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仿佛被剜去一块,那种疼痛比手上的创伤还要疼。
顾止端肃面孔,“白辞,我很高兴你能为我哭,但绝不是这个时候。”
“我说过的,保护你是我的个人意愿,你不用有负担。”
白辞低垂着眉眼,无声地掉下眼泪。
他也弄不懂自己到底为什么哭,或许是因为庆幸顾止没有大碍,或许是因为后怕。
情绪的决堤没有缘由,他隔着泪帘,抬眸去看温声劝慰自己的顾止。
失而复得的酸涩堵在喉间,泪水落得更凶。
顾止还是第一次见到白辞这副样子,端的是束手无措。
“怎么哭得更厉害了?”他凑近白辞,干巴巴地说,“我没带纸巾呢。”
“嘶——”顾止佯作扯到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没事吧?”白辞当即收住眼泪,紧张地问。
计谋得逞,顾止眸底闪过狡黠,“没事。”
“终于让你不哭了。”青年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呼出一口气。
这下负面情绪被截断,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
哭出来之后,那些担忧跟着发泄出来,白辞心中好受了不少。
吸了吸鼻子,他滞后地为自己在青年面前大哭一顿感到羞恼。
“我其实是眼里进沙子了,你信吗?”白辞瓮声瓮气道,”我不爱哭的。”
见他恢复平静,顾止揪着的心落了地,配合着睁眼说瞎话,“嗯,医院里的风挺大。”
恰好有一位护士经过,听见他这句话,稀奇地多看了他两眼。
顾止身子一僵,待到人走至转角,煞有其事地抱怨道:“完了,白老师,她肯定觉得我的脑子有大病,我的一世英名啊……”
白辞看着向后瘫在椅子上仿佛自闭的青年,道:“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刚好会有人走过来。”
“别说对不起,我真是怕了你说这三个字,”顾止歪头看他,半真半假地说,“白老师如果真觉得特别抱歉,不如来点实际的报答,比如说以身相许?”
顾止原以为白辞会像从前一般矢口拒绝。
殊不知这个时候,他想要什么,白辞都很难拒绝。
白辞在短暂的犹豫后开口:“如果你……”
猜到他要说什么,顾止陡然变了脸色,冷声道:“白辞,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的同情或是愧疚答应我的追求,这是对你的不负责,对我也是。”
白辞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刹住冲动。
是了,顾止想要相互倾心足够纯粹的感情。自己这样做,是对他一腔真情的侮辱。
意识到险些做错事,白辞想说“对不起”,却又想起对方才说过不愿意听见道歉。
言语哽在他嘴边,气氛陷入微妙的尴尬。
“顾止,白老师。”陈丽的回来解了两人的围。
白辞微微侧脸避开陈丽的目光,怕她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好点了吗?”幸亏陈丽径直对顾止道,“我已经将你这边的情况告诉徐导,节目改到后天同时间录制。”
“嗯,”顾止面色如常地站起来,说,“我们回去吧。”
三人坐上返程的车,心境与来时截然不同,都松懈下来。
服下的止痛药开始起作用,顾止有些犯晕,蜷缩在后座的一角。
“对了,陈姐,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忍着恶心,他掀动眼皮询问。
白辞也好奇地竖起耳朵。
提起这个,陈丽的神情非常不好看,“徐导问清楚了,那女孩是服化组招进来的一位实习生,平时看着沉默寡言的,谁也没想到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会将现实与臆想混淆。”
“她是你的私生饭加毒唯,在网上发布过不少激烈言论。估计她看到你最近跟……白老师走得比较近,”陈丽不敢细说戴戒指的热搜,顿了顿,说得委婉,“心生嫉恨,这才藏刀想要报复白老师。”
“这事公司那边会帮你处理好的,会用正当的法律手段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得到教训。”
“现在这些粉丝,也太不理智了。”陈丽感慨道。
白辞与顾止在后视镜里对上眼。
青年没说话,但他读懂了对方的眼神:这事怪不到你身上。
方才被吓得六神无主,白辞连手机都没带,只得问陈丽:“这事是不是上热搜了?”
