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跑了一通，杜雨晨终于将住院手续办妥，进了病区。
床位是两人间的，她的床刚好靠窗。房间里还另外住着一个年轻小姑娘，正和男朋友两个人坐在床上玩游戏玩得不亦乐乎，一点都不像个病人。
杜雨晨没有那么好的精神，走了一阵就觉得累得紧，呼吸也比平时费力，今天咳嗽比昨天厉害多了，经常止不住地一阵阵咳嗽。
她本来还想回去拿点生活用品和衣服，但明显感觉体温又高了起来，头昏昏沉沉没有精神，索性换了病号服躺在床上休息。
刚躺下，护士就拿着盐水过来了，麻利地抽了血，又打了留置针，把针固定好，接上盐水，动作如行云流水。“盐水快挂完了，记得打铃叫我。”她抬手调好了盐水滴速。
“今天盐水可能有点多，得看着点。家属呢？家属去哪儿了，得让家属盯着点。”
“没事，就我一个人可以的。咳咳……”
“小姑娘，别逞强，你这是急性肺炎，随时可能病情变化，最好还是找个家属来照顾你。”
“我家人都在外地，就我一个人在这里。”
那护士轻轻叹了口气，拿出一个纸条，“你把家属电话留一个吧，有病情变化我们好联系家属。如果确实家里人来不了，那叫个护工帮忙也行。”
“谢谢。”
挂上了药，杜雨晨的眼皮越来越重，她调了闹钟，终于扛不住睡了过去。起初并没有什么不舒服，但后面她就觉得浑身发冷。她把被子掖了掖，可是并没有什么用，全身还是冷得厉害，最后竟然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护士，护士——”她无力地呼唤，随后伸手去够呼叫器。
隔壁床也是个热心，男家属见她这样直接就出门找医生和护士去了。
“你没事吧？”隔壁的小姑娘下床看她，帮她又压了压被子。
现在的她却是哆哆嗦嗦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很快，医生和护士就进来了。
主治医师：“盐水先暂停，现在患者出现寒战，小心感染性休克，氧气吸上，上心电监护。”
护士开始有条不紊地给杜雨晨连接监护，测血压。
“医生，我好难受。”杜雨晨费力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她现在完全是不受控制地在发抖，这种不受控、未知的感觉让她本能地害怕。
“你不用害怕，这是感染过程中的常见反应，说明你的免疫系统正在和细菌对抗。你不要害怕，很快寒战就会过去。”医生温柔的安慰她，面上没有丝毫地慌乱，转向护士说：“通知一下家属，她现在的情况，只身一人在医院总是不行的。
小护士赶紧出去给紧急联系人打电话。
何彦华靠坐在公司的椅子上，宿醉的后遗症让他现在都还觉得有些头疼。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眼前却挥之不去都是那个女人的影子。手机里没有一条来自她的消息，也没有电话，那个女人倒是真的下了决心。这次关乎尊严，他不会低头。爱情的对峙里，先认输的是输家。
手机突然响起，他几乎是立刻睁开眼拿起手机，但当看到来电显示后，他眼中的光暗淡下去，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呵，多半是诈骗电话。他按了电话，丢在一边。
他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怎么就是那么想她。明明只是一天不见，却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十分漫长。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还是那个号码，难道有什么事？
他正在思考要要不要接，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进来！”，他摁了手机放在一边。
进来的是老何。“少爷，刚才接到夫人的电话，说给你打电话占线，她说让你回去。”
“知道了，订机票吧，最近的航班。”
——
小护士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又走进病房去看杜雨晨。她在医生身边小声说，“患者的家属联系不上。”
杜雨晨在床上窝成了一团，抖得厉害。难受之余，她还是听到了护士的话。女人的结束更多是气话，原来男人的结束，真的可以绝情到这个地步。心里悲凉，眼泪终是不可抑制地滚了下来。
那小护士只当她害怕了，拿起床头的纸巾替她擦拭眼泪，“你别害怕，会好起来的，还有其他家属的电话吗？”
“我……咳咳……”
电话铃声这时响起，小护士看了眼来电显示，“陆江，是你家属吗，需要帮你接起来吗？”
“接吧……咳咳……”杜雨晨难受得说不出话。
“你好，是杜雨晨家属吗，她现在医院住院，情况不算太好，她现在就一个人在医院，需要有人照顾……”
陆江接到电话就火急火燎地赶往医院。就着电话里的地址，找到了指定楼层。
“1床新进来的那个小姑娘真漂亮，皮肤也很好，而且看得出来也不是整容的，条件看起来也挺好的。”
“漂亮是漂亮，不过看她孤零零一个人，也挺可怜的。”
“请问，杜雨晨住在哪个病房？”陆江到护士站问路，打断了小护士的小声八卦。
“走廊尽头1号房间，1床。”
“谢谢。”他扭头往病房走去。
“之前你不是说没家属吗，这不是来了吗？”
“看他样子挺着急的，小伙子还挺帅，也不像漠不关心的样子。你说是不是男女朋友之间吵架了？”
“咳咳，上班时间禁止八卦，专心工作。”护士长飘过，两个小护士立刻噤声，低头干活。
陆江感到病房，就看见杜雨晨虚弱地躺在床上，双颊红得吓人，额头满是汗珠。
