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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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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4年5月1日22:17。

福山市某加油站。

加油站里微黄的灯源早已熄灭,只剩下几盏路灯在滋滋作响,像垂死之人的喘息。

惨白的月光为这片废墟镀上一层银霜,畸形的黑影从街道各个角落摇晃而出,被拉长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变形,宛如噩梦中的皮影戏,跳着诡异的死亡之舞。

十几头矫健的变形兽从街道尽头出现,它们低吼着互相追逐。

当发现变异者的身影时,为首的变形兽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率先扑倒了一个变异者,利爪按住猎物的头颅和腹部,尖锐的牙齿精准地撕开喉咙和胸腔。

其他变异者立刻蜂拥而上,像潮水般淹没了变形兽群。

街道瞬间沦为血腥战场。

变形兽的利爪撕裂鼓胀的胸腹,灰白色的菌丝如同活物般沿着伤口迅速蔓延。

断裂的骨骼,飞溅的血肉,都成了这些诡异菌丝的最佳养料。

撕咬!

挣扎!

抽搐!

最终,整条街道只剩下满地盛开的菌花体。

灰白色的菌丝如狂狼般席卷一切,漫过废弃车辆,爬上路灯,侵蚀高楼。

墙体外装饰的瓷块像被无形之手撕碎的纸张,菌花在混凝土缝隙中肆意生长。

随着一连串令人牙酸的断裂声,高楼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埃。

地面上的菌花鼓起一个个巨大的球状物,如同即将绽放的花苞,在月光下诡异地膨胀。

当花苞无声绽放时,露出里面黏稠的丝状物和蜷缩着的畸形生物,地面的菌花随即枯萎,只留下干瘪的深灰色脉络,像是某种古老生物褪下的外皮。

月光下,那些非人怪物缓缓站起。

它们近三米高的身躯,头颅与脖子融为一体,漆黑的瞳孔没有眼睑,宽大的鼻子下方是一张裂至耳根的血盆大口,露出细密尖锐的利齿。

上半身泛着绸缎般的光泽,没有一丝瑕疵,也没有任何性别特征,胸腹中央有一条竖线不时张合,修长的四臂无意识地摆动,下半身则是无数蠕动的灰白色触手!

它们开始向四周爬行,触手拉扯起大片枯萎的菌花,黏腻的声响令人作呕。

夜风拂过,那些深灰色残骸簌簌碎裂,化作细密的灰烬飘散在月光下,如同不祥的雪花,预示着新的灾难降临。

曾经高耸的楼房如今只剩下歪斜的骨架,钢筋从混凝土的伤口中刺出,层层叠叠的水泥板暴露在月光下。

那些怪物消失了,连同空气中残留的腥气——仿佛从未存在过。

月光依旧冷冽地洒下,照亮这片荒芜。

某块摇摇欲坠的混凝土板终于支撑不住,轰然砸落,激起一片尘埃。

那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令人惊异的是,即使街道刚发生了一场血腥厮杀,即使只隔了不到一千米,加油站内的人群却毫无反应。

加油站二楼,唯一的光源是从露台照进的月色,地上整齐躺满了人,一个挨一个,面色平静得仿佛沉浸在甜美的梦乡。

......

范童感觉自己正坠入无底的噩梦深渊。

一段段记忆如鬼手般撕扯着她,让她在黑暗中坠落得更快、更深......

......

铃声有节奏地响起,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了。

范童和两个女同学等其他人走得差不多后,开始分配值日任务。

“范童,这次轮到你倒垃圾了,我们先走啦。”扎着马尾的女孩边说边把最后一张椅子倒扣在课桌上。

“好的,明天见。”范童笑着挥手。

“明天见!”

等同伴离开后,范童熟练地关闭教学用的电子设备,走到教室另一头,拎起两大袋黑色垃圾袋走出教室。

走廊在夕阳下扭曲变形,校园里的百年大树张牙舞爪,但她对这些异常视若无睹,径直向前走去。

——这样对他不好吧?

