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龙潭内,水汽依旧浓郁。
潭边那堆小小的篝火早已熄灭,只余下几缕青烟袅袅。
墨璃盘膝坐在石台上,面色已不似初来时那般惨白吓人。
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金色光晕,那是龙神之力在流转。
数日的调息,他那紊乱的内息逐渐平复,只是腹中那不安分的龙蛋,依旧不时传来阵阵悸动,每一次都让他心神微颤,不得不分出更多神力去强行安抚、压制。
这消耗着实不小,以至于他眉宇间,依旧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缓缓睁开眼,潭壁上镶嵌的几颗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晕。
云苍苍盘膝坐在不远处的石台上,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灵气波动。
那块清灵石髓悬浮在她掌心,散发着幽幽的蓝光,一丝丝精纯的能量被她缓慢吸入体内。
墨璃静静地看着。
他知道,她在炼化那块石髓。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云苍苍周身的灵气波动猛地增强,潭中的水汽仿佛都受到了牵引,向她汇聚。
她秀眉微蹙,额角渗出汗珠,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墨璃心头一紧,却未动。
他能感觉到,这是破境前的征兆。
突然,云苍苍体内发出一声细微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轻响。
堵塞的灵根,通了!
一股远比之前磅礴数倍的灵力,如同挣脱了束缚的洪流,在她四肢百骸间奔涌。
筑基中期!
云苍苍缓缓睁开眼,眸中清光流转,整个人气质又清冷了几分,却也多了一股难以言说的锋锐。
她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扬了扬。
这种感觉,很不错。
墨璃看着她,心中思绪万千。
他想起当初封印她修为,将她送到翠微山,本意是想让她以一个普通凡人的身份,安稳度过余生,远离尘世间的纷争与险恶。
他以为,那样的清净之地,能护她周全。
谁曾想,翠微山那样的地方,竟也充满了虚伪算计、勾心斗角。
她一个“半条灵根”的杂役弟子,在那样的环境里,不知受了多少欺凌和白眼。
想到此,墨璃心中便愧疚万分。
或许,是他错了。
绝对的安稳并不存在,没有自保之力,到哪里都可能成为鱼肉。
他看着云苍苍那张依旧清冷的侧脸,心中某个念头渐渐清晰。
他要帮她恢复更多的修为,让她有能力保护自己。
“你感觉如何?”云苍苍清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恢复得差不多了。”墨璃答道,声音比之前多了些中气,“多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不用客气。”云苍苍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微尘,“我们准备动身吧,摄魂铃的材料,宜早不宜迟。”
“星衍。”她在识海中呼唤。
【主人,我在。】
“炼造摄魂铃的材料,去何处寻?”
【主人,目前距离你最近,也是相对最容易寻得的材料是天外陨铁。】
“天外陨铁?在何处?”
【根据星衍回溯百年的记录,目前已知最大的一块天外陨铁,重约七斤,现存于宣州城城主府的宝库之内,乃其家族三代前偶然所得,视为镇府之宝。】
“宣州城?城主府?镇府之宝?”
云苍苍挑了挑眉。
星衍对“容易”的定义,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云苍苍腹诽,脸上却不动声色。她看向墨璃,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我们先去宣州城。”
“嗯。”
墨璃一手护着腹部,一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
云苍苍扶他站起身来。
两人简单收拾一番,离开了隐龙潭。
潭外阳光正好,驱散了连日来的阴湿。
前路,宣州城。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
宣州城,城墙高耸,气势恢宏,与寻常州郡的繁华不同,这里更多了几分肃杀与戒备。
街道宽阔,青石板路面被往来车马磨砺得光滑。
两旁店铺鳞次栉比,却少有寻常的喧闹,多是兵器铺、丹药行,往来行人也多是修士,气息沉稳,步履匆匆。
空气中,除了淡淡的硫磺与金属气息,还混杂着各种药草的特殊味道。
云苍苍将马车停在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外。
她刚跳下马车,车厢帘子便被一只素白的手掀开,墨璃探出头来。
刹那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低低的惊叹声和毫不掩饰的目光立刻聚焦过来。
墨璃蹙眉,下意识地又缩回了车厢。
云苍苍面色不变,径直走到街边一个贩卖杂货的小摊前,挑了一顶边缘缀着细密轻纱的帷帽。
“戴上这个。”她将帷帽递给墨璃,语气温柔。
墨璃接过,指尖触碰到微凉的轻纱,动作一顿。
熟悉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语。
他记得,很久以前,阿瑶也曾这般为他戴上帷瑁,遮去旁人探究的目光。
心口,蓦地一抽,细细密密的疼,伴着一股说不清的酸涩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
他垂下眼,掩去眸中的波澜,依言将帷帽戴好。
轻纱垂落,隔绝了那些令人不适的视线。
他这才从马车上下来。
两人走进客栈。
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云苍苍道。
“好嘞!敢问客官是要一间房还是两间?”
店小二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见男子戴着帷帽,女子气质清冷,便自作聪明地笑道,“看两位这般登对,定是一间上房吧?”
墨璃戴着帷帽,看不清神情,只觉耳根微微发烫。
他下意识想开口解释。
云苍苍却已淡淡开口:“一间即可。”
她不想多费口舌。一男一女出门在外,如若不是夫妻关系,反而容易引人关注。
“好嘞!上房一间!”店小二高声吆喝着,引着二人上了楼。
房间陈设简单干净。
云苍苍检查了一下门窗,确认没有问题。
墨璃默默地在桌边坐下,腹中隐隐的痛感又开始作祟,他不动声色地用手轻轻按了按。
云苍苍注意到他微白的脸色,倒了杯热水道:“你先歇着,我让星衍打探一番。”
说完便寻了个角落坐下,在识海中唤道:“星衍。”
【主人,我在。】
“宣州城城主府的详细地图,以及宝库的位置。”
【正在调取……地图已生成,宝库位于城主府后院禁地,守卫森严,布有三重阵法。】
星衍将一幅清晰的立体地图呈现在云苍苍的识海中,各处要道、暗哨、阵法节点,标注得一清二楚。
云苍苍仔细记下,眸光沉静。
镇府之宝,戒备森严,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