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一夜的小狮子在冷空气里像是失去了魂魄，草草穿起的衣服空荡荡的连身子都裹不住。

他的头发又长长了许多，格纳尔就坐在岩石旁迎着灰尘漫天的朝阳。他轻轻瞥过许落望，他也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那是家族离去的方向。很多地方已经被毁掉了，包括人类刚刚驻扎的基地。

格纳尔没有很快打扰许落望的安静，阳光逐渐变成血红，外层包裹着一层层淡淡的橙黄，大量死去的尸体让这片草原开始腐烂发臭。

许落望的头顶渡着一层红晕，大概是身体过于麻木，他终于在一声炮响中偏头动了动手臂。

格纳尔透过阳光看他，他的眼睛还含着几颗泪花，鼻尖和手指都被冻红了。许落望的心绪还很乱，委屈的神色令他感到难过。

许落望看着格纳尔平静的脸，发现自己一点都没有长大。

他站起来小声问道：“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去吃掉他们的灵魂呢？”

“……”格纳尔没有否认他这个想法，却也没有同意。

他跳下来摸着许落望的脑袋说道：“不急，我们先去找你十四哥。”

“十四哥？”许落望问道。

格纳尔牵着他踏过一滩尸水，周围混乱着的异种对他们没有攻击，他们如同穿过无人之境，就连人类都来不及驱赶他们。

格纳尔将许落望塞进一辆军车里，他握着方向盘解释道：“在地磁完全错乱之前，我们必须先去找到灾难的源头。”

“大概，十四已经找到了吧。”

“……”许落望很想再问一些关于这件事情的始末，但是哥哥表现的很沉默，就像有很大的变故一样，提起这些他总会皱眉。

许落望点了下头，默不作声的将安全带系好。

人类二十一门毁坏的很严重，地面还残存着大量随时会再生的舌虫，他们全部军力都被调到门外阻止着异种的进入。

门口的守卫是几个瑟瑟发抖的新兵，他们并不认识军队里的上将，格纳尔伪装的极好，就这样在人类混乱的事故中，格纳尔带着许落望进入了城区。

沿途再次驶过环形岛的时候，原来那架布满青苔的飞机已经只剩下残片。薰衣草也烂成一撮，人类居民自发组织的志愿者在清理着地面上的砖石泥块。

很小的孩子穿着破烂的衣服随着大人一起搬动阻碍道路的巨石，几个身着防控局白色防护服的人正用火枪灼烧着异种的尸体。

大型黑色蝙蝠还在地上挣扎着，它的羽翼千疮百孔，它不断的低声嘶叫。就算被火势吞没它也依然要往人类基地里面去，人类尝试过将它丢出基地外面，可它还是会再次飞进来。

这是蝙蝠飞进来的第五次，因为道路的不通，许落望站在路灯下面数了一次又一次。他看着蝙蝠的行动不明所以，被水冲刷过的街道偶尔传来几声机器和异种交织声。

许落望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他看着孩童们在石堆里翻找有用的东西，挖出来的面包会立即吃掉。

他们看上去很饿，这里绝大多数的房屋只剩一副空架子。

许落望见到格纳尔在和几个人类讲话，他们面部上的表情似乎都很凝重，提到舌虫的时候都会叹息一声，继而心照不宣的缄默不语。

格纳尔拿着一瓶水递过来的时候，许落望只是将水摆在了路边的椅子上。

他们往前走着，一个小孩儿很快就跑过去将水拿走了，他看上去很开心。

格纳尔在一处废弃的服装店找到了一道通往不知何方的路，他钻过去拉了许落望一把。

两个人穿梭在二十一区的街道上，从柏油公路到分岔路，再到小巷子，最后停在了一座由铁链封锁的仓库门前。

这里杂草丛生，生锈的自行车和电动车歪歪斜斜的靠在墙边。仓库的围墙建的不是很高，上面还有几枚新鲜的足印。

许落望伸出食指摸了一下足印上的泥土，还是湿的，应该是才留下的脚印。

旁边叮铃咣啷的有东西落下，是格纳尔在抽铁链。或许是铁链的绣味已经渗透了大门，就连他的手上都是一些黄色的痕迹。

他打不开，也注意到了许落望探寻的目光。

“把威拉的不断之齿拿过来。”格纳尔道。

许落望从衣兜里掏出来递给了他，哥哥再砸锁，他便趴在门缝前往里看，里面全是野草几乎快要围墙的高度。

他看不到更深处。

不消一会儿，格纳尔已经成功将铁门给打开了。他率先走进去开出一条小路，许落望跟在后面，几根大理石柱布满了枯萎的藤蔓，几十道门窗的玻璃大都破了洞。

残败的房屋一丝生命的气息都没有。

他们穿过一个巨大的教堂，掀开舞台前的红色帷幔，一块硕大的荧幕赫然出现在眼前。

上面有几个字和一道剪头，许落望只读懂了箭头的信息。格纳尔继续跟着箭头所指的方向走，推开一道木门，一条只能容纳两人行走的石阶长廊被人用黑色的记号标记出来。

许落望紧紧跟着格纳尔，这难道就是十四哥哥留下的标记吗？

他观察着周围的一切，长廊的两侧都是很深的凹陷，各种植被在里面生长繁衍，只有零星的几棵小树活了下来。

这里的岔路口很多，许落望也不清楚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大。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地方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平静。

格纳尔一往无前的走，有好几次许落望都觉得胸口难受，可他又说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了，总有一股莫名的探索欲牵引着他。

“哥哥。”许落望在穿过第八个长廊路口时叫住了格纳尔。

格纳尔回头道：“怎么了？”

许落望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汹涌，他抚着胸口说道：“哥哥，我觉得这里不好。”

“怎么个不好？”格纳尔停下脚步释放出安抚信息素，弟弟不安的情绪阈值很高，很显然，他们并没有走错地方。

许落望缓缓呼吸着，来自哥哥身上的安抚信息素好像也不能抚平他的害怕。

“很臭。”

“空气里，有一股腐尸的味道，很浓郁。”

许落望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了，他微微皱起眉来向前走了一步，“哥哥，我们到底再找什么？”

格纳尔说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

许落望努力克服着害怕继续跟着向前走，第十二道门的门口有几筐不要的破烂衣服，上面的纹样很眼熟，银色的徽章边缘被磨平了几块，好像，这是防控局的和平徽章。

“？？”

“哥哥？？”

再抬头时，许落望已经和格纳尔走散了，残存在空气里的安抚信息素被大量的尸臭覆盖。

他推开门，密密麻麻的蝙蝠冲向自己！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