——不好?那你替他!

——老大的决定你敢质疑!

——不不,我都听老大的。

——那你抓住他右手,你抓他左手,其他人按住脚。

清晰的对话声在耳边响起,可四周空无一人。

范童皱眉环视,迟疑片刻后继续前行。

不知不觉间,脚下的路像烧焦的血管般扭曲蜿蜒,夕阳如血,路边树木如同融化的蜡像坠落地面,又化作几个人形站在岔路口一条路的尽头。

另一条就是通往学校垃圾收集房的小路。

走近岔路口,说话声更加清晰,还夹杂着被捂住嘴的呜咽。

“老大,是1班的范童!她朝我们走过来了!”

“怕什么,我们人这么多。”

“上次被揍的事你忘啦?我们当时也是这么多人!”

“这次我们可是有准备的!”

“老大,怎么办?”

被称为“老大”的黑影比其他黑影更为魁梧,他没有面孔的脸转向范童,似乎在审视这个不速之客。

“上次的事还没长记性吗!”范童加快脚步,但身体像被无形的力量束缚,无论如何奔跑都无法靠近。

黑影人老大发出一声嗤笑,手中突然出现一个火把,凑近地上被扒光衣服的男孩。

男孩剧烈地扭动身躯,奈何身体被黑影人们死死按住,已经布满水泡的胸口,在火焰炙烤下,水泡迅速膨胀、爆裂。

愤怒如火山在范童胸中爆发,她发出一声怒吼,终于冲破那道无形的屏障,抡起手中的垃圾袋狠狠掷向黑影人们。

黑影人们被垃圾袋扎中,瞬间化作漫天的黑鸟冲向她,尖喙利爪如冰雹般落下。

“上次是我们毫无准备,这次你以为呢!”

“还想做出头鸟,还想做英雄?”

“老大给的指虎真好用!”

“打她!把她打得半残丢到那个傻子面前,吓死那个傻子!”

“爽!真爽!”

疼痛席卷全身——

范童被黑鸟群围困在中间,只能被动防御。

突然,她猛地伸手从鸟群中抓住一条黑色手臂,扯下指虎开始反击。

随着一声声闷响,黑鸟越来越少,直到她一拳击中黑影人老大手中的火把。

火把反弹撞上他的额头,伴随着一声闷响,最后一只黑鸟也消失了。

黑影老大面朝上直挺挺倒下,脑后渗出比夕阳更红的鲜血。

——死人啦!

——范童杀人啦!

范童喘息着看向倒在地上的黑影人,随着血液流淌,他的五官逐渐清晰——那是一张清秀却狰狞的少年面孔。

而她,十岁的稚嫩脸庞上,布满指虎留下的淤青,眼神从迷茫逐渐转为不悔。

......

2078年9月26日星期一,某武馆子弟在校持械杀害同学。

某学校霸凌事件,救人者范某杀掉霸凌者郑某成为少年犯。

救人变成了杀人,未成年犯范某被判入狱15个月,量刑是否过轻?

铺天盖地的新闻标题向黑暗中的范童飞来。

她如同正在下沉的溺水者,双眼紧闭在记忆的深渊中不断下沉!

......

哗啦啦——

噗!

咕噜噜——

范童的头被狠狠按进洗衣池,冰冷的自来水瞬间灌入鼻腔,刺痛如针扎。

湿透的黑发像水蛇缠绕着她的脖颈,每一次挣扎都让呼吸更加困难。

她已经两天没有进食,虚弱的身体如同一只被折翼的鸟儿,奄奄一息。

身体仅存的力气都用在手指上,但光滑的不锈钢池边找不到任何支点,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下沉。

思维断断续续——

我已经接受了审判的结果!

为什么要杀我!

我不想死!

