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他们是疯了吗!展览报废机器人?!还是什么爱情be博物馆???”
“还是被腰斩的报废机器人。”林修补充道。
陆行知被陈长安的大嗓门吵得抠了抠耳朵,走到茶几前一巴掌关掉了那显示着两个人像的投影。
下一秒,整栋房子的家电全都启动了起来,似乎表示着被迫退场的强烈抗议与不满。
“陆行知!你竟然敢关掉我!”
陆行知不慌不忙地穿上外套,又闻声看去厨房,厨小蟹张牙舞爪地在那发疯。他相信如果不是机械臂不够长,陈长安真的能操控着厨小蟹出来拍扁他。
林修还在劝慰陈长安:“安安别生气,展览的事情他也没办法。”
“非得写那什么酸不溜秋的破书,这下好了,丢脸丢到全世界人民跟前了。哎呦喂好歹那个身体我也用过,有种被扒光了供人观赏的感觉……”
“放心吧,我已经都协商好了,会给你穿好衣服,林修的伤也会修复。”
出门最后一项,戴上一副显得很有书卷气的眼镜。
陆行知站在镜子前又整了整头发,故意打笑道:“等以后你们两个重获自由了,咱还可以一起去看看。”
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久,才听到陈长安简单的一句话:“太奇怪了,不要。”
陆行知知道他说不要的是什么。
自从陈长安和林修成为代码留存在笔记本电脑当中后,白斯特便和疯了一样想尽一切办法“复活”他们俩。
陆行知换好鞋,深吸了口气,换上一个适合的笑容:“好了,大作家要出门了。”
今天是他的新书发布会。
书名叫作《长安2064》,里头以陆行知的第一人称视角大胆记录了陈长安的一生——无所谓,又有谁会在乎真实性呢。
陆行知作为距离当时事件最近的人本就受媒体注视着,他又将事件改编为小说,一上线就引起了广泛的关注。真实的案例,细腻的情感,凄美的爱恋,平凡的伟大,无数读者为此书哭出一个又一个的太平洋。
也是因此,陈长安和林修本该报废的机械体被修好后送入了爱情be博物馆,贴上了属于他们的故事。
媒体的闪光灯照得他头晕,但他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认真回答着每一位记者的提问。
“请问陆行知老师,我们小说的主人公叫陈长安,您的这场发布会也定在古城长安举行,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陈长安的名字来源是长安城吗?”
终于有人问到点上了。
大家都知道这位作家性子古怪,热度如此之高的一本小说,发布会竟然选在晚8点的长安城城墙上举行,而且作者本人要求城内不准开灯。
陆行知拿着话筒站起身,走到城墙边俯瞰黑暗中的长安城,模糊勾勒的线条深刻地印在他的视野中。
“我曾问过他,为什么要叫长安。
他说是多喜乐长安宁的期愿。”
陆行知的声音开始发抖:“人们总愿将最好的祝愿寄存在名字当中,每唤一次皆是诚挚祝福,可我实在是不知道他的一生到底算不算得偿所愿……”
长安古城的风抚在脸上轻柔柔的,此刻平静的美好是危机过后的补偿么?
陆行知悄悄抹掉眼角的泪,声音变得坚定:“长安二字并非只是一人所愿,而是像长安古城一样,那古城中的,是一座城池的记忆,一个时代的繁华,是所有人的喜乐。长安二字,是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天下之愿。”
话毕,整座城的灯全都亮了起来,数十发烟火齐鸣直上云霄,撒下古往今来无数人闪耀的愿望。
无数炫彩的光亮尽收入眼中,陆行知的听觉突然钝了许多。诸事毕,他的任务完成,精力被完全抽离,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子赶紧离开这个喧闹杂乱的现场。
他随意地在城中走着,在一所公共厕所的外墙处靠着墙壁蹲了下来,前头还有灌木丛挡着。
“大家都在发布会那边,怎么主角自己一个人躲起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陆行知放松地笑了起来:“你跟踪我。”
白斯特拽了拽修身的西裤,也在陆行知身边蹲下。
两个穿着考究事业有成的大帅哥,此时此刻就这么并排蹲在旅游景点的公共厕所门口画圈圈。
“你怎么来了。”陆行知问。
“麒麟可是你的赞助商啊陆行知老师,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陆行知毫不愧疚:“还真不知道,不是很有兴趣关注。”
他又打量了眼白斯特的着装,问:“丢了媳妇儿也不后悔?”
白斯特耸耸肩:“回到麒麟是我的决定,那里有我要承担的责任,有我要达成的目标。渐行渐远是必然的,我不后悔。”
“可我早就不烫头了。”
陆行知没由来地说了这么一句,倒引得白斯特看了眼他的头发,乌黑而有光泽,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体弱多病随时都有可能去天国的人。
白斯特明白他的意思:“谁知道呢,至少现在的我愿意去冒这个险,那就值得。你劝不住我。”
陆行知笑道:“我可没想劝你,有这力气我更愿意用来多活几天。”
“沈谦不知道哪一天才会醒,但我们谁都不着急。他不是为了沈谦一定要回来才去做的那件事,我也不是为了他必须活生生地回到我们面前才做我的事情。说到底,我们都是一类人,都是不计后果不问前程的疯子。”
“当疯子不好么?谁也不知道明天先来的是希望还是绝望。”
“走吧,”白斯特站起身来,回头向陆行知伸出手,“那我们先去把今日份的希望看完。”
两位年轻人肩并肩回到了那份热气腾腾,那火树银花不夜天是一位英雄留给这个世界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