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的这项术法绝不会这样远离战场,可惜,可惜他一无所知。
虽然并不完整,但欧阳黎玥认为那家伙是真正的神明。未成型的神明窥探她的记忆试图从其中找出什么,而她也在日轮之中感受到了真正的神义,那足以推倒她十二年中接受的一切教条。
她在那时才意识到她所信仰的并非是她所虔诚仰望的神明,那只是王权者长达万年的谎言。
“尘久是我在青霜族遗址中发现的,她被一块奇怪的冰包裹着,那块冰甚至隔绝了她与世界的联系,她的时间像是被暂停了一样,和她一起沉睡在那里的还有一整片隧道的荧草和一本很厚书,我没有细看,但是那本书似乎记载着青霜族的历史。”欧阳黎玥笑道,“书页算不上很新,但也并不破败。”
“什么荧草能在极北之地生长。什么书能保存上万年?”唐薇薇忍不住发问。
欧阳黎玥怂怂肩只是眼角带笑地看着唐薇薇,慕容雪畅叹气,她不想浪费太多时间,接过话头,“所以在你们去之前,那里一定还有别人,在守着她,养殖着那些荧草,一遍遍地誊抄着万年前就被风雪埋葬的历史。”
“况且你们是从怜泽华先生曾探索过的空间缝隙过去的。”慕容雪畅皱眉,学校禁林里的时空缝隙大多在前任怜家家主怜泽华以及他的夫人若子吟于学生时代探索摸清,记录于学院禁书区的禁林目录,那对夫妇的话…
“如果他们曾发现了尘久,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慕容雪畅看向怜希墨,“就像把若澜无黔带回来那样,至少不会在禁林目录中一句不提。”
怜希墨笑了笑,并不否认。
“怜叔叔和子吟阿姨一定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虽然入口的楼梯和洞口的结界确实很麻烦,但我试过后想了想也没到让他们两个破不开的地步。”欧阳黎玥看分析道,“有什么阻挡了他们,而那个存在能够让他们隐瞒情况一言不提,这家伙至少和怜叔叔以及子吟阿姨处于同水平,甚至更强。”
“能让有着先知之名的怜泽华与上任世界调停者若子吟顺从的人…”欧阳黎玥撑着头看向慕容雪畅,“命运的奴仆秋之行者有什么头绪吗?”
慕容雪畅微微皱眉,但并没有和她计较她那失礼的称呼,更意外于从她口中而出的命运一词,这孩子知道的或许比想象的更多。
“命运告知我那位是旧时代的遗留之人,与尘久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他们的因果并未结束,我仅仅只能窥探至此,再多寻究怕是会惹来他的注视。”慕容雪畅轻抿一口果汁,眼中闪烁着两条交错的印记。
看来是那个层次的人。欧阳黎玥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心底已经有了猜想。
“看来是尘久旧识。有这种的存在守护,青霜族又怎么会灭族呢?”欧阳黎玥笑道,“什么暗渡者偷袭,是谎言吧。”
唐薇薇猛地看向她,那种不安愈发严重,欧阳黎玥的眼里没有任何人,她像是一个揭破了大人的谎言,兴冲冲的兴师问罪的孩子,可这份谎言未免太沉重,而她的问罪也过于愤恨。
慕容雪畅叹气,移开了注视她的目光。
欧阳黎玥转头看向唐薇薇,脸上已无笑意,“只有你不知道了薇薇。”
“青霜族灭族的原因,是尘久没有去神域献祭,神的行者没有按照约定去虔诚的祭拜他,所以祂降下了神罚。”
我们所信仰的神明,我们所虔诚的教条,皆是上位者的谎言。
“创世神留下了七位最初的神明,时间,现实,审判,元素,灵魂,命运,以及自然。”欧阳黎玥掰着手指细数,“其中四位,便是我们所信仰至今的四季神。”
唐薇薇猛地站起身,“你是想说我们所信仰的,只是依附于邪教创世神教的一部分?”
“这是事实。”
欧阳黎玥冷着脸甩过去一个眼神,唐薇薇悻悻坐下,低着头攥紧群角,“怎么会这样…和爸爸妈妈说的怎么不一样…”
“薇薇姐瞒着我们什么呢。”怜希墨笑着看她,但是唐薇薇却觉得他的眼神普通极北之地的寒冰。
“天灾…天灾不仅仅是降临在岛屿上的自然灾害,”唐薇薇纠结片刻,抬起头,脸色是止不住的凝重,“神明会降下神罚,夺去岛上年轻一辈神力者的生命,这就是青霜族灭族的真相!因为神没有等到祂的信徒!”
