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好有朵云飘过,停在浓荫大树后。
黑色轿车驶过车海人潮,停在学校几里外的私人餐馆。
“嘉星啊,到了,下午还去学校吗?”
车里空调开的很足,车窗外的阳光被涂抹成金色。
“不去了。”
走过好多扇门,终于来到“听竹阁”。
男人早已来到,正看菜单,金丝眼镜框数十年依旧架在鼻梁上。
“来了啊,坐吧。看看要吃什么。”
他没有抬头,只是抬手点了几个菜,顺便让人给许嘉星递上一个平板。
“我很忙。”
日理万机的许总听到这话,没有呕血也没有愤怒,他笑了笑,终于看了一眼他最疼爱的,唯一的儿子。
“爸爸知道,再给爸爸一点时间好吗?”
“两个月。”
许赴知微微皱了眉头,“星崽。”顿了一下,“再等一等爸爸好吗。”
星崽。
许嘉星一时竟无言。
“爸爸买了新房子,离你学校很近……”
许嘉星想说不用,住不了多久。
最后还是沉默地收了钥匙,装修什么的早已弄好,早在一个月前就可入住。
父子还算平和地吃完了饭,许赴知要赶去处理工作,许嘉星却不知道去哪里。
坐了好一会儿,他回家收拾了东西,搬离了那个他住了快十年的“家”。
他有一整本相册,一本不大的,只写了一半不到的,关于他的日记本。
徐天西发消息来。
不吃西瓜:有要找家教的,不过是个跟你一样读高二,接不接?
许嘉星之前说过想找份家教的活干,一个宿舍四个人都没想通为什么大少爷要下凡打工。
许:什么科,远吗,大概什么时候?
不吃西瓜:全科,好像是你们学校的,周一到周六晚上放学后到临晨一点这样,周日下午四个小时,给挺多的,六万一个月呢。
许:接。
—————
而在另一边,翟曜接到一个电话。
“喂?妈我刚下课,怎么了?”
“妈给你找了个家教,拿过奥赛金牌的,明晚记得在家等人家……”
他这成绩还补啊?
翟曜怀疑她被她的小姐妹洗脑了,之前就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说有个姐妹的孩子补习一个学期之后涨了两百二十多分。
可是,他要是再涨一百多点他都能上新闻了。
【惊现高考天才……】
说的差不多了谢女士就挂了电话,翟曜无奈收好手机,拐角就遇到了余晓雪。
“老师好。”
“嗯。”
翟曜见她还不走,又问了句:“还没回去吃饭吗?”
“找你呢。”
“?”
“打个电话给许嘉星。”
“我?”翟曜眨了眨眼,您认真的吗?
“对,就你。”
余晓雪发了消息给许嘉星,没回。本来是想找赵胜的,又没见着人。现下正好,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好逮着一个翟曜。
翟曜犹犹豫豫,说:“老师,我没带手机。”
“诓谁呢?我在二里地外都能听见你和你妈说话的声音。快点!我今天不收你手机。”
翟曜叹了口气,从口袋掏出手机,给许嘉星拨了个语音通话。
急促的铃声响起,过了好一会才被接通。
“……有事吗?”低缓的声音跨过好远来到耳边,凑近了还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嘈杂声。
余晓雪夺过手机,“许嘉星,你的假我没批,下午给我准时回来上课!午读要是看不见你人影就给我去扫一个星期厕所!”
一顿输出后就雷厉风行地挂了电话。
“嘟!”
许嘉星:……
翟曜在心里祈祷自己能活。
“李叔,去青云大院。”
青云大院就是离宛宁中学最近的小区,许嘉星的新住所。
“好的。”
李叔把他送到就走了,三号楼806,有电梯可以坐。
里面的显然是被家政收拾过的,鞋子衣服被子什么的都有,许嘉星简单改了下卧室布局,就没有改变更多。
有厨房,虽然他不会做饭。有书房,整面墙都是书架,应该是仿照旧书房做的,客厅不算大,沙发电视都有。
许嘉星又走到阳台,那里小小的,刚好够放一个洗衣机和一张摇摇椅。
摇摇椅。
他总是看不懂这个男人,即使是父子。
许嘉星挪了好几个地方,都觉得不满意,最后把摇摇椅搬到了书房里。
阳光好时躺一躺看书该是不错的。
弄好这些也差不多到时间了。
*
赵胜一路闭着眼走带教室,好不容易挣开了眼,对上许嘉星的脸。
赵胜:……
“来这么早干嘛?”
