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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咸涩盐罐与焚伤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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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咸涩盐罐与焚伤共鸣

【海祇岛·潮音礁石屋·千织私记】

珊瑚礁历三七四轮,暴雨日。

新收病患:沈淮青。右臂焦雷旧创深逾髓,呈三重驳杂脉象——底为暴戾魔气(断潮),中凝溃散妖元(神子),表覆新生躁火(自生?)。创口如火山余烬,内灼未熄。

净心结晶仅能短暂安抚,非解症之钥。万叶药方潜藏魔痕深处,若引线埋雷。

此人风暴夜立身净心旋尾礁群,虽九十九撞而骨裂呕血,然其痛极长嘶之声……竟含一丝未泯真火。

怪哉。焚身之伤未愈,如何能燃新焰?

追记:礁穴外窥见那流浪幼童(暂名“烬童”),其目如淬毒黑刃,死锁沈氏伤臂。此童身缠至阴怨气,隐与沈氏焦痕共鸣。双焰相吸?亦或互焚前兆?

笔尖悬停,墨汁在粗糙的贝叶纸上洇开小小的阴云。千织放下硬木炭笔,指尖无意识拂过石桌上并排摆放的两件物品:左侧一枚七彩尽褪、布满细微裂痕的净心海流结晶,其内仿佛凝固着昨夜风暴的狂暴余威;右侧则是半卷被海风掀开几页的《海祇古调安魂章》,发黄的贝叶纸上,细密的珊瑚骨针笔书写着安魂的韵律。她的视线却飘向窗外——

暴雨初歇。暗灰色天穹下,铅色海面如同压抑的巨兽脊背缓缓起伏。潮水退却的泥泞沙滩上,零星散落着被浪涛撕扯变形的渔网碎片,以及几具颜色惨淡的海洋生物尸骸。一只断了半只钳的青色寄居蟹,徒劳地拖着重伤的残躯,在湿冷的沙砾上划出歪斜绝望的痕迹。她看得太久,直至那微小的挣扎被新一轮上涌的白沫彻底吞没。

为何?

这问题如同幽魂缠绕了她太久。

她能徒手在孩童被砗磲利刃割裂的腹部穿针引线,能以磷藻冷萃之法吊住老妪被瘟疫侵蚀的最后一口气息。海祇岛礁的每一寸岩石,都浸透着她以银针、海药、秘调歌谣,与死亡拉锯的咸腥痕迹。

可当那个因触怒愚人众而被沸油泼烂半边脸的女孩在她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当海贼袭击后渔村废墟里,那个死死抱着母亲冰冷手臂、喉咙哭出血泡却再也发不出声音的男童空洞地望向她时……她引以为傲的医针颓然跌落在地。那银针落在血与砂砾混合的泥污里,瞬间黯淡如同蒙尘的废铁。

这荒谬的时代,竟连无辜的孩童都要榨成灰烬!医术再精妙,也不过是把将熄烛火勉强延长瞬息微光的徒劳?

绝望如冰冷的海草,缠缚心脏。她将自己放逐到远离村庄的潮音石屋。石屋架上那些承载了无数生命重量的银针、药礁研磨钵、装满各色净化海藻的药篓,都落满了细密的盐霜。只余下角落里那个巨大水晶海盐罐,日复一日倒映着她独坐的身影。罐中沉淀的,是苦咸的盐晶,更是无数无法入海安眠的亡魂之泪。她几乎忘了银针握在指间的触感。

直到昨夜。

直到那个风暴夜。那个男人在净心旋尾礁上,被九十九次巨浪轰得骨断呕血、却在最后一次灭顶之击前,发出了那声如锈刀刮骨般的、属于自己的痛苦长嘶!他那条嵌满混乱魔伤的手臂,在濒临毁灭前爆出的那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笨鸟”之火……

像一粒火星,跌入她心湖冰封的盐罐。

【现时·石屋临海露台】

咸涩的海风掀起千织雾蓝色的额发。她将一枚新制的、流转着微弱七彩虹光的净心海流结晶置于石桌之上,推至沈淮青面前。后者靠坐在藤编圈椅里,受伤的右臂包裹在浸了药膏的冷藻泥中,搁在扶手上,露出的指尖微微抽搐。脸色苍白如蒙尘的贝,眼底却残留着一丝经历风暴摧残后的空白与虚脱。

“凝神。”千织的声音带着海礁般的冷硬质地。指尖倏然点在那枚结晶之上!嗡!七彩流光瞬间注入沈淮青右臂包裹的药泥深处!

“呃!”沈淮青身体猛地绷紧!如同被无形的电流贯穿!

痛!熟悉的焦灼魔气与阴冷妖元如同被投入热油的冰蛇,瞬间在经络内疯狂扭动撕咬!剧痛之下,脑海中不受控地闪现出神子被锁链囚于断头台前、满面泪痕凄然回望的画面,朔风骨碎血喷仍持刀咆哮的嘶吼,甚至更遥远模糊的阿幸僵如木偶被撞出窗外挡雷的身影!

