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剑阁不少弟子听到见贞所言，却并不是白清清所想那样，言行举止对她鄙夷不止。

相反有不少弟子站出来，指责见贞。

“见道友，这是云中剑阁，不是你们葳蕤宗，凡事说话都要讲究一个证据。”

“见贞，若你与白师妹诚恳道歉，且白师妹愿意原谅你，那这件事情我们云中剑阁大度，可以既往不咎，但若你死不悔改，仍要在云中剑阁大放厥词，争吵不休，那就先问问我们手中的剑。”

“见道友，一入修仙，就是与凡尘俗物再不相干，莫说白师妹今日受无妄之灾，你没有证据，即便若此时真如此，这是云中剑阁，你指责攀咬之人，是剑道至尊云断霜弟子，即便你是人族公主，这里不是中州皇宫，断容不得你撒野！”

白清清终于听清周围弟子言语，义愤填膺之辈不少。

她捏紧了手，似乎是从中汲取到了力量，事到如今，她只能赌一把，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暗香楼发生的事情，只要她不认，咬死了是污蔑。

见贞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找到暗香楼里的旧人，只要她不认！

白清清脸上恢复了自然，轻蔑一笑：“见贞，你如此辱我，可有证据？若没有证据，那就是空口白牙的污蔑，如此，我便要在这比剑台，与你死战到底，你我之间，不死不休。”

在场的弟子听了，也被这言语中透出的杀气震慑住了，今日执法堂轮值的并不是宫无忧，但兹事体大，一个是中州人皇唯一的公主，一个是掌门的关门弟子，自然不能真让她们走到死战程度，轮值的师兄先是用传讯玉牌调来一队弟子，又唤一名弟子低声交代，务必让他先去找云见月，再去喊来六长老。

见贞自然并非毫无准备，只是被云中剑阁弟子这般说，心中也难免打起了退堂鼓，但此情此景，男声又岂容她退。

众人只见她拿出一个投影石，朝白清清得意晃一晃：“白清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怕是也没有想过，凡间也会有修士，那么恰巧去过暗香楼的梳拢夜，又那么恰巧记录下了，榴娘倾城一舞，当真是我见犹怜！”

见贞将投影石往上一抛，这投影石的效果极好，又大又清晰，拍摄之人手也很稳，先是朝周围晃悠了几下，才又对准了中央的舞台，中间还未有人，因此画外的男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兄弟们，听说中州青楼非常火，今天更是暗香楼适龄女儿们的梳拢夜，半月前斩杀妖兽耽搁了些时间，原本还以为要赶不上了，今日紧赶慢赶，虽错过了开头，但听人说，花魁榴娘的梳拢夜还有一刻钟，我就先录上了。”

这男声始终不见人影，但他却像是常客，还与邻桌穿着不凡的几位富商攀谈起来。

白清清看到前面时，心下便一沉，投影石中，确实是暗香楼的装饰，尽管她已经想尽办法遗忘，但她在暗香楼十年，那里布置如何，似是印刻在她的脑海中。

即便是踏入仙途，也曾有过不少午夜梦回，惴惴不安，生怕一觉醒来，还在暗香楼，得知一切都是梦。

白清清仔细回想，那日，有修士在下面录像吗？她想不起来了，她当时很害怕，脑子也乱得很。

当几位富商的脸出现在投影石中时，她脑中嗡嗡作响，这竟真的是她的梳拢夜，其中一人更是香娘与她决裂的缘由，她不可能不记得。

她想将那投影石打落，但她的身体僵直，她的手动不了分毫。

事到如今，她竭力隐藏的秘密，今日就要暴露于人前。

就在男声一道“榴娘要出来了”的提示中，她只能闭上眼睛，她不敢再看，却听见一道剑风擦面而过，接着云见月的声音响起。

“见贞，在我云中剑阁肆意羞辱我的小师妹，好大的胆子，就是不知道你有几条命来让我杀？”

*

云见月见到来报信的执法堂弟子，就觉得心中不妙。

这个时间点竟然提前了，她跟涂山徵说要下山，也不只是为了挑选弟子，更是为了能够让白清清避开这个时间点。

她不是无情之人，这段时日，白清清眼中的愧疚不安，她看在眼里。

原本，她只是把白清清当成话本女主角，一个突然出现的师妹，可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既然白清清已经是她的师妹，她做不到放纵白清清继续按照话本子的故事走下去。

白清清如果对楚凡真有意，他们日后能修成正果，她会祝福，但是她不想为了验证话本子，就让白清清受辱，是她一开始想岔了。

但是没想到，这个事情就这么仓促的发生了。

还有见贞，她的堂妹，竟然拜入了葳蕤宗？只是... ...