“可不是嘛。”陈丽将热搜页面展示给他看,文娱热搜第一条赫然是#顾止被刺伤,后头标着“爆”,第二条是#音悦现场见血。
一条比一条看起来可怕。
白辞瞥见底下大家都在讨论人有没有事,以及抵制不理智粉丝群体。
陈丽:“不过,节目组跟工作室已经联合声明,你与顾止是安全的。”
即便有了说明,这件事的热度一时也难压下去。
那些媒体营销号非但不会错过这波流量,还要踩着当事人的痛处大肆引导舆论,分得一杯羹。
最近这段时间里,尽管非顾止所愿,他上热搜的频率实在太高了些。
这样一来,路人对他的观感会很不好,也难怪他们戏称顾止在热搜上买了房。
“帮我跟工作室的小伙伴们说一下,晚上我想开个直播。”顾止突然道。
他原本就计划要直播,与其任由网上的舆论乱传,倒不如由他亲自出面。
一来向公众以及粉丝报个平安,二来抢占流量先机,省得大批吸|血|包继续占据社会资源,三来还能借虚弱的形象虐粉固粉。
更关键的是,顾止不想看见#顾止为白辞挡刀#这样的消息被广泛传播。
他们的名字不该以这种方式同时出现在公众面前。
顾止能想得到这些好处,陈丽自然也能。
但她回头打量青年毫无血色的脸,皱起眉,“你的状态能行吗?不然还是休息几天再说。”
“皮肉伤而已,”顾止不以为意地扯起唇角,“不影响。”
见他坚持,陈丽打开手机这就去联系团队安排事宜。
白辞心里非常不赞同他才受了伤,就开始操心这儿,操心那儿。
可陈丽这位经纪人都没说什么,自己没名没份的,没资格劝说。
汽车到达录制大楼外时,场地外围堵了不少闻讯而来的媒体与狗仔。
长焦短焦镜头毫无边界地对准车内的几人,像是势必要撕下猎物伤口的猛兽。
好在陈丽对这样的场景早有预料,提前通知节目组派保安出来维持秩序。
他们用人墙破开了一个通道,陈丽率先下车:“麻烦让让,我们艺人今天不接受任何采访。”
下车前,顾止从中央扶手箱里拿出额外的墨镜与口罩,递给白辞:“戴上。”
由阮医生陪护着,顾止堪称全副武装地下车,快步往前走。
白辞同样不露声色,紧紧地跟着顾止的步伐。
从某个角度看去,两人的袖子碰在一起,像是牵着手。
这些连拍的图被发布在网上后,网速超快的silencer们反手就是一个保存至本地。
照片里两人皆冷着脸,行动间气场A得不行。
前方的顾止偏首往后看,似在确认白辞有没有跟上。
别太好磕了!哪怕她们没能亲眼目睹顾止替白辞挡刀的那一幕,也能借此脑补出来。
豹豹就是这样用宽肩将猫猫挡在身后,护住猫猫的安全!男友力简直爆棚了好吗!
小姑娘一面嗷嗷尖叫感叹神仙爱情,一面非常理智地相互嘱咐圈地自萌,千万不要将网友们对事件的注意力转移到磕cp上!
毕竟这件事情性质不同,是见了血的。
两人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白辞才进屋,就被朱特扯着后领转了一圈,查看他是不是安然无恙。
天知道朱特当时一扭头,看见那把刀距离白辞仅有一步之遥,吓得魂都没了。
后来在混乱里,白辞跟着顾止去了医院,不知结果的朱特可谓是坐立不安。
“放心,我没事。”房间内熟悉的香薰气味让白辞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得以松弛。
朱特拍了拍胸膛,喃喃道:“多谢上天保佑,多谢上天保佑。”
“我就说嘛,衬衫里的那根针不是意外,”他道,“这小姑娘不免太恶毒了。”
“你们之间萍水相逢,无冤无仇的,她竟然想下杀手,还好顾止他……”
听见顾止的名字,白辞心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白辞,白辞?”朱特自顾自说了一通,余光瞥见愣愣怔怔的自家艺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白辞骤然抬眸:“!”
灵光乍现,朱特直截了当地问:“白辞啊,你是不是对顾止动心了?”
动心?
白辞默念着这两个字,心脏咚咚加快。
恍若拨云见雾,一些被刻意压抑的情绪变得真切。
他对顾止早就不止是浮于表面的好感,而是不自知的喜欢。
换做是其他人受伤,他会这么这么担心害怕吗?
不会,他唯独害怕顾止会消失在眼前。
他还会遇上比顾止对他更好的人吗?
不会了,这世上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二个热烈而赤忱爱着他的青年。
那为什么他不能与顾止试一试呢?
一连串的问题在白辞脑中有了相应的答案。
他没作声,朱特却将他眉目间萦绕的情绪瞧得一清二楚。
得,儿大不中留。
在顾止不假思索冲上去的那一刻,朱特就已经单方面认同这位“儿婿”的身份了。
将一个月前要求白辞千万把持住自己的话抛在脑后,朱·月老·特上线:“崽,喜欢一个人不妨大胆些。”
何况这世界上优质的男孩拿下一个就少一个,可是紧俏货。
闻言,白辞突然站起身,气势汹汹地朝外走。
“你去做什么?白辞!”朱特问道。
“你说得对,”白辞郑重其事地回答,“我喜欢他。”
“所以……你这是要去表白?”
在朱特惊异的目光中,白辞摇了摇头,“他没吃午饭,我去食堂帮他买份粥。”
顺道冷静冷静,好好思考下该怎么跟人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