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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一鼓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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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屿夏看着江林晚心情好,自己心情也跟着好。

别生气、别别扭、别意味深长、别小题大做。她向来信奉love&peace,所以现在她很满意。

“他们说很快就做好,很饿吗?”江林晚目光绕过她落在远处,又收回视线。

“还好。”她下意识笑笑,标志甜美笑容是肌肉记忆,随时随地可以调用。笑容是礼貌与周到,也是假面。但她突然又觉得没有必要,索性手肘撑在桌面,托着腮,“不瞒您说,是很饿。”

“嗯,我知道了。”他又看了眼走廊,那边走来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目的地显然是他们这桌。

他等对方放置好,解释,“有小吃零食,我让他们加在菜单先上了。”

“漂亮。”她一秒钟从泄了气的皮球状态恢复,一手摆好餐具,另一手拿着木筷便伸向餐盘。

然后听到他的轻笑。

她也没抬眼,“有什么好笑?没见过饿鬼么?”

他不紧不慢拾起筷子,点点头,“没见过。”

“那你现在见到的是什么?”

“现在见到了。”

“见到了不同情为什么要笑?”

“姜屿夏。”他开口叫她的名字。

她终于抬眼看过去。人对自己的姓名发音尤其敏感,除此之外,她对全名尤其敏感还有一个原因,当工作出错mentor问罪问责时,就会喊她的全名。

她未等他继续说话,便问,“怎么了?”表情一点点变得平静。有旁人在场时,喜怒哀乐中她保留喜与乐,除此之外,全部是平静。

“姜屿夏。”他叹了口气,微微蹙眉,“其实你可以……放松一些。”

他的声音很好听,冷质感的、薄荷味道的、贵金属质地的。她鬼使神差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会唱歌么?”然后回忆起来曾经在ktv里听过。

“没什么。”她摆摆手,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微微一笑,“我现在看起来很紧张么?”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不准备辩驳,眼神黯了黯,却只有一瞬。

桌面传来手机震动,两人同时瞄了眼自己的手机。

“是我的。”姜屿夏看清,拾起,看到工作消息,扯了扯嘴角,埋头回复。

烧烤陆陆续续摆满餐桌,她依旧在回复消息。终于确认完所有事项,她熄屏抬头,见江林晚坐得自在随意,看着手机上满屏文字,慢慢划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晃着磨砂杯,偶尔喝一两口。

“结束了?”他搁下手机。

“嗯。”她觉得很不好意思,指了指桌面。红褐色的指甲,掠过满桌大大小小的餐盘,食物释放的香气在不锈钢、陶瓷竹木、合成树脂、锡纸铝箔之间缭绕。

她语气歉疚,“不用等我的,你可以先吃。”

“没事。”

“开动开动。”

“明天有空么?”他问。

她摇了摇头,“有什么事么?”

“只是问问。”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似乎思考了会儿,而后猜测,“是要加班么?”

“嗯。”刚才她还为明天可以睡懒觉感到惬意,结果以前做的某项穿行测试出了点问题,需要补充数据。

他看出她没有多说的打算,也不勉强。

姜屿夏吃到七八分饱,突然想起来问江林晚的行程安排。“你会在这边待多久呢?”

“这个月底。”

“那也就是下周。”

“嗯。”

“之后呢?”她问得很简略,没有框定调研、学业抑或是个人生活,所以他回答什么方面都可以。

“看导师安排,我是在项目中期加入的。”他看着她的眼睛,唇边浮起一丝笑,“姜屿夏,你好像和以前相比有些变化。”

这是他第几次念她的名字?记忆事件、公式与数据的大脑片区倏然罢工,视网膜上只留下他的漂亮色彩。

明天下午和晚上加班,至少今晚能够休息七个小时,足够了。

她低头抽出餐巾纸擦拭嘴唇,安静等了会儿,没听到下文,复又抬眼,“‘这么多年,人当然会变。’你也是这样说的。”顿了顿,“还需要加点什么?”

“不用,剩的这些,甚至可以打包。”

“吃饱了么?”

“嗯。”

“那就好。等你结束,就走吧。”

“我来打车。”

“不用管我。”她补充,在他略带疑惑的眼神下继续解释,“我住这附近,明早起来吃火锅,就不用点外卖了。原本是这么计划的。”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跟过来的时候,她不太想大半夜一个人打车返程,索性直接入住附近酒店。尽管城市治安环境很好,但终究是深夜。

江林晚沉默了会儿,“你的行程真的很满。”

“其实还预定了一下午ktv,结果得滚回去加班。”

他放下餐具,“吃好了,走吧。”

周六午夜至凌晨,街道依旧熙熙攘攘,满目是一树一树的深碧,与广阔无垠的青褐色。拔地而起的高厦沉肃寂静,霓虹流连其间仿佛银蛇金花。

苍翠的悬铃木下,姜屿夏微昂着头,和江林晚道别:“就到这里吧,不用送了,我穿过广场就到。”

