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看在你们这么努力的份上,我不介意和你们多聊两句。”
“在我和哈莱的最后一次聚会中,他曾说给那位终会背叛他的肮脏贫民留下了一份礼物。”
“这是他拒酒的代价。”玄逸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向着守卫军的方向长扬而去,“希玛利亚的眼泪,我收下了。”
惨败。
不好,阿回…尘久掏出手机打给自己的小师妹。
“师兄我这边情况有点复杂,你怎么了!”
无回那边的背景音相当嘈杂,似乎在与很多人交手。
“阿回你们在哪!刚才…”
“嘟嘟嘟——”
“该死!”尘久看着突然挂断的电话狠狠地咒骂着。
“别急,”逍遥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拿过她的手机,“因为狄卡弥斯枯萎,支撑地面的树根也跟着崩塌,地面的信号受到不小的影响,先看看小无回有没有开定位…哦!在这里!”
“这么远!”尘久看着位于樱狱街地图最边缘的小红点惊呼道,现在樱界的交通已经瘫痪,她一时半会可赶不过去。
“在靠近海关的位置吗…”逍遥眯起眼,总有些不详的预感,“学妹,抓紧了,我们用飞的。”
“唉?唉唉唉!”
未等尘久反应过来,逍遥就已经一把将她捞起冲向最深邃的夜空。
“啊…今天飞了太多次了吧…”逍遥疲惫又无奈地抱怨着。
在地面时明明感同身受却没那么深的感触,飞上天空后反而将惨状尽收眼底。
歌舞升平已随树枯而去,所余下的不过是落在泥里灿烂却腐败的秋叶。
“逍遥学长留在这里是在等黎玥吗?”在习惯了冲上夜空的失重感后,折酒抬头问道。
“雪阳伤的很重,我想黎玥大概也不轻松,有个后援总是安稳的。”逍遥笑着说道。
“逍遥学长和黎玥的关系好像很熟唉。”
逍遥没好气地“嗯…以前很熟,不过现在…这两年没怎么见过。”
“啊?为什么?”
“可能因为她更喜欢雅乐。”
如果活下去的是雅乐就好了。她比任何人都炙热的希望着,逍遥是雅乐的投影,她比谁都理所当然地认为着。
“而我可能…”
每次看到那孩子逍遥都打心底地感到心慌与愤怒,她一直在从自己身上寻找雅乐的影子,即使他们都知道人死不能复生。那种眼神让逍遥确切地痛苦着,她在质问他——
为什么活着的那个人,是你啊。
“是有些怨恨的。”
(5)
为什么死去的人,是雅乐呢?
小孩子的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喉咙不断地涌出黑红色的血来,胀大的肚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浓重的铁锈味占据了整个鼻腔,腐烂的气息在深夜肆意蔓延。
“卡提!托比!醒醒,哥哥来了!怎么办…要怎么办…”夜玥手足无措地抱着两个孩子,到处都是血,有好多和卡提还有托比一样红着脸昏迷不醒的孩子,还有好多死掉的,被剖开肚子,好像已经死去很久的小孩子,都在这个小小的集装箱里堆着…
“发生什么了!学长!让我看!”
逍遥将无回和尘久死死地按在怀里,面对面前的惨象明明颤抖地要反胃了,可双眼不受控制地一直死死盯着那些已经流逝的生命。
“天使…你能救他们吗?求求你…”夜玥挣扎着从血泊中走出来,向着逍遥伸出手,那双纯白无暇的羽翼,毫无疑问,那是天使族。
做不到啊…无能的天使是如此怨恨着自己。
“救救卡提和托比…我的弟弟妹妹…”他找了他们一整天了,跑遍了樱狱街所有码头,一路都伴随着恶意与杀戮,他已经到极限了。
“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和雅乐是不同的啊,完完全全不同的啊。
无回紧紧扣着逍遥的衣衫,泣不成声,“逍遥前辈没办法治疗吗?夜玥他,他真的好努力好努力才找到…”
“我和我姐姐不同,雅乐掌控着时间的回溯,而我只是能够干涉时间的流逝…”逍遥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夜玥的眼睛,“他们只能是把焰灵晶取出来后再进行下一步治愈,雅乐的话或许可以,但现在这种情况,我的话…只能加速他们的死亡…”
将伤口回溯到未受伤的状态,和让伤口加速愈合而治愈,虽然就结果来看是相同的,但本质却是完全相反。
“砰!”有什么东西猛地撞上不远处的集装箱。
“学长,有人来了…我去解决。”尘久不管不顾地从逍遥的怀中挣脱出来,夜玥站起身虚掩着门,尘久暼了一眼红着眼角头也不回地往声源处赶去。
“我去帮师兄…”
空落落的,什么也没能抓住,逍遥很讨厌这种感觉,该怎么办,下一步要往哪里走,该去哪里,该做什么…失去支撑,连站立都格外艰辛。
“你不去吗。”
逍遥看着不远处飞起的霜花,沉默地摇摇头。
夜玥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天使。”