今日内门禁飞，她过来的路上还在细细回想。那本话本子有写到见贞的故事吗？

她的记性还算不错，剑招尚且能过目不忘，即便怪异话本有上万页，但她最起码有九成把握，话本中从头到尾并没有见贞这个人族公主的身影。

如今，是故事早就发生了她不知道的改变，还是因为她不配合剧情，才出现补丁修正剧情？

云见月心下一沉，如果话本子中与现实，有既定剧情发生，但又会出现配角人物的改变，这就难以说明是好是坏了？

她心中思绪一一转动，思考对策，但好在脚下功夫并不慢。

堪堪在榴娘出现在投影石前赶到，她只来得及挥手打落投影石，见贞还想去捡，云见月又是一道剑风，将投影石碎个彻底，只是投影石碎片竟向见贞心□□去，见贞避无可避，幸好叶凝及时赶到，拉了她一把，那碎片只擦过了见贞的手臂，不过一息，便染红了一大片法衣。

见贞抱着手臂，她身上穿着的法衣，能抵挡化神一击，如今，手臂伤口深得可见白骨，她的身体控制不住颤抖，眼中还带着惊恐，云见月刚刚，是真的想杀了她，不，如果不是叶凝赶到，云见月已经杀了她。

叶凝给见贞服下丹药，手上也沾了见贞身上的血迹，吞下斥责见贞胡闹的话语，转而怒视云见月：“云道友下手未免太狠辣了些，云中剑阁如今是恼羞成怒，便想着杀人灭口不成？”

若不是叶凝，今日见贞即便不死，也无法再修仙。

云见月并不解释，她把握着力道，只会让投影石碎裂，却并未想杀见贞，这其中怕是有蹊跷。

她并不解释，她这人护短，若葳蕤宗上门找茬，都能全身而退，那岂不是显得，云中剑阁太好欺负。

“若叶真人觉得，我是杀人灭口，那便如此吧。”云见月先是站到白清清身前，缓缓将沾到身上的灰拍掉，理直气壮：“葳蕤宗日渐势大，作威作福惯了，便也以为我云中剑阁是个人人拿捏的软柿子，尽管来试试，同门难免有所顾忌，我却是不怕的。”

她环视一周，看着云中剑阁弟子多是愤怒，而不是对白清清的鄙夷，满意点点头：“今日我便告诉各位，云中剑阁有云中剑阁的规矩，若有人侮辱云中剑阁弟子，我没听见便罢了，我若听见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的。”

叶凝虽知见贞有错在先，也未免被云见月这副姿态和言语气到，葳蕤宗若退，岂不是告诉天下人，她们是软骨头？

一股说不上来的气愤涌上心头，叶凝轻轻推开见贞，见有葳蕤宗弟子及时扶住她，才对着云见月拔出佩剑：“葳蕤宗叶凝请战云中剑阁云见月。”

白清清与葳蕤宗众人同行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葳蕤宗这次没有带队长老随行，便是因为叶凝，她已经是元婴五阶大圆满，只待这次历练回去，葳蕤宗就会多一个叶长老。

白清清就算害怕看见云见月眼中的鄙夷，也忍不住扯住她的衣袖，嘶哑着声音：“师姐，不必为了我如此，叶凝已是元婴期，不过是一些、一些子虚乌有的污蔑之言，不必如此。清者自清，只要师姐，与同门不轻信谣言，我并不会往心里去。”

云见月回头，抬手轻轻地，拍拍白清清额头，学着涂山徵那般叹气：“小师妹，抬起头来，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白清清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云见月，对方眼里不见鄙夷，只平静望着她，眼眸中倒映着她呆呆傻傻的模样。

云见月带着几分无奈向她笑道：“你现在只要替我加油，看着我怎么漂亮赢下这一局，就够了。”

白清清觉得鼻头酸酸的，她想说些什么，却只觉得自己卑劣，云见月什么都不知道，她，她想说，她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为了她如此根本不值得。

又想说叶凝修为高超，她可以忍下这一时之气，待来日谋划也不迟。

但她只是哽咽着，她心中有些委屈,她脑子太乱了，她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委屈。

原来这就是被人保护的感觉，最后，她只是自欺欺人点头，对着云见月勉强扯扯嘴角。

她确实是个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