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周含章曾说要卖过冬的衣服给庞观和庞久安。
午睡过后,两人简单收拾一番,带上足够多的银两就出了门。
他们准备去中心大街,那里是整个云水县最大最繁华的街道,开了各种各样的店铺。
虽然比不了京城的商铺,但一些基本的东西还是有卖的。
两人来到中心大街后进了一家成衣店,这家成衣店是专门卖的小孩的衣裳,来往客人倒也不算少。
“含章,你看这件怎么样?”时砚青兴致勃勃地指着一件粉嫩的披风问,这件披风上绣了可爱的兔子图形,正适合小孩穿。
周含章的目光本在店铺里到处看,他听到时砚青的话后,视线朝那处看去,注视一会后才点头道:“可以,这件很适合安安。”
“那这件浅蓝色的呢?”这是一件带了兔毛的对襟盘扣袄,上面也绣了兔子的图形。
周含章依旧点头:“也很适合。”
时砚青心里也很喜欢这两件衣服,于是就让一直跟着他们的伙计将两件衣服从墙面上取了下来。
买完庞久安的衣服后,两人又去了另一家成衣店给庞观买的衣服。
出来时,时砚青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但是她与那两人也不是很熟,就没有上前打招呼。
倒是那两人看见她和周含章后,表情明显变化了,钱悦书变得有些心虚,而青枫则是一脸高兴。
“时大夫,周大人。”青枫松开握住剑柄的手,他走到两人面前打了声招呼。
后面的钱悦书看青枫打了招呼,他脸上也不心虚了跟着走上前来打招呼。
“哈哈,好巧啊。”
周含章对着两人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他和钱悦书不熟,和青枫更不熟,只有几面之缘而已。
时砚青露出一个笑容,有些意外这两个人怎么会认识,毕竟一个是富家公子,一个是已经没有亲人在世的游侠。
但她又忽然想起以前听的那些八卦,好像钱悦书是要弃文从武来着。
“是很巧。”时砚青回道。
她的目光落在青枫身上,上次见这人的时候,他的手臂还受着伤,过了这么久,伤口也早就痊愈。
应该没有留下什么病根吧?时砚青心想。
四人一时无人说话,空气安静片刻。
青枫率先开口:“时大夫,周大人。在下和悦书还有事情要去处理,就先行一步离开。改日得空再上门拜访。”
说完后,他就用剑身敲了敲钱悦书的手臂示意其跟着,然后转身离开。
“那我们先走了啊。”
钱悦书匆匆丢下这句话,转身朝青枫的背影跑去。
时砚青目送两人离开,又扭头看向沉默的周含章,随后露出一个笑。
“我们也回去吧。”
……
下午,将近黄昏时刻。
时砚青和周含章坐着马车来到了庞观的住处。
两人敲了门后没多久,庞久安的小脸就出现在了门后。
“砚青姐姐,你这几天都没有过来,安安好想你啊。”庞久安开门看见时砚青后,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时砚青的腿,仰着脑袋软乎乎的说。
时砚青一下就被软化了,她牵住庞久安的两只小手,然后蹲下身,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姐姐这不是来了嘛,今天还将周大人带过来了呢。”
周大人,是庞久安对周含章的称呼。
只因为她第一次见到周含章时,周含章穿了一身红色官服,身边跟着的书吏称呼他为大人。
在庞久安还没有被庞观收养前,她跟着县里的小乞在街边流浪,有几次饿的挨不过去时,都是县衙里的大人给他们送的食物,帮助她和他们活了下来。
虽然庞久安已经记不起来那位大人长什么模样,但是在她心里县衙里的大人都是好人。
所以在得知周含章的身份后,她就一直叫他周大人。
“周大人也来了吗?”庞久安被捏着的脸颊微动,她的注意力这才从时砚青身上离开,落到了后面的人身上。
在看见周大人拿了一根糖葫芦朝自己笑时,庞久安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眼里充满渴望。
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糖葫芦了。
想吃。
时砚青看见她这幅模样后,好笑地捏了捏她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小馋猫。”
庞久安表示听不懂,她小跑到周含章面前,仰着脑袋甜甜一笑:“周大人。”
周含章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后将手里只有三颗糖葫芦的葫芦串递给她。
这是小孩子专吃的。
庞久安接过糖葫芦,就蹦蹦跳跳地朝门内跑去,边跑边说:“砚青姐姐,周大人,快进来吧。”
时砚青站起身和周含章对视一眼,互相笑了笑。
“走吧。”
两人跟着庞久安进了内院,十安和淡叶则是在外面搬这次带来的东西,有冬衣、棉鞋、果干、糕点之类的。
院子里点了灯笼,暖黄色的光芒将昏色驱散,庞观正躺在一把躺椅上,旁边摆了个小桌,上面放了一壶酒、两个酒杯,再旁边还有一把空置的躺椅。
时砚青走到躺椅旁停下,和周含章一起对庞观行了一礼,“老师。”
“来了啊。”庞观睁开半眯的眼睛朝两人看去。
“嗯?这次含章也来了。”他这么说着,双手握住躺椅的把手坐起身来,双脚碰到地面。
“既然都来了,那我们也可以开饭了。安安,去厨房和你师兄说一声可以开始做饭了。”
