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羡蓦地凑到宋闻溪面前,一双狐狸眼多情似水,蕴着坏心思,语调暧昧地低声说道:“小美人,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宋闻溪倏地睁大眼睛,向后躲了几寸,视线不自觉地飘向某个方向。
陆青衍站得稍远些,听不真切他们所说的话,只隐约听到“亲”的字眼。
他眸光阴冷,死死盯着某个疑似欲行不轨的“登徒子”,指尖旋着灵力,似是随时准备出手。
楚羡微微歪头,阻断宋闻溪的目光,眼尾轻轻上扬,含着笑意:“就这么猜出来的啊,我一靠近你,你就紧张地盯着他,我好生伤心,你说他不是你的心上人?还能是什么?”
宋闻溪呼吸一滞,下意识疑问道:“我会喜欢他?”
她微微垂下眼眸,紧紧抿着唇。
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吧,或许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好感?
毕竟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最先见到的人是陆青衍,一路生死相依的人也是陆青衍。
可能是吊桥效应作祟吧。
宋闻溪几息之间把这辈子所学都想了一遍,最后找出个看起来听起来都十分有道理的理由。
这不是喜欢,而是一种依赖。
他接着将竹骨扇子甩开,重重地扇了好几下,退出一尺远,眼睛微眯地瞥向陆青衍所在的方向,咳了几声:“得得得,我不跟你抢,又辣又酸的,快把我呛死了!”
宋闻溪的视线再次飘向陆青衍,他面色淡漠,毫无异色,丝毫不像楚羡说的那样情绪大动。
陆青衍抬眸,恰好对上她的目光,平静道:“我没有。”
他没有。
是啊,在他的视角,宋闻溪是害他惨死的林妍。
如今所做的一切,一起相处的瞬间,她都是用着林妍的身份,顶着林妍的脸。
就算有,那些情绪不会是对着她本人。
况且在原书中,林妍虽是恋爱脑女配,却也是美貌无双。在早期的描写中,作者也曾带过几笔陆青衍对她心有好感。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所以林妍害死了他,他都没有说什么。
不知道现在……
出神之余,陆青衍仍旧静静地看着她,明明眸光无温度,宋闻溪却被他看得脸热,心脏像是没有节奏的鼓点,迅速地跳着。
她又暗暗地生出几分落寞,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硬着语气道:“我知道。”
楚羡惬意地挥着扇子,啧啧两声:“嘴硬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次,宋闻溪和陆青衍异口同声道:“没有。”
楚羡虽听不到陆青衍的声音,但这空气中浓厚的火药味足以说明一切。
他无奈地举起双手投降:“没有,没有。”
宋陆二人这才作罢,谁也不愿意看谁,悄悄向对方瞄一眼,恰好撞上视线,又都装作若无其事移开目光。
楚羡笑容僵硬,转头向宋闻溪问道:“你的心上人……”
宋闻溪狠狠地睨他一眼。
楚羡微微锁眉,撇撇嘴角:“小美人,你又不告诉他的名字,那我怎么称呼他嘛?”
宋闻溪平淡地抛出三个字:“陆青衍。”
楚羡即刻改口:“那个谁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宋闻溪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润润嗓子:“鬼魂,只有我能看到、听到、碰到,他碰不到其他物件的实体,只有……”
她停顿一瞬,接着道:“只有与我肌肤接触时,才能触到。”
楚羡听得津津有味,指尖轻轻敲着扇骨,眸中闪着亮光:“嚯!世间竟还有如此奇事,真是有趣。”
他眼神怪异地看向宋闻溪:“那你们可是缘分深厚,命中注定呢?”
宋闻溪撇撇嘴,避开他的视线:“不如说是冤魂索命。”
楚羡拿扇子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摇摇头道:“可真是个木头脑袋啊,好吧,也不能全怪你,某个人的嘴比石头还硬。”
宋闻溪没再多说,垂下眼眸呆呆地望着一处。
楚羡微微歪头:“小美人,不高兴了?”
他拿腔滑调:“我方才都是乱说一通,你别当真啊。”
宋闻溪失神片刻,倏地恍然。
她失落什么啊?
