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童反握匕首“坠月”，特殊材质的哑光刀面吞噬光线，只在特定角度，刃口才泄出一线冷芒。

另一只手紧握手枪，枪口低垂，警惕着四周的黑暗。

她走在前面，脚步轻缓，声音压得极低：“阿星，这些光点……有没有让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林微星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新奇：“反而，身体暖暖的，很舒服。”

她歪着头想了想，忽然笑起来：“就像喝了大伯母酿的果子酒，头有点热热的，但身子轻飘飘的。”

“用久了不会觉得疲惫吗？”范童侧眸看她，声音透着担忧，“就像以前跟我跑完步那样，手脚发软？”

林微星认真思考了一下，摇摇头，突然情绪高涨起来，激动地拍起手来。

“不会！如果觉得冷了，我就集中精神，身体外面就会有小光点‘咻咻’地飞过来，钻进我的身体里！”

她比划着，指尖在空中划出几道无形的轨迹，“它们进来的时候凉凉的，像小雪花，但过一会儿就变得暖暖的，像在身体里跳舞一样。”

她越说越开心，眉眼弯弯，仿佛真的在和这些“新朋友”玩耍。

范童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

“阿星很喜欢它们吧？”她轻声问。

“嗯！”林微星用力点头，笑容愈发灿烂，“它们救了童童，就是我的好朋友！”

范童眸光柔和，眼底的担忧被少女纯真的笑容冲散些许，却在心底轻声询问系统：“预支1点源力可以吗？”

【副舰长，是想对林微星使用基础扫描分析？】

“是的。”哎，刚平的帐，又要背债了。

【扫描完成：

蓝星人：林微星。

年龄：26岁

身高：160cm

体重：48kg

感染状态：无

基因锁状态：源力（已觉醒，源自融合了舰长的生物组织残片）】

“什么？！”

她突然停下脚步，林微星走到她身边，见她脸色不对劲，关切道：“童童？你脸色好苍白……”

范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示意她稍等，在脑海中急切地追问：“说清楚！什么叫舰长的……生物组织残片？”

【林微星第一次的基础扫描分析就有异常，当时基因锁状态未觉醒，所以未扫描出。】

【觉醒后，林微星的身体散发出属于舰长的能量辐射，按能量波动推测为近期摄入。】

“阿星近期都在我身边……不是，她上个月去了一趟国外参加什么比赛！”

范童一把抓住林微星的手腕：“阿星你上个月去国外比赛时，有吃什么喝什么，或者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林微星歪着头思考片刻：“有！一块香香的古灵芝，我在小镇集市上买的，颜色很特别，是墨绿色的，就是切不动，但晚上用它做了一锅灵芝炖鸡，很好吃！”

说着，她舔了舔嘴唇。

范童眼前闪过干巴巴的“初代04”模样，隔着容器没闻不到什么气味。

【......】

系统的沉默震耳欲聋。

范童声音发颤：“1216？舰长大人缺失这部分组织......应该没事吧？”

【短期无虞。】

【建议方案：引导林微星每日凝聚500至1000点源力，通过副舰长权限转存至舰长私库第三页。】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底郑重承诺：“我答应配合，但绝不能伤害阿星分毫。”

……

这时，二人也到一楼。

孟余二老仰面倒在地上，胸口插着遮阳伞。

伞骨深深没入血肉，随着她们微弱的呼吸起伏，暗红的血液如细流般蜿蜒而出，在地砖上洇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范童挡在林微星身前，一手持刀护着她，一手紧握枪柄。

她目光冷峻，没有怜悯，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机械的决断。

孟奶奶的头颅歪在一旁，灰败的脸上仍凝固着疯狂的狰狞，新生的利齿间还残留着血渍。

“呼哧呼哧——”余奶奶的呼吸急促而艰难，浑浊的眼珠转动，最终落在范童身上，她咧开嘴，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早该……在见你第一面时就杀了你……”

——她们不该贪恋“慢慢享用”的乐趣。

范童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当初范童回到1902室救林微星，她们从1903室出来见她时。

林微突然伸手紧紧攥紧范童的战术腰带，指节发白，她不想看，也不敢看。

在她的世界里，能称得上“朋友”的人寥寥无几，而孟余二老曾经占据其中两个位置。

范童没有废话，从林微星手中拿过那把精致复古的女式左轮手枪。

枪身冰凉，黝黑的枪口对准余奶奶的眉心。

——[死亡亦不会停止爱你]

看着这把枪，余奶奶眼中的疯狂随记忆渐渐褪去，取而代之是一片空洞的悔意。

她侧过头，看向头旁的孟奶奶，一滴热泪从眼角滑落。

是她，说服了老友陪她疯这最后一场……

她从来就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

以为末世是登天的阶梯，却没想到，最终拽着彼此坠入了地狱。

“砰！”

枪声在一楼大厅炸响，回声久久不散。

范童拔出遮阳伞，甩了甩伞尖的血沫，扯过旁边收银台上不知是谁遗留的薄毯，盖上二老的头颅和上半身，才牵起林微星微微颤抖的手，沿着墙壁谨慎地巡视了一圈。

一楼的情况比预想的好些，除了守在卷帘门处的四人已化作干尸，其余人只是中毒昏迷。

【副舰长，建议林微星运用源力从上星穴注入，约50单位源力即可清除毒素，同时可灭杀寄生的耀姆虫族幼体——前提是污染值未超10%】

【系统将使用基础扫描分析他们的生命体征，需要林微星提前储存50点源力。】

“好。”短短两天的相处，范童已对这个系统产生了初步信任……

它执着于寻回Verdantia-1216飞船残骸与舰长躯体，却在知道林微星融合了舰长部分躯体的事实上，没有强制要求回收与林微星融合的舰长躯体，它选择了尊重生命，尊重她。