“睡觉。”
“…你手里拿的什么?”
“枕头。”
“你…你拿水性笔当枕头??!”
许嘉星也就早到了二十分钟不到,做了半张卷子。
“你看见还问?”
赵胜抓了一把额上的发,到头又睡了。
于是他也没看见某二人对视半分钟的诡异场面。
说不心虚是假的,看到许嘉星的那一刻,他埋哪都想好了。
和他爷爷埋同一座山,不对,埋旁边那座,他怕老爷子看到自己这么年轻,还没成家立业就下去陪他,估计坟头要冒白烟了。
“我……”翟曜一时间吐不出第二个字。
很快就午读了,不少人睡眼惺忪,站的歪七扭八,活像倒伏的水稻。
身边这位,可谓是站如松,冷如冰。
除了那半分钟的对视,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
下午第二节是本周最后一节体育课。
解散后。
“翟曜!”一个男生叫住他。
“打球不打?”另一个稍微眼熟的男生接话。
他们两个站在前面,手里拿着篮球,不安分地扔来扔去。
身后的男生白的好像整片蓝天都是他的陪衬。
“打!”
许嘉星没有收着,每投一个球,球篮就如同要被打碎一般直抖,光听砸球声就知道这人心情不好,可能脾气也大。
翟曜抢了球,一路冲撞到对面球篮底下,起跳投球时,却见许嘉星早有预料般也跳起来,一时被他动作晃了神,“砰!”一小节瘦削白皙的腰被重新盖住。
“曜哥!”
“……再来!”翟曜盯着许嘉星的脸看,仿佛要看出一个窟窿才肯罢休。
两人在球篮下站的很直,针锋对决地看着彼此,球场上竟没有人再呼喊。
在旁人看不到的时候,许嘉星的唇角微微上扬,眼睛明亮,他低声说:“能赢吗?”
翟曜一言不发地看着抿回直线的唇角。
如果说球场是战场,那他们两个就是领头的将军,永远冲在前面。
直到和平的哨声吹起。
下课后走回教室。
“五档快开起来!热死了靠。”
“他们两个怎么回事……打那么猛,我都跟不上。”
“……跟不要命一样。”
“谁知道,反正我是打爽了。”体委无所谓的耸耸肩。
许嘉星拿了好几张纸巾擦了汗,还是写不下去作业,只得随手拿起一本书扇扇,起到一个心理安慰的作用。
“许嘉星。”
顺着声音望去,翟曜拿了两瓶冰矿泉水站在位置上,身上汗淋淋的,也没比他好多少。
“拿着。”
手上的冰水的温度不像学校的冰箱能冰出来的。
翟曜简单擦了汗,凑近,说:“我偷偷放冰淇淋里了。”
许嘉星往后靠一点,希望能远离这个热源,他看了好一会这瓶水,终于拧开瓶盖,不在意的问:
“每次都这样不会被发现吗?”
“也不是。”
翟曜像是能听懂他的心声一般坐正了,抓起自己的衣领嗅了嗅后放下,重新看他:“我是怕…被群殴之后连瓶冰的都喝不上才藏的。”
许嘉星:“……”
“我像会打人的吗?”
“像。”翟曜一脸笃定。
“瞎了吧。”
翟曜笑了笑,开始东扯西扯:“那年七岁,我姑姑一拳打在我的左眼上,大冬天的,爸妈把我从垃圾桶里捡出来,洗了八遍……”
“你……”
“呤呤呤……”上课铃声突兀响起。
化学老师笑眯眯的踩点进教室。
话题不得已终止,却无人再提起。
那个还未问出口的问题,也被扼杀在摇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