“忍住!”千织的低喝如同寒泉贯顶!“那声音还在喉咙里卡着!喉咙在哪儿?!”

几乎在呵斥响起的刹那!

石屋下方陡峭的礁石滩转角处!那个小小的靛蓝色身影(烬童)如同潜藏许久的毒鲉,悄无声息地从阴影里探出头!他不知何时已摸近。怀中依然紧紧抱着那个被泥泞浸得看不出颜色的、紧紧捂着胸口木雕的布袋。但此刻,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瞳,死死盯住的,是千织点按在结晶上的那根手指!

手指修长,莹白如玉,指尖萦绕着海流般清澈的光晕——那是“力量”的具象!是他目睹沈淮青被痛苦激活焦痕后,最渴望、也最仇恨的东西!

沈淮青额角青筋暴起,剧痛让他几乎要扯断扶手!但千织的目光冰锥般钉在他的眼睛深处:“看那孩子的眼睛!沈淮青!那就是你自己的‘焦痕’映出的‘焚相’!”

沈淮青痛苦地转动眼球——礁石下的阴影里,烬童那张布满泥污的小脸上,一双燃烧着纯粹憎恨与疯狂索取火焰的眼睛,如同两面扭曲的墨镜,清晰地映照着他此刻因剧痛而扭曲的、因混乱力量折磨而同样燃烧着魔焰的狰狞脸孔!

那是……他此刻内心的映射?!

“他想要力量撕裂一切伤害他的人,”千织的声音如碎冰,带着洞穿灵魂的锋利,“就像你想要力量撕开这囚禁着她们的笼子!”她的指尖在结晶上猛地加重力道!“区别只在于——你焦痕深处那点声音!还在喉咙里打转?!”

“啊——!”沈淮青痛嘶一声!喉结剧烈滚动!一口腥甜涌上!被他死死咽下!牙齿咬破下唇!

轰——!

右臂焦痕深处,那丝挣扎的“笨鸟”之火被剧痛与千织的逼问彻底点燃!狂暴炸开!赤金混合着冰蓝的混乱火流瞬间逆冲!直灌喉头!

“咳!咳咳!呕——!”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弓起身子!剧烈呕吐!吐出的却非食物残渣!而是一大口……灼热、粘稠、混杂着暗金魔气与冰蓝妖息的污秽黑血!那血落在地上,竟“滋滋”作响,升腾起混合着硫磺与海藻腐坏气味的怪异白烟!

剧痛奇异地稍减。一股极其微弱但清晰的、纯粹的、源于他自身身体被逼入绝境后本能的抵抗灼痛感,顺着被咬破的嘴唇、撕扯剧痛的喉咙蔓延开来!

礁石下,烬童眼中的疯狂光芒在沈淮青吐出那口污血时骤然一凝!他似乎感同身受到了那呕吐带来的极端痛苦与一种病态的释放?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地缩了缩,抱紧了怀里的木雕,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困惑的茫然。

千织收回手指。那枚新制的净心结晶表面已然裂开蛛网般的细纹,光泽黯淡。她没有去看沈淮青的痛苦挣扎,目光反而落在了石桌边缘那个透明的水晶海盐罐上。

罐体晶莹。里面盛着的并非寻常白盐,而是一种泛着微灰色调的粗糙海盐晶体,每一颗都沉淀着海底尘泥般的杂质,凝结着海水的重量。那是无数次风暴后,她在死亡海岸线收集的亡魂遗泪般的残骸。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冰凉的水晶罐壁。低缓的声音如同潮汐在空螺中回荡:

“七年前,‘暗流劫掠’之后,我第一次捡起这盐罐。”

“那时万叶刚离开鸣神岛。”

记忆如深潜的鱼,破开冰冷水面——

【闪回·暗雨码头急救棚】

瓢泼大雨将整个码头洗刷得如同墨染。简陋的急救棚由肮脏的帆布与破船板拼凑,空气里混杂着浓烈的血腥、消毒草药的刺鼻,以及海水咸腥与尸骸浸泡发胀的恶臭。

角落里,一个小男孩侧躺在被血水浸透的草垫上。他约莫八九岁,瘦小的身体被简陋的止血藻布胡乱裹着,左腿齐膝而断,创口处覆盖着厚厚的、被污血浸得发黑的藻糊,勉强堵住汹涌的失血。但这孩子真正致命的伤,在喉咙——一道被粗糙渔网铁丝勒出的、深深嵌入皮肉的紫黑色凹痕!每一次他试图吸气,脖颈伤口都如同破旧风箱般发出“嗬……嗬……”的恐怖抽响,眼珠因窒息而惊恐暴凸,布满血丝。

“按住他!稳住!”千织的声音嘶哑,额发被汗水和雨水黏在惨白的脸颊上。她的双手染满凝固的暗红血块,纤细的手指此刻稳定得可怕,正将两枚淬了药藻的珊瑚银针,极其精准地刺入男孩颈部大血管两侧复杂的穴脉网络!第三枚细针悬在她唇齿间,针尖淬着一点幽蓝磷光,蓄势待发!