它对源力精打细算到个位数，却在救治陌生人时毫不吝啬地提供方案……当然是收费的。

它渴望回收每一个感染体，却从不催促范童主动猎杀……

这些细节，范童都默默记在心底。

她对林微星柔声道：“阿星，你体内的光点可以救他们，愿意试试吗？”

“愿意！”林微星跃跃欲试地伸出手，“童童教我。”

“先不急，你能不能凝聚50个光点给我，我有用。”

“可以。”林微星轻松凝聚一个小光团在手心，被范童收进舰长私库。

范童见她状态轻松，这才放下心。

范童蹲在昏迷者身旁，指尖轻触其前发际线正中直上一寸：“这叫上星穴，把约50个光点从这里送进去就好。”

“简单。”林微星专注地调动体内流转的星辉，让源力顺着指尖温柔注入。

“累了就停下，有任何不适立刻告诉我。”

“嗯。”

微凉的光点自她指尖流淌，如同银河倾泻般没入昏迷者体内。

那些光点在皮下泛起淡淡涟漪，所过之处，毒素消散无踪。

范童站在一旁，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

待所有人都被源力关照过后，她才拉过林微星走出办公室，压低声音道：“以后在别人面前不用这个能力。”她的语气罕见地严肃，“你的神能很特殊，我怕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护不住你。”

林微星眨了眨眼，小声问：“那……能告诉姑姑吗？”

“不。”范童摇头，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替她整理好凌乱的碎发，“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林微星立刻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只露出一双弯弯的杏眼，用力点了点头。

——她喜欢这种，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秘密。

范童顿了顿，又补充道：“一直不说也不行，等我找个合适的时机，我替你和姑姑说，可以吗？”

“嗯，我听童童的。”

……

范童在与林微星谈话时，精神力形成的能量场如涟漪般扩散开来，所以当办公室里的人陆续清醒，她第四视觉敏锐地捕捉到他们的动作。

“跟紧我。”她低声对林微星说道，“等我和他谈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个身穿黑色军用A90“海燕”作战服的男人正扶着办公桌艰难起身。

“陈队长。”

“范小姐。”男人抬头，身体的虚弱不减他目光的锐利。

两人素未谋面，却都精准地认出了对方。

陈奇是从秦坦那里了解到范童在加油站，而她那张与范如楠有六七分相似的脸庞更是最好的证明。

范童则从他肩章上闪烁的星辉徽章认出了他的身份。

“发生了什么？”陈奇嗓音低沉，显然还未完全从毒素的影响中恢复。

“变形者夜袭。”范童言简意赅，“跟我们一起离开小区的变形者，有一半参与了袭击，其中有个双头一体的变形者会喷吐毒雾，我们都中了招。”

她顿了顿，没有提及自己梦境的细节——那些霸凌者的记忆，那些因王人姐弟而翻涌的旧伤。

“毒雾有致幻和麻痹神经的效果，让人深陷梦境难以清醒。”她语气平静，“我是精神系神能者，所以先醒了过来，解决了那个双头变形者。”

她没有过多解释，神能者的能力本就神秘，官方自有定论，陈奇若是疑问，大可自行调查。

陈奇揉了揉太阳穴，点头道：“多谢。”

他转头对身旁的队友说道：“云贵，去茶水间看看陈薇和那对姐弟的情况。”

范童环视一圈，确认其他人除了旧伤外并无大碍，便说道：“陈队长，既然大家都醒了，就尽快撤离吧，这里血腥味太重，再待下去，恐怕会引来变形兽和变异者。”

“稍后我们从二楼后厨的小阳台离开，进入旁边的楼盘内休息。”

陈奇点头：“好。”

范童转身离开办公室，见秦坦正站在门外，目光落在林微星身上，似乎想说什么。

“秦队。”范童不动声色地挡在林微星身前，语气冷淡，“这里血腥味越来越重，现在陈队长的人都清醒了，稍后我们从二楼后厨的小阳台离开，去旁边的SOHO楼盘里暂避，那里还在建设中，相对安全。”

秦坦收回目光，点头道：“明白，我让其他人在一楼收银台集合。”说完，他转身离去。

范童这才看向林微星，少女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阿星，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林微星像信号中断的玩具娃娃，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他跟我打招呼……我没理他。”

范童：“……”很好，她家阿星有警惕心，这是好事。

“走吧，我们去收银台等他们。”

不一会儿，秦坦带着三人先到——小叶、刘洋，以及之前开面包车的司机。

春风小区自救队其他成员，已经永远躺在了加油站冰冷的地面。

N3-4小队紧随其后，王人姐弟还在昏迷，分别被人背着，走在队伍中间。

范童没有多言，直接带着林微星走在最前面，秦坦四人居中，N3-4小队殿后。

经过二楼楼梯时，郑喜旺抱着冰冰缩在角落，像两只受惊的鸟儿。

冰冰把脸埋在她的胸口，只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

“我们要走了，一起吗？”范童问。

“一起！”郑喜旺抱着冰冰，连忙站起来，“冰冰，我们要走了，你……去你妈妈那拿一件物件留身上吧。”

她怀里的冰冰却摇了摇头，死死攥紧他的衣角，她不想再看到母亲干枯的尸体，更不想带走任何旧物怀念。

范童示意他们先去后厨等她，随后，她走向陈欣的尸体，蹲下身，从她无名指取下两枚戒指，塞进口袋里。

最后，她才带着林微星走到徐航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