谜题案件的模样,完全没有听见夏洛克的碎碎念。
“既然夏洛克你同意了,那么我一会儿就联系报刊的人刊登广告吧。”
约翰兴致勃勃的,当即自沙发上起身,匆匆忙忙地就准备去联系那边的人。
临走前,约翰有些开心自己能够亲眼看着夏洛克破解有关『犯罪卿』的谜团,但是也不乏有些心虚。
他劝说夏洛克扩大接收案件的范围,不仅仅是为了那个谜团,更是为了一些私心……
比如。
——被出版社催稿。
如果单靠苏格兰场的那些‘优秀’探员们直到解决不了,才委托夏洛克,用到夏洛克的推理能力的大案子,他的下一本书要等多久才能写出来啊……
这一点自然是不能告诉夏洛克的,至于夏洛克有没有看出来?
约翰心虚地加快了脚下的频率:哈哈,他是希望夏洛克没有看出来的啦……
[几个月后——]
“非常感谢,真是帮了大忙了。”
中年的英伦绅士,在贝克街221B房屋的门口,稍稍抬起绅士帽,回望送他出门的青年,点头致意。
“路上请小心。”
约翰笑着送走又一个客户,心情大好地将近日里夏洛克破解的案件谜题全部记录在自己的本子上。
就连上楼的途中,都忍不住高兴地哼出了歌。
“夏洛克——!”
他推开门,面上笑容洋溢,“这是我们解决的第一百个案件!你果然是名侦探啊!”
更重要的是,他的截稿日期被拯救了啊!
【……有了这么多素材,应该能写出十本有趣的短篇了。】*
约翰忘乎所以想着,后知后觉才发现这房间内的不对劲。
不止是主人的沉默,更是房间内烟雾缭绕、压抑不已的气氛。
“咳咳……夏洛克?”
约翰抬手挥了挥眼前的漂浮着的烟气,凑近看着无端沉默的夏洛克。
“你还好吗?”
夏洛克没有回应约翰的问话,他只是烦躁地自嘴边上取下已经燃到尽头的卷烟,狠狠地摁在已然被插满烟蒂的烟灰缸里。
一头半长不长的黑发凌乱打着卷,眼下青黑,眼中的红血丝遍布,整个人的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歇斯底里的意味。
“啊!”
他哑着声音,没什么好气的看向约翰。
有力劲瘦的五指插入没有怎么打理的发丝中,狠狠抓着,仿佛想要借此降低一点自己的头痛,抑或是毫无所获还要被无聊案件打扰的愤怒。
“……来的都是些无聊的案子……”
“没有一个是和犯罪卿有一毛钱关系的!”
夏洛克垂着头,再度点燃了一根卷烟,死命抽着。
一脚烦躁地蹬在近处的矮凳上,足足将其踹到墙上,回弓单着倒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回音这才作罢!
“SHIT!”
“今天我不会再接受委托了!你去告诉他们!”
窗外的天色已然昏暗,就算夏洛克不说,约翰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接下其他的委托。
不过他还是不能理解夏洛克的愤怒。
毕竟这些委托也算是为伦敦的市民做了不少好事,应该是值得高兴的啊!
嘛,算了。
可能天才的想法和追求,同他这样的普通人不一样吧。
约翰倒也不觉得冒犯,他只是觉得自己合租的这一位室友,像极了一只得不到合心意玩具,只好抓挠沙发泄愤的大黑猫。
而且再怎么说,这些时日里夏洛克接受委托的行为,也的确给他解了一些燃眉之急。
如今夏洛克想休息,就让他休息吧。
“知道啦,我下楼把事务所开张的牌子翻一下,时间也不早了,中原先生大概也快回来了。”
夏洛克的愤怒没有因约翰的退让而降低。
他当然知道自己对约翰的怒火,来得毫无缘由,但是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不仅仅是因为这几个月来的一无所获,更是因为……
他让中原中也去解决的那个案件,赶去的那天,布满血迹的地下室告诉他留下的唯一也是最后的结果。
——便是他一直在解决的案件,已然被人抢先一步解决了。
夏洛克倒是不介意案件由谁解决的,解决的结果又是如何的血腥凶残,他唯一在意的便是自中原中也这个合作者那边得到的信息。
解决这个案件的人可能和『犯罪卿』有关,而且按照那处狩猎场留下的痕迹可以看出,『犯罪卿』早他的不仅仅是一步,而是足足提前近一个月的布局。
这般势均力敌的较量,本该让夏洛克充满激情,可是人去楼空,又落于人后的不甘心,找不到『犯罪卿』痕迹的不满足,无一不冲击着他渴望刺激的内心。
现在的他,很难说不对之前拒绝霍普的邀请有所后悔。
“呼……好的,我想现在我需要的是平静…………”
夏洛克按着发疼的眉心,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的小提琴时,他忍不住便起身拿了起来。
“或许这东西可以叫我好过一点。”
夏洛克轻轻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过于激昂的心情。
持着小提琴的左手,从自然下垂的状态,开始有所变化,左下臂抬起,肘部向胸前的位置扭转,把琴放在左侧锁骨上。
轻微的异物感和疼痛让夏洛克头脑清醒了一点。
他皱着眉,将头微微偏侧,左腮及下颌的位置挨住小提琴上的腮托,将琴稳稳夹住。
右手执着琴弓,以起手式停顿了片刻,便落在与琴码平行的琴弦上拉奏了起来。
琴音因着拉奏者本身思绪的混乱、痛苦,而显得尤为的不协调。
虽然依旧优美婉转,可若是细听,可以听出其中的挣扎和痛苦……
夏洛克本想借着演奏乐器放松一下,可是听着自己拉响的琴音,他脑海中霍普当初一声声引他堕落黑暗的话语不断响起。
(那位大人对你的评价很高。)
(从头到尾教我如何杀死德雷伯!)
(简直就是犯罪的天才!)
夏洛克觉得自己仿佛被『犯罪卿』看穿了。
『犯罪卿』可以看穿他的行动逻辑,可以判断出他会做什么,但是反观他……
至今,依旧猜不到『犯罪卿』对他的试探,究竟出于何种目的。
这一切的困扰追其根本,就好似某根本就不甚清晰的线自半空中垂下,在看得见握得住的时候,被他所拒绝。
而今,那根线就好像断了一样。
将他与他之间仅有的联系和接触一并,彻彻底底地断绝了。
这种想抓却抓不住的烦躁,让夏洛克脑中霍普用于引诱的话语更为清晰——
(只要杀了我)
(只要你杀了我,你就可以得到关于那位大人的一切信息!)
霍普疯狂笑着的面容仿佛近在眼前,就连那把曾经被他弃如敝履的手//木仓都仿佛触手可及。
【只要……】
【只要他杀了霍普……】
【难道就是因为那个时候他没有杀霍普?】
【所以不合格吗……?!】
已然被近期连日的繁杂琐事影响,如今更是无端被愤怒所牵连了思绪。
夏洛克心中的想法在这种时候,忽然像是转了一个大弯,进了一个满是漆黑无光的隧道一般,无法控制地向下坠落。
【如果那个时候他当场杀了他,或许就会有新的事件降临。】
夏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