庞久安坐在一旁的小木墩上吃着糖葫芦,此时签子上只剩下一颗山楂球,她听到这话后,立马起身朝厨房的方向跑去。
“知道啦~。”尾音软软的拖出。
外边天色已昏暗,天上弯月若隐若现。
时砚青和周含章跟着庞观进了屋,在四方形的木桌前坐下。
三人在屋内聊了会近况,不一会,门外就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庞久安出现在屋内。
她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十分开心:“我回来啦~”
她说完就跑到时砚青身边,把脑袋靠在时砚青的手臂旁,身体半依着,“砚青姐姐,你看我头上的小花,这是隔壁朵儿姐姐给我的,是不是很好看啊。”
时砚青知道这个朵儿姐姐,全名为刘朵儿,说起来也巧,刘朵儿正是她听过的八卦的主人公。
“好看,好看。”时砚青摸摸庞久安细软的发丝。
她笑着,张口还想说什么,就听到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一时有些疑惑,毕竟十安和淡叶在送他们来这里后,就在外面的小饭馆里用饭,现在他们两人应该正吃着。
还不等她问庞观是不是还有人在这,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许大夫?!”时砚青面露惊讶,她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又看向旁边坐着的老师。
许多尽手里端着菜盘,他看见时砚青和周含章出现在这,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师父,菜炒完了,等下就可以吃饭了。”他对坐在座椅上的庞观道。
许多尽将手里的两盘菜放到桌上后,转身又出了门,厨房里的灶台上还有几道菜,还需要回去端过来。
周含章之前从时砚青口中知道了许多尽的事情,一个卖给病人巫蛊的大夫。
他在许多尽出去后,看屋内氛围不对劲,起身牵着庞久安出了门,朝厨房走去,准备帮许多尽一起端菜。
等屋内只剩下时砚青和庞观后,一直安静吃花生不说话庞观终于开口。
“砚青,不是老师故意瞒着你,实在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这件事。”
时砚青安静的听着,她除了一开始有些惊讶外,之后就一直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她不说话,庞观就继续说:“我年轻的时候喜欢四处游历,那时我每到一处地方就会停留一阵子,寻找当地的名医或者没什么名气的大夫,跟在他们身边学习医术。”
“后来我认识了你师父的父母,他们两人一个是巫医,一个是中医,我跟在他们身边学习到了很多,医术也提升的很快。”
“后来他们收我为徒,将两种医术皆传授于我。但好景不长,他们在一次疫病中为救人去世,只留下了你的师父。”
“你师父的天赋很高,在成年之前就将两种医术全部都掌握了。后来她就与我分开,一个人去闯荡江湖。等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浑身是伤,左手的筋脉也被人挑断。”
“她被她的徒弟背叛了。我当时和你师叔废了许多力气,才将她体内的蛊虫和毒一一去除。后来她又离开了,这也是我与她的最后一次见面。”
“许多尽是你师父救下来的病人,他一直爱慕你师父,但你师父不曾倾心于他。在五年前你师父离开后,他就找到了我,因为一些原因我收了他为徒。”
“这五年里,我和他每次见面都很小心,基本上没什么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但是有一次我发现有人在暗中监视我,后来才知道,那是黑巫的人。”
“黑巫?”时砚青听到这忍不住问。
“人有善恶之分,巫医也不例外。巫医里用极端手段行医的,被称为黑巫。正常手段行医的,被称为白巫。”
庞观解释道。
他看时砚青终于肯开口说话,提着的一颗心可算是落回了原地,接着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他生怕时砚青因为之前的事情对许多尽有看法,然后不再理会他这个老师。如果这样的话,他真想立马与许多尽撇清关系。
还不知道自家师父心中想法的许多尽,此时正在厨房里和周含章聊着天。
他说着说着突然感觉鼻子痒痒的。
等三人回到屋内后,时砚青和庞观之间的氛围已经恢复成往常的模样。
周含章端着菜放到桌上,然后在时砚青手边的座位坐下,他看了眼她的神色,见没有什么异样也就放心下来。
虽然多出了个许多尽,但饭桌上的气氛还是比较轻松的。
用完饭后,天色已是漆黑一片。
时砚青没有多留,闲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和周含章离开了。
门外,十安和淡叶坐在马车外的木架上,看见他们出来后就立马下车,拿出矮凳让两人踩着上去。
“走吧。”
等两人都进去坐稳后,里面传出声音来。
黑夜寂静,街道上的路人很少,只听见马车哒哒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