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墨璃如遭雷击，猛地从梦境中弹了出来，神魂剧震。

他大口喘着气，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背。

他惊恐地看向熟睡的慕倾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头皮阵阵发麻。

原来……

她那时候……

真的是想炼化他！

用他这条龙，炼成她飞升的丹药！

这个念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墨璃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再残忍地搅动。

这个一直以来被他刻意压抑、不愿相信的猜想，今日，在这烟罗照梦镜中，得到了最清晰、最残酷的证实。

铁证如山，不容置喙。

墨璃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碎裂成无数无法拼凑的残片。

过往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飞速闪过。

她初见他化形时的神情……那不是喜悦，是审视和盘算？

她将他从熔炼室救出，是因为最后一丝不忍，还是因为时机未到？

她日复一日的温柔相待，耐心教导……是因为愧疚，想要补偿？还是为了更长远的谋划？

那些曾让他觉得温暖入骨的陪伴，那些曾让他以为是两情相悦的甜蜜……

此刻想来，都像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心，养得更“好”，以便将来……更顺利地成为她掌中的那枚金丹？

墨璃不敢想，也不能想。

每一个念头，都像一把淬毒的刀，凌迟着他的神魂。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她生命中的意外，是那抹唯一的色彩。

却原来，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她飞升路上的一块垫脚石，一件……可以利用的“材料”？

墨璃踉跄着冲出静室。

冰冷的夜风如刀子般刮在脸上，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寒意与痛楚。

***

慕倾瑶醒来，到处见不到墨璃，莫名有些不安，立刻动身去寻。

“墨璃？”

她在山上找了个遍，总算在崖边找到枯坐的墨璃。

他背对着她，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萧瑟。

慕倾瑶走近，才发现他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眼眶红肿。

“你怎么了？”慕倾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墨璃缓缓转过身，脸上是全然的破碎与绝望。

“你想要炼化我！”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控诉，“你为什么要炼化我？”

慕倾瑶如遭雷劈，瞬间僵在原地，“你……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墨璃情绪激动起来，“我在你梦里都看到了！你捡我回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我炼成丹助你飞升！”

“不，不是那样的……”慕倾瑶急忙否认，心却沉了下去。

烟罗照梦镜……他进了她的梦？

看到了最深处那个……连她自己都快遗忘的荒唐念头？

“不是那样，那是怎样？”

墨璃逼近一步，泪水再次涌出，带着无尽的悲伤和不解，“你解释啊！你告诉我，你当初捡我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慕倾瑶张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解释？她要如何解释？解释那只是年少无知时，面对一颗或可助她飞升的蛋，一瞬间冒出的黑暗想法？

解释那想法早已被这十年的朝夕相处、不知不觉滋生的情意所取代？

可梦境不会说谎，那最深处的念头，确实存在过。

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剖析清楚，那潜藏在识海深处的复杂人性，又要如何向心智单纯、非黑即白的墨璃解释清楚？

况且，以他现在的状态，就算她解释了，他能信吗？能理解吗？

慕倾瑶看着墨璃那双写满痛苦和背叛的眼睛，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和茫然。

解释，似乎是在掩饰，是在欺骗，她不想。

不解释，却又坐实了他的指控，会将他彻底推开。

她到底该怎么办？

***

慕倾瑶的沉默，在墨璃眼中，成了最残忍的默认。

每一个刹那的迟疑，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他以为她无话可说。

他以为她心虚，她不敢否认，也无从否认！

“呵……”墨璃发出一声破碎的低笑，笑声里充满了自嘲与绝望。

他通红的眼底，最后一点希冀的光熄灭了。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与愤怒。

“你对我好，不过是像豢养灵宠一样，等着它长肥，然后……开膛破肚！”

墨璃猛地后退一步，周身气息骤然变得狂暴。

“我那么相信你……”

他双目赤红，像是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所有的理智都被那汹涌的悲愤吞噬。

“你却……你却只想把我炼成丹！”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血腥味。

怒火与绝望交织，在他胸腔中炸开。

墨璃手腕一翻，一柄通体剔透、泛着寒光的冰剑凭空凝成。

剑尖直指慕倾瑶。

“既然如此……”他声音颤抖，却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我这条命，你想要，便来拿！”

剑气森然，割得人肌肤生疼。

慕倾瑶心头剧震。

她想开口，想说不是的，想说他误会了。

可话到嘴边，却又被那沉甸甸的疲惫与无力感压了回去。

她知道，此刻任何解释，在他听来都苍白无力，都像是狡辩。

“墨璃，你冷静点！”她只能干涩地吐出这几个字。

“冷静？”墨璃凄然一笑，“你要我怎么冷静？！”

他持剑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痛苦。

下一瞬，他嘶吼着，挥剑朝慕倾瑶刺去！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原始的、发泄般的恨意与绝望。

慕倾瑶瞳孔骤缩。

她本能地侧身闪避，想要运转灵力格挡。

然而，身体却出奇地沉重，灵力运转也滞涩不堪，远不如往日灵敏。

那股莫名的疲惫感再次袭来，让她动作慢了半拍。

“嗤——”

冰剑划破衣衫，在她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疼痛传来，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看着墨璃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心中刺痛。

她不能还手。

慕倾瑶步步退让，试图避开他的锋芒。

“墨璃，停下！”她急声喊道。

可墨璃充耳不闻，攻势越发凌厉，每一剑都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

他像是要将这些年所有的爱恋与信任，都随着这一剑剑，彻底斩碎，彻底湮灭！

慕倾瑶只觉得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反应也越来越迟钝。

她躲闪得狼狈不堪。

一个踉跄，脚下不稳。

墨璃的剑裹挟着冰冷的杀意，再次袭来。

她眼睁睁看着剑锋在眼前放大，却再也无力避开。

“噗——”

冰剑穿透了她的肩胛。

剧痛传来，慕倾瑶闷哼一声，直直地朝着地面栽倒下去。

“阿瑶！”

墨璃失声惊呼，眼中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慕倾瑶，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脸，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做了什么？

他……他伤了她？

“不……不是的……”墨璃丢下冰剑，跌跌撞撞地冲过去，颤抖着将慕倾瑶抱进怀里。

“阿瑶？阿瑶你醒醒！”

他慌乱地探向她的鼻息，感觉到那微弱的气息，心头稍安，但随即被更大的恐慌攫住。

她的血，染红了他的手，也染红了他的眼。

“对不起……对不起阿瑶……”

墨璃语无伦次，眼泪汹涌而出。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慕倾瑶，踉跄着朝他们的洞府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