陆江看得心疼，“雨晨，你怎么了，不要吓我？”昨天看见时候还好好的，今天就听说住院了，情况还不好，吓了她一大跳。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怎么烧得这么厉害，我去叫医生。”
“医生刚走，他说这是寒战后的正常反应，后面会高烧，大量出汗。”她声音虚弱，“你帮我擦擦汗，我好难受。”
“好。”陆江起身准备去拿毛巾，却发现杜雨晨的床头床尾的柜子都是空空的，什么生活用品都没有。最后只得抽纸巾帮杜雨晨擦了擦汗。
杜雨晨有些不好意思，“我今天莱输液，没想着会住院，什么行李都没带。”
“没关系，你需要什么，我帮你买。你信得过我，把钥匙给我，我去你公寓帮你拿也行。对了，你在这里住院，何彦华呢？”
听到这个名字，杜雨晨就觉得心里一滞，扭过头，闷闷地说：“不要提他，我们结束了。”
这么突然！“是因为我吗？”
“不要问了，不要再提他了。”杜雨晨不想再聊这个事情，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陆江看得出她的抗拒，也看得出她心情不好。“你别不高兴，我并不想窥探你的隐私，只是关心你。你先休息，我去买东西。”
医院一楼就有小卖部，日常生活用品基本都有。陆江也不太知道杜雨晨喜欢什么样的，一切都挑质量好的，贵的。临走的时候他还在旁边的花店买了束淡紫色的剑兰，顺带挑了只花瓶。她一向爱美，也喜欢品质生活，枯燥的住院生活里，也需要一点点缀。
陆江回到病房，正好看到护士再给杜雨晨量体温，换盐水。“现在体温下来一点了，退热过程中会大量出汗，一会喝点电解质水，买点能量饮料、喝点汤或者椰子水都行，避免电解质失衡。一会家属帮忙温水擦浴。”
“好，一会我去买。”陆江把东西放进柜子里，把花摆好，拿了毛巾和脸盆去洗。两人间病房有配备独立卫生间，自带热水，一切都方便。
杜雨晨一只手还挂着盐水，一只手不太方便，陆江就小心地替他擦脸。
“家属别光顾着擦脸，一会把衣服脱了身上也擦一擦。病号服都出汗湿掉了，一会来护士站拿套新的，擦试完换上。”护士交代完就走了，留下两个人有些不自在地面面相觑。
杜雨晨低垂着眼，不太好意思看陆江，“你帮去拿病服吧，一会把帘子给我拉上，我自己来换，可以的。”现在烧退了，没有那么难受了。
“好。”陆江帮她去拿衣服，回来给她拉好帘子守着，等她换好了又把脏衣服投出去把毛巾洗了，东西收拾了。
“陆江，我能不能拜托你个事，我把钥匙给你，你去我公寓里拿点东西。”
“没问题，我帮你去拿。你想吃什么，我一起给你带回来。”
“要拿的东西我发你微信了。”她不好意思当着隔壁病友的面跟他说拿内衣内裤的事。她拿过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百元钞给他。
“今天那些东西都是小钱，我们之间还用谈这个？”
“你不收，我可不敢让你来这看我了。”她不想欠他太多。
陆江闻言只得收下，把钱放进钱夹里，“既然收了钱，那我看来得天天来照顾你了。”他把杜雨晨的病床摇好角度，又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看得出来你男朋友很爱你啊。”看陆江出了门，隔壁床的女生找她搭话，“不像我们家这个，就知道打游戏。”说着，还不满地踢了踢坐在床尾的男友。
“别动，我马上就打完了。”男友还在跟游戏较劲，“你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再说了，这两天给你端茶送水、跑腿的事我可没少做。另外，打游戏怎么能只说我，不知道是哪个菜鸡求我带飞来着。住院期间，提供情绪价值也很重要。”
女生一个枕头飞过去，两人闹成一团。
这大概才是年轻人的爱情该有的样子吧。
杜雨晨看着他们，苦涩笑笑。
——
“少爷，该出发了。”老何提醒何彦华该去机场了。
“好。”何彦华跟着老何下了楼，上了车。
坐进车里，他打开手机，依旧没有那个女人的消息。还真是沉得住气。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在做什么。
他几次点开微信，编辑了信息又删掉。最后还是忍不住打开了软件看公寓的监控。
现在夜幕已经降临，客厅里黑洞洞的，书房、卧室里也并没有光亮透出来，看着杜雨晨不在家。他又把视频调成快退，看之前的监控。没有看见杜雨晨，确实看见陆江开门进了屋，还直接去了杜雨晨的卧室。
显然他手里有钥匙。没想到他们昨天刚结束，今天其他男人就上门了。
何彦华放慢倍速，就看着陆江在卧室、书房进进出出，没多久竟然拉了一只小登机箱出门，手里还拿着杜雨晨常用的水杯。
这架势，是要搬去住一起吗？何彦华只觉得自己头顶一片青青草原，握着手机的手青筋爆起，感受到了背叛的滋味，他强忍着怒火，拨通了那个号码。
杜雨晨还有低热，挂完了今天最后一袋盐水，状态比中午好多了。晚上喝了点粥，昨晚一夜都没怎么睡，此刻好受些了，终于睡了过去。
床头手机响起，陆江怕吵醒她，立刻拿起了手机，走到了病房外。一看来电显示，他接起了电话。
“杜雨晨，你在做什么？”
“雨晨好不容易睡着了，请你不要打扰她。”
“陆江，是你？”对方的声音强压着怒意。
“没错，是我。”
“嘟嘟——”对面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
“少爷？要改行程吗？”车内气压很低，老何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何彦华愤怒的脸。他知道，多半又是为了杜雨晨的事生气。
“不改，直接走。”他握着手机的手骨节分明，随后拨了电话给自己的助理，“阿南，帮我做点事。”
既然你无情，就不要怪我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