他朝远处望了眼。不远处清溪潺潺,灌木低矮,天然石材雕工精巧,喷泉矗立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中,风吹过大片大片的落叶乔木,窸窣声响如同细沙流动。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也是在类似的地方。”他淡淡地说。

她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

夜色浓稠,灯影若幽烛。

“而且也很晚。”她笑着补充。

说完,偏头继续看他,“感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轻笑一声,眼底却似乎没什么笑意,“对,很多年了。”

她只觉得他好像又有点生气。回忆起来,从前几乎不曾见过他情绪有什么大的起伏,永远礼貌和冷静。现在不知是怎么回事。

她摊开手,露出掌心上几粒硬糖。

“刚才店里拿的,有陈皮和薄荷味道,你吃么?”

他没动。

“还挺好吃。”她无所谓地笑笑,自顾自撕开糖纸,放一粒在嘴里。

“嗯。”他从她手里拿走一颗。

“你打车了吗?”她边走边问,找到一张长椅坐下。

“还没有,等会儿打。”

“先坐吧,等你上车我再回。”她望着他在长椅另一端坐下,补充,“走几分钟就能到,很安全。”

糖缓慢在口腔里融化。

作为甜食爱好者,她难以抗拒一切含糖食物。但由于牙釉质质地天生脆弱,做过几次根管治疗后,牙科医生警告她不要再摄入饮料与甜食。

她尝到苦头,于是戒糖戒得很成功。除去摄取必要的碳水化合物,其他糖分能离多远便离多远。

不过偶尔吃还挺不错。薄荷的清新与辛辣牵出一种浓郁的悠然,恍惚像是迈入雨后雾气弥漫的河流。

风徐徐吹着。

她随意扫了眼四周,他正垂眼划着手机。两人之间间隔大概一臂长,她没注意看他的屏幕。

正准备问“车还有多久到”,视线从斜前方那个汉白玉石墩上莫名调转回来。手机屏幕亮着幽幽的光,给男人清晰流畅的下颌线绘出边缘。

“江林晚。”她笑了声,“你不困么?”

“还行,习惯了。”

“我也是,不过确实不健康。”

他的眼睛亮着琥珀色的光,像一簇火苗。“姜老师真的很忙。”

“还是没有您忙。”

“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靠在椅背上,默默思索,然后转了话题,“你正在研究的东西,是不是很麻烦?”她回忆起招股书里的风险提示、主营业务、核心技术及研发,自己的确挺感兴趣。

“这个问题太笼统。”他唇角浮起笑意,“你想知道哪方面?”

“先声明,我只有高中物理水平,数学只到高数线代概统,学得不错,但别的不会。”

他扬眉,“确实棘手。”

“……”

“不过恰好我很擅长解释。”他顿了顿,看了眼腕表,“太晚了,明天要加班的话,还是快去休息吧。下次找个时间,我慢慢和你说。”

“下次?”她疑惑。

“看你什么时候有空,随时都行。”他目光清明,坦坦荡荡。

姜屿夏突然意识到什么,偏了头,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好。”一旦想清楚,整个人便自动进入某种状态,像是被植入芯片组,按照特定程序开始流畅运作。

她其实想问一句“确定么”,不过算了,无所谓,她懒得追究。她将交叠的双腿摆正,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仰头望着银杏树冠。

夜晚泛起雾气,丝丝缕缕,添了几分朦胧。

她借着路灯和月色看他,“你还是挺会说话的。”

“谢谢。”

“万一我误会了怎么办?”她轻笑。

“姜老师误会了什么?”

“我今晚为什么请客,你还记得吗?”

江林晚看起来游刃有余,情绪却似乎陡然露出一个缺口,不过很快弥合。“当然记得,所以……”

“所以?”她重复,声音既甜美又清冷,一字一顿,耸耸肩。

他陷入沉默。夜色美如画,他像是精心雕琢的希腊神话大理石人像。

“你是什么意思呢?”她曾经从很多人的脸上看到过类似眼神,如果她没猜错。不过就算猜错,她也觉得无所谓。生活太忙碌,没有精力处理过于复杂和麻烦的次要矛盾。

似乎随着时间流逝,她已经很难为这种事烦扰。神经化学、心理学以及其他学科能阐明几乎全部的作用机制。

更何况眼下这件事开头的确不算美妙。

“好吧,我误会了。”

她懒懒地叹了口气,拎着包站起身。

远处喷泉依旧淌着连绵不断的声响,明月汪在刻有花卉植物纹饰的石槽流水间,仿佛一粒粒橙黄剔透的彩色玻璃。

手腕处突然缠绕一圈温热。

她侧过头,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又从自己腕上撤开,看到他随着她的动作从长椅上起身。

她缓慢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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