汗水混着雨水,从她下颌滑落,滴在男孩惊恐到扭曲的眼珠上。孩子的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呜咽,被血染黑的小手无意识地在虚空乱抓。千织的指尖因为施针过度微微颤抖,但她眼神如同锁定在礁岩缝隙中生存的藤壶,锐利而专注,只有抿紧的嘴唇泄露出一丝深压的疲倦。

就在那枚关键的“回光磷针”即将刺入男孩颈下死穴的刹那——

一道穿着青衣的挺拔身影,无声地出现在棚布入口。

万叶。

风雨将他大半边身子浇得湿透。青衣的下摆粘着泥点和不明来源的暗色污痕。他脸上带着连续奔波后深深的倦色,但那双眼睛却如同风暴洗濯过的幽潭,清澈沉静得惊人。他没有靠近抢救区域惊扰,只是安静地倚靠着潮朽的棚柱,目光平静地落在那命悬一线的男孩身上,又移至千织剧烈消耗后微微颤抖的肩膀。

他什么都没做。

甚至没有开口询问。

只是那样看着。

眼神沉静得像一口千年古井,却蕴藏着无声而磅礴的力量,足以令棚内喧嚣的血腥、孩子的濒死呜咽、医者的疲惫紧绷……都在瞬间凝结成一个纯粹关注生死的焦点。一种安定人心的气息如同无形结界弥漫开来。

在万叶目光的落点处,奇迹般地,原本因剧痛窒息而剧烈抽搐挣扎的男孩,紧绷的身体竟奇异地平复了一丝!喉咙里撕扯的“嗬”声明显减弱!

万叶的目光随之转向千织,那双眼中没有评判,没有催促,只有一种带着温度的了然与无声的支撑。

千织呼吸一滞!悬针的手指瞬间重新注入精准的力道!最后一针无声无息、如蝶穿花般刺入预定位置!

男孩脖颈伤口恐怖的抽气声骤然停顿!暴凸的眼珠如释重负般缓缓回落,艰难而贪婪地吸入棚内混杂着死亡和药味的第一口空气。

千织脱力般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上冰冷的棚柱。她转过头,想看一眼入口的方向。

但棚口处早已空无一人。万叶的背影如同融入雨幕的水迹,只留下棚柱处一个半干的水印,在风雨中迅速模糊。

唯有心口残留着被那沉静目光注视过的、难以言喻的灼热余温。

【闪回结束·现时海风穿堂入室】

“……那孩子活了三天。”千织的声音带着海盐的重量,“毒入心脉。无解。”她摩挲着冰冷的水晶盐罐壁,“万叶走后。我回到这里。看着这个罐子。”

海风掀起桌上《海祇古调安魂章》的页脚。哗啦声响里,她仿佛又听见那个被毒蚀心脉的孩子在油灯将尽时的呓语:“医娘…海…里有星星吗?…”

千织的手指沿着盐罐棱线滑落,最终停留在沈淮青因痛苦而紧握桌沿的左手旁。她的指尖并未触碰他裹药的手臂,却在距离一寸之遥处停留,感受着那混乱魔痕与微弱真火交织的灼热辐射。

“我收起了银针。盐罐成了最后的光。”她抬起眼,青金色的琉璃瞳中倒映着沈淮青的困惑与挣扎,“直到你在那绝境里,自己撕开喉咙逼出那口毒血。我才看见——”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巨浪在深海沟壑间低徊的回响:

“——真正的净心海流,不在礁石承受多少撞击。而在那一口撕咬自身污血、痛极方得吐出的决绝里。这时代是吞人的海啸,医针缝不住深渊的裂口。唯有被逼到极限、如你昨夜般发出自己的喉音的‘笨鸟’,在盐罐彻底蒙尘前,或许……真能灼穿一层锈蚀的铁壳?”

石屋内陷入沉寂。只剩下海风呜咽。千织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拿新的药礁,而是轻轻拂过那本被风吹开的《海祇古调安魂章》,将那因风暴而散乱的书页仔细抚平、重卷。她的目光落在石桌上盛放净心结晶的木盘边缘几滴溅落的暗黑污血上——那是沈淮青昨夜拼死炼出的、蕴藏着一丝笨鸟真火的残血。

窗外礁石下。那双死死盯着千织指尖力量光辉的漆黑眼瞳(烬童)的主人,无意识地松开了怀中布袋的一角。那尊被泥水浸透的“母子相依”木雕滑落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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