“最多减轻他们死去时的痛苦,或许可以屏蔽一部分痛觉…”逍遥走了过去,单膝跪在那炼狱般的景象前,天使洁白的羽翼被淤泥般的血污染上点点鲜红。
点点金辉在狭小的集装箱跃动着,温暖的光芒占据狭小的空间,但并不刺眼,它们是那样温柔。孩子们脸上的血色逐渐消退下去,只是表情看起来依旧不安稳。
真正开始为这些孩子们祈祷时,他才发觉这些孩子的情况到底有多么严峻。灵魂上布满细细碎碎的黑纹,任凭他多么努力也没办法使其褪下,如果是在辛之城…如果在天神大人的注视下,或许能让这些孩子再少些痛苦,可是…
“从神之殿来,到月之辛去,永恒之月光,引我等向上。”
小女孩率先一步皱着眉睁开了眼,看到了最信任最令人安心的哥哥在身侧时哭闹了起来。
“哥哥…好痛…呜呜呜哥哥救救我…”
“没事了没事了,哥哥在这里呢。”夜玥紧紧地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脑袋安抚着。
“我要死了吗哥哥…”
“不会的,卡提和托比都是最好的孩子,只是睡一觉而已。”
“醒来可以见到哥哥说的好人姐姐吗…”
“当然,卡提,睡吧,我们新世界再见。”
黎玥所提到的新世界,黎玥所畅想的那个新世界,即使人与人的纷争依旧不断,但它是那样的令人遐想,在那样的世界,他和他所珍视的一切都会安心地活下去。
“抱歉…”逍遥眼神暗淡地看着他们。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我会让那些本该死的人跪在这里为卡提和托比陪葬。”夜玥的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戾气。
“哈莱已经死了…”
“还有玄逸,还有其他和他们勾结的贵族,参与的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
逍遥愣住了,不知所措地噤了声。
夜玥摸着两个再也无法醒来的孩子的头,看向光芒逐渐微弱的天使,“对于你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世界上最后的天使。想过复仇吗?”
“没有…”
夜玥的目光像是能将人穿透,一股寒意莫名在心头晕开。
“你没杀过人吧。”
“…没。”
夜玥突然笑了,像是在笑他懦弱,又像是在笑他被庇护地多么纯洁的天真。
“那我们可能相处不来,天使。”
夜玥将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卡提和托比轻轻放下,走出那个狭小又充满血腥的集装箱,手中的两柄猎刃贴在身侧。
我宁愿在黑暗中杀戮,也不会在阳光下苟活。
逍遥沉默地望着暗淡无星的夜空。
黎明,还未到来啊。
欧阳黎玥被欧阳晨鸦带出来后回到欧阳家在樱狱街的外交大使馆休养,随后在无回的联络下欧阳晨鸦又马不停蹄地来追查焰灵晶。
她与兄长在分别前的对话在脑中依旧清晰。
欧阳晨鸦挑眉看着完好无损的妹妹,低头看了眼空落落的手心,就在刚才,那里还爬着一只机械小蜘蛛。他并不担心欧阳黎玥被杀死,在若如梦还活着的世界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欧阳黎玥理理衣襟,“如我所料,这群邪神信徒的主人无法踏出那座坟墓。”
“我在神的意识里触及到了许多禁忌,祂不可能没发现我的小把戏,但祂并没有追出来。”
那位最强的妖精似乎是在以自己悠长的生命为代价试图唤醒狄卡弥斯的生命,源源不断的能量涌入地底的树根,却不见这颗腐朽的大树恢复半点生机。
欧阳黎玥望向窗外,那颗繁荣的树终于枯萎,变得破破烂烂千疮百孔。
如果只是失去希玛利亚的眼泪,狄卡弥斯不至于崩塌,但是暗渡者利用先明研究院埋在狄卡弥斯的生物中枢,用神的遗产盗走了全部的力量。
妖精族内部一团乱麻,虽然玄逸虚伪的令人恶心,但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干涉最起码让失去支柱的樱界安顿好了灾民。
天亮了,可是这原本象征着希望的曙光,却毫无温度,白昼是如此冰冷。
“黎玥…”尘久趴在欧阳黎玥的床边,眼神晦暗不明。
“我知道,我明白,尘久,没事的。”欧阳黎玥眼神冷漠地盯着惨白的天花板。
欧阳黎玥身上并没有伤,除了脸色不太好以外看上去比所有人都要体面。尘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的不是的!”尘久突然激动地站起来,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我什么都没做到,我什么都没能改变,我什么都阻止不了,我甚至差点…差点失去你们…”
欧阳黎玥支起身,将自责的女孩拥入怀中,语调轻柔,眼中带着近乎温暖的笑意。
“没事的尘久,现在所失去的,我们都将在新世界重新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