陆青衍喜欢谁和她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并不重要,她非此间人,何必在意这么多。
宋闻溪最擅长的就是自己和自己和解,无论是什么事情,她总能很快看开。
她抬起眼眸,温声回道:“楚楼主,不是你的问题,方才是我失态了。”
楚羡扬起嘴角,微眯的眼眸如一汪春水:“无碍,小美人你高兴就好。”
宋闻溪眸光一闪,有些难为情地忸怩道:“楚楼主,不知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他……陆青衍触到实物。”
楚羡微微蹙眉,作出副为难的神情,扬起扇子扇了好几下,又唉声叹气好几次,却一直不语。
宋闻溪左看看右瞧瞧,瘪下嘴来:“是没有办法吗?算了,是我多言,此事本来就很匪夷所思,我还提出这样的要求,确实有些难为人。”
楚羡舒展眉头:“有的,只是此物有些复杂。”
宋闻溪眼神一亮,万分期待地看着他。
楚羡手腕一转,手心出现一根细长的红线:“此物名为‘一线牵’,可将你二人五感相连,五感自然包括触感,所以只要将它系于你二人指间,便可使他触到实物。”
宋闻溪纤纤玉手拾起那条细线,线的一端旋即绕上她的小指几圈,另一头猛地冲出去,缠到陆青衍的小指上。
绯红的长线牵于两人之间,却蓦地收缩变短。
宋闻溪一下子被扯着向陆青衍那边走,结实地撞到他怀里,顿时有些发懵。
楚羡不忍直视,扶额无奈道:“我还没说完呢,怎么这么着急呢。”
宋闻溪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抬眸懵然地看着陆青衍。
她眼睛有些微红,因是撞得疼了,眼角还沾着些水痕。
陆青衍待她稳住身形,悄悄松开揽着她腰的手,收回背到身后,又往后退了半步,在两人之间拉开些距离。
他淡淡道:“你没事吧。”
宋闻溪偏开头,若无其事道:“没……没事。”
她往前走了丈余,又猛地被扯回去。
她不死心地再试了两回,屡试屡败,但好在早有准备,没再撞进陆青衍怀里。
楚羡挥着扇子,悠哉悠哉地看了半天戏,终于忍不住开口:“别挣扎了,没用的,一线牵会将绑定的两个人的距离缩短,修为低的一方会向修为高的一方靠近,最多不超过一丈。”
宋闻溪扯着陆青衍一起走过来,小发雷霆地弱弱道:“你怎么不早说。”
楚羡无奈摊手,撇撇嘴:“你压根儿没给我说的机会啊,小美人,这怎么能怪我呢?”
宋闻溪长舒一口气,费劲地去扒拉缠在指上的红线,却半天解不开,还把手指勒得生红。
楚羡好心地提醒:“这‘一线牵’绑定了就不能轻易解开,小美人,你当心伤了自己。”
宋闻溪停了动作,问:“那怎么不轻易地解开?”
楚羡漾开一抹坏笑:“你们其中一人死亡便能解开了。”
他接着补充:“‘一线牵’又称月老姻缘线的低配版,姻缘线绑定生生世世的情缘,不论死生,它只能绑定现实生前的情缘。”
这解不开便解不开吧,现在这个情况,谁也不能死啊。
宋闻溪不好意思地回头,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不好意思啊,既然已经解不开了,要不然你忍忍。”
她随手拿起个茶杯递给陆青衍,干笑两声:“你先试试能不能触到实物?”
陆青衍很自然地接过茶杯,浅抿一口,语调平静:“可以。”
宋闻溪心中蓦然一紧,那个茶杯似乎是她喝过的,杯沿上两道水渍有一半重合。
间接接吻吗?
算了,还是不要说了。
宋闻溪笑哈哈地赶紧接过放回桌上:“你能碰到便好。”
楚羡收起折扇,推门而出,走前还不忘调侃一句:“长夜漫漫,二位可要好好享受啊。”
之前不觉,宋闻溪和陆青衍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竟生出几分尴尬。
如今他能触到实物,就不能只把他当成鬼魂了,总要为他寻个睡觉之处吧。
但他们的距离又不能超过一丈,真是难为人。
宋闻溪困意来袭,泪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
陆青衍道:“你先去睡觉吧。”
宋闻溪抬起手,目光点了点红线:“这个怎么办?”
陆青衍从容不迫道:“我就在榻边坐着。”
宋闻溪泪花闪闪,又打了个哈欠:“你不困吗?”
陆青衍淡淡道:“不困。”
宋闻溪扯着红线浑浑噩噩地躺上榻,陆青衍灭了火烛,静静地在榻边打坐。
细长的红线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一片阴影笼罩着宋闻溪。
她沾上软枕,却突然困意全无,意识格外清醒。
她轻轻喊:“陆青衍。”
陆青衍平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在,睡吧。”
宋闻溪低声问:“你要不上榻睡?你这样坐一晚上也好累的。”
陆青衍说道:“不累。”
宋闻溪紧锁眉头,半晌憋出一句话:“你这样我于心不安。”
说罢,她扯过棉被,裹成一条横在中间:“以此为界,绝不越界。”
她让出朝外那半边,拉着陆青衍上了榻,而后侧身对着里面,很轻很轻地道了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