“嘘!”欧阳黎玥摆摆手,食指立于唇间,看着她的目光笑意盈盈,“这是第一层谎言。”
“青鸾,你要的东西。”顾祈澜把手中的琴盒递给面前的少女,“没想到那孩子在家里也安插了眼线,真能把怜雪阳的大提琴偷出来啊。”
“还好,”青鸾接过琴盒笑了笑,转身准备走入密室,“有这个在手上,雪阳那孩子应该会安心很多。”
“你们考虑的还真是周到。”顾祈澜感叹道。她并没有参与策划,只是给学弟学妹们打打下手。顾祈澜望向紧闭的密室,这里是图书馆地下四层,入口有神力监察局的人把手,那孩子就算能挣脱逍遥,也无法走出地下四层,更不用担心有谁能闯进来,没有什么地方比雅格学院的院长,世界调停者若如梦脚下更安全的地方了。
如果有…顾祈澜看向紧闭的石门。
不,不会再有了。她摇摇头,转身离去。
(5)
“真的没问题吗?”
唐媛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貂皮大衣,站在斯卡迪城东的通信塔上,这里视野开阔,最适合监视怜雪阳与夜玥的战局。
十一月的霜之岛最高气温不足零度,哪怕是在市区中心冬风也依旧喧嚣肆意,尽管她实力颇强有神力护体,在这被寒风裹挟的高塔上也有些难捱。
电话另一头传来槲永慵懒的声音,“有会长兜底,会长说我可以随便干,总的来说我们占理,只要没把学校炸了,校长那边时候她都能搞定。”
唐媛皱起眉头,“我不是说这个,逍遥这次太好搞了点,直接就同意我们插手了。”
“他笨蛋嘛,这么麻烦的事,他又胆子小又想管,有人帮他自然就同意了。”
虽然是这个道理…唐媛皱眉,但总感觉不对劲,那小子跟会长那么不对付,这次居然一点脾气都没有…不太对劲。
唐媛揉揉眉心,终于想起他们一直忽略的一点,“青鸾呢?”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突然顿住。
“你是不是太信任他们了?阿永,这么感情用事可真不像你。”唐媛叹气,望向怜雪阳与夜玥的战场,他们距离布置的镜位点之一已经很近了,“我现在赶过去,或许能看看逍遥那家伙在搞什么。”
槲永深吸一口气,“好,别和夜玥打起来,那家伙体术强的离谱,你未必是他对手,我亲自去图书馆看一眼。”
冷静下来,他确实忽略了太多东西,他曾经向若澜无黔透露过玄逸的目的,以他们哥俩好的程度,很难说若澜无黔没有告诉过逍遥。
他是定能理解的,作为最后的天使,天神阿伊恩最后的信徒,他一定能感觉到的——神之遗产究竟是什么,以及神域的真相。
是这段时间太放松了,活的太舒服就容易掉以轻心,太过享受关系就会过度自信,这是槲永的缺点。
槲永站在图书馆的中央,琉璃塔顶上镶嵌着二十四颗颜色各异的晶石,阳光透过塔顶,折射下五彩斑斓的光。
真耀眼啊,神明的光辉。
慕容雪畅早已离去,欧阳黎玥也不知所踪,只有怜希墨还陪着唐薇薇坐在这静默无声的桌边。
“听到那样的话你还要支持她吗?”