身材高壮的女孩见范童还有力气反抗,脸上戾气更盛。

她掐住范童的脖子,狠狠往池边撞去。

只要范童死了,自然会有人善后。

她几乎能想象最终的调查报告:囚号4401083261,范童,女,11岁,于2079年3月22日下午意外死于临海市未成年犯监狱北面洗衣房内,死因为滑倒磕中前额导致昏迷,溺水身亡......

女孩嘴角扯出一抹狞笑,眼中翻涌着扭曲的快意。

求生本能让范童恍惚的思维仿佛瞬间打开了天窗,狂风灌入,她瞬间清醒,出人意料地用右手手掌垫在额前。

一声闷响,她重重地撞上自己的手背,与此同时她摆臂左肘向后猛击!

“砰”的一声闷响,钳制终于松开。

“啊!”女孩痛呼一声,踉跄后退,嘴里喷溅出血沫和碎牙。

范童大口喘息,视线边缘发黑,但她死死盯着摇晃的身影。

不能停!

凭着肌肉记忆,她欺身上前,双拳如炮,直击对方面门。

赤海吃痛后仰,范童灵活地绕到侧面,左臂锁住她的颈部,右臂扣住左上臂,像液压机般卡住女孩颈部,双腿随之攀上对方身体。

当右手拇指侧面精准压住颈动脉时,女孩的挣扎逐渐减弱,最终如同被抽掉电池的玩偶,瘫软昏迷在范童怀里。

范童松开手,这才感觉到肺部像被烙铁灼烧,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胜利的滋味却像刀片,割着她生疼。

稍事休息后,她开始在女孩身上摸索。

只找到一袋纸糖、一块包着粗糙木棍的手帕,木棍一端被磨得十分尖锐。

范童低头看向地上昏迷的女孩,想起关于这个她的传闻——女孩因为零花钱太少,她与母亲争吵后,深夜用刀刺入熟睡母亲的喉咙,抢走银行卡和首饰。被捕时,她正在商场购物,却只买了一些两百元不到的廉价饰品。

她拆开一块糖放入口中,身体急需糖分补充。

“嗯?”范童捏起袋子里一小撮糖纸团,上面有字。

——三千元现金已放在指定位置,杀死范童,尽量避免外伤。

范童苦笑:我的命只值三千?

该说你节俭还是愚蠢?

谁要杀我......

范童想要知道答案,但不能弄醒女孩,因为她没有力气再制服对方一次了。

呼——

范童深呼吸,摸上前颈。

好疼。

明明被掐住的是后颈,为什么前颈这么疼?

嗬——嗬嗬——

呼吸变得急促!

......

洗衣房地面突兀下陷,范童像受到重力拉扯,坠入无尽黑暗中急需下降!

无数记忆片段在黑暗里划过,她想要抓住什么,但身子下坠速度太快,她感觉自己好像快要失去什么。

一定!

一定要抓住什么!

漆黑的深渊里,她的大脑在尖叫,后脑勺猛地射出一支光箭!

光箭无声射碎一段画面。

......

范童的意识漂浮在一片黑暗中,直到黑暗里响起说话的声音。

“那辆车什么情况?”

随着这句话响起,范童发现自己坐在一辆正在行驶的汽车里。

她努力地想睁开沉重的眼皮。

“抓紧!”

喊声刚落,尖锐的轮胎摩擦声和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接连响起。

世界在下一秒天旋地转,车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猛地侧倾又被按安全带狠狠拉回,重复数次腾空跌落时,她终于睁开了双眼!

车厢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玻璃碎片和散落的物品,她坐在副驾驶位后面,前面驾驶位上是刚成年的哥哥范保家。

“大哥?”

范保家被变形的方向盘和安全气囊挤压在驾驶座位里,头部无力地垂向一侧。

他眼睛紧闭,鲜血从另一边额角蜿蜒而下,染红了他灰蓝色的衬衫外套和白色T恤。

她刚出狱,身上没有通讯器,而范保家的通讯器在他身上。

范童颤抖着伸手,想要寻找他的通讯器,却惊恐地发现他的双腿被扭曲的金属包裹,鲜血已经浸透他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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