看着他依旧悠哉悠哉地喝着橙汁,唐薇薇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是她不明白,被所有人宠溺着纵容着的她,欧阳黎玥她…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那不重要,她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倾尽全力支持她,就像她支持我那样。”怜希墨笑了笑,“因为我最喜欢黎玥姐了。”
“以喜欢的名义无条件的承受她的偏执与疯狂?”唐薇薇紧攥裙边,低下眉眼,眼中却是令人满意忽视的厌恶。
对于灵魂的奴仆来说,鉴别心的真伪是最基础的感知,而怜希墨的灵魂,那团像噩梦一样深邃危险的灵魂,在揭穿下终于正视面前的少女——
“可你的偏执与疯狂完全不输给她,骗子。”
怜希墨瞪着眼睛看她,像是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些什么,许久才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屋内的气温骤降,霜花在卓沿凝聚成形。唐薇薇拼尽全力用神力抵御却依旧忍不住发抖,怜希墨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不喜欢懦弱无能之人,所以我一直不喜欢你,就算你是春之行者。是黎玥姐爱去找你玩,我才把你当作是黎玥姐的玩具的。”
怜希墨缓缓弯下腰,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占据了唐薇薇的全部视线,金色的倒三角印记在眼眸中闪烁。
“不过现在看来,薇薇姐或许是更有价值的东西。”
唐薇薇看清那双眼眸中没有一丝情愫,像是看待一件物品一般,那是一双比唐菲苒更为冷漠的眼眸,恐惧之余她久违的感到了愤怒,十字印记于瞳孔中闪烁,却在少年抬手间黯淡无光。
恐惧混在躁动不安的心跳里,不停地撞击着她的胸膛,她感受到了面前的少年如果想要杀死她或许不费吹灰之力,而她绝不可能有反抗的能力。
这位冬之行者掌控『天赋』的才能,远在她之上。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当然,是不平等交易。”怜希墨笑着摆摆手,轻松地像是再问今天的作业是什么。
唐薇薇咬牙,“如果,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我就在你将这件事泄露任何人之前把你杀掉,不留痕迹。”怜希墨缓缓直起身,脸上笑容未改,眼神却更多了几分轻蔑与傲慢,“当然也可能会因为实在对你不放心提前把你杀掉。”
眼中那如墨深邃的灵魂未曾动摇半分,唐薇薇知道他说到做到。
“什么交易?”
“想好喽,这是由『天赋』来见证的条约。”怜希墨勾起嘴角,“可没有反悔的机会。”
天使的行踪随着地上那些破碎的镜面一起无法再探寻,用刘海掩着半张脸的同窗悠然自得地坐在房间正中间的椅子上,她看起来并不意外槲永的突然造访,只是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啦槲永,雪阳不能交给你。”青鸾笑着说道,“你们会提防我,但是其他人不会,让顾姐守在这里这就是你唯一的失误。”
但这没办法,斯卡迪对于神力监察局的监视力度极高,时间紧迫,只能由唐家安排于城内的暗卫动手,监察局的人手由顾祈澜带领看守图书塔。
“…真是败给你们了。”槲永叹气。
青鸾摇摇头,“你过于信任逍遥了,你对这段同窗情谊太自信了,你败给了你自己。”
槲永没有回应她,转身向门外吩咐着,“把信号屏蔽器关了,没必要了。”
他并没有避讳青鸾,拿出手机直接拨通号码,“阿媛,从夜玥手里抢回怜雪阳,直接动手也可以,如果这次没能得手,我想很难有下一次了。”
槲永挂断电话,缓缓抬眼看向那个依然端坐在那里的少女,“这就是你们合作的诚意吗?鸣青鸾。”
“彼此彼此,你不也想着利用我们吗?”青鸾毫不示弱地回怼道,“更何况,在阿尔芙步步紧逼的如今,是你们更需要我们,不是吗?加害同盟者的弟弟,就是你们的诚意?”
槲永冷冷地看着她,“你应该知道我这么做的理由。阻止那群暗渡者,这是最快最稳妥也是唯一的办法。”
青鸾有些恼怒地站起身,她可不准备给这位多年的同窗留面子,“唯一?那你怎么不去杀玄逸?别给自己的弱小找借口,这只是你唯一能做的。”
槲永哑口无言,许久才回过神,“谁杀的了,谁愿意去杀?恶樱重伤,中立的那几位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校长那个级别的一旦出手那这场战争将被放到明面上,到时候可没办法再收场了。”
“我打赌唐媛打不过夜玥。”青鸾突兀的插话。
“你说他?”槲永挑眉,“或许和阿媛平分秋色,但是对玄逸差太远了,很多时候神力者和普通人的差距不是身体强度可以弥补的。”
青鸾微微一笑,坐回椅子上又是一副悠闲的模样,“拭目以待,等着唐媛和夜玥打过一架后的感想吧。”
被打乱所有计划的槲永憋屈地踹了一脚地上的镜片,难得颓废地垂下头。
“被你们气死了。”
“哈哈,抱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