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有人来过?”
“没有!”蔡画斩钉截铁地说。
辛渊没再追究,让店小二准备早饭。
吃过早饭,辛渊道:“我要出去一趟,晌午便回,你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看到蔡画乖巧的点头辛渊才出门。
他一出去,蔡画立即没了骨头,瘫在地上。
天知道,她脑袋绷紧了一整晚啊!
她强打精神,逼自己爬起来到门跟前,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外面的脚步声。
谁要待在这里,还等他,她可没那么多命等啊!
就算有命等他,也没命等顾文宝。
这是最好的逃跑机会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不知为什么停下了,往回折返。
蔡画手放在门环上立即拿开,以最快的速度往屋内跑。
这短短的时间,蔡画骂了辛渊八百遍,他回来干什么啊!
辛渊进来就看到一副闲适的场景:蔡画在拿了块抹布,擦完桌子擦凳子,擦完凳子擦屏风。
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假装自己很忙。
手里那块抹布简直要被攥烂了。
辛渊的目光从抹布滑到蔡画脸上,道:“是他把你关在这的?”
蔡画手指一松,抹布悄然落地,什么他?他发现顾文宝了?
还不等她回答,辛渊身子忽然晃了晃,两手撑在桌子上,手指紧紧的,发白,声音抖着:“你走吧。”
“啊?”蔡画张开嘴,不可置信。
眼前的辛渊好像跟之前见过的判若两人。
他发出一阵隐忍的呻吟,两手握拳,突然甩臂,狠狠地将桌上的茶杯挥于地面:“快走!”
蔡画看向门口的方向,管不了他了,它跑向门口,又转身回来,将快要站不稳的辛渊扶到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水放在手边。
正要走,那只冰冷的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辛渊额角上冒出汗滴,眼睛发红,整个眼白爆出红血丝:“别走!”
“……”
蔡画吞咽了下,他到底让不让我啊?
“你,说话算话啊!”蔡画扒他的手,用全力才甩开,白皙的手腕上印了一圈红色。
她头也不回的一溜烟跑了。
辛渊栽倒在地上,看着蔡画离开的方向,伸出手。
头又是一阵猛烈的剧痛,像要把他的脑袋生生撕裂。
地上的人抱着脑袋,嘴唇颤抖,艰难的开口。
“你他妈给我滚出去!”
“不行,你不能强抢民女!”
“呵,你这蠢货!蔡画今天要是跑了,你后悔一辈子!”
“我后悔什么?后悔的是你才对,你是一个太监……”
辛渊躺在地上,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想杀了脑子里的那个人,他脑袋向后用力,狠狠地撞向地面!
撞得晕晕乎乎,猛然睁眼,双眼猩红,好似流出血来。
这时几名西阁银甲涌入房中,扶起辛渊。
辛渊大口喘气,还未平复,便道:“去,咳咳……去把她给我抓我回来!她刚跑不久。”
几人都知道辛渊所说的“她”就是蔡画,
得了命令,都飞步离开,要留下照顾辛渊的一人,也被赶了出去。
辛渊恢复了点力气,正打算出门去寻,门口却出现了一个柚黄色的身影。
他一愣,大步冲上前去,抱人入怀。
其实蔡画是跑了的。
她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胡乱选了个方向跑。
跑啊跑,脑子里不禁想要是虞七在身边就好了,这两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定非常让她着迷。
想到虞七,蔡画猛的停下来脚步。
她跑了,那顾文宝怎么办?
顾文宝会不会把她的秘密告诉别人。
万一有人找到她的家,那就找到了虞七的家,他们会不会发现虞七的秘密,会不会抓走虞七?
蔡画看向客栈的方向,天人交战。
最终,又回来了。
辛渊手臂越收越紧。
可能是回来得太急了,蔡画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但好像又不是自己的心脏。
辛渊头碰着她的头,抚摸着她的脸,像是看失而复得的珍宝的目光:“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蔡画没说话,这可不敢答应啊。
她不知道怎么办,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辛渊的神情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他又渐渐变得阴沉起来,深色的眸子像是被墨侵过了一样黑。
蔡画梗着脖子道:“好。”
不够。
辛渊在她脸上的手用力,摁出红印来。
蔡画吃疼,道:“好好,不离开!”
什么神经病啊!
充其量来说她就是个偷鸡的啊!
蔡画觉得她被人玩弄了,但是没有证据。
辛渊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的,半晌才放松下来,对蔡画说道:“你同我一道去吧。”
像是商量的语气,实则根本没有商量的空间。
蔡画不情不愿的跟在辛渊身后,可又不敢表现出来。
蔡画一点儿也不好奇辛渊要去哪里。
她走得慢,落了辛渊几步,辛渊便放慢了速度等她。
她越走越慢,前面的人也越走越慢,像个固执的小孩儿,直到两人并肩走在一起。
辛渊牵起蔡画的手。
蔡画虎躯一震,下意识甩了下,甩不开。
“督主,”蔡画道:“男女那什么……授受不亲!”
辛渊道:“我怕你跑了。”
蔡画:“……”
倒也不必这么怕。
过了会儿,他问道:“小花,你家住何处?”
他打探她的情况了,他还是怕他跑,怕她跑了,好去她家逮人去。
至于吗,不就是几只鸡的钱吗?
蔡画不耐烦纠正道:“我叫蔡画,作画的画。”
辛渊随意“嗯”了一声,非常有耐心的等蔡画的回答他的问题。
蔡画撇嘴:“家在衡京。”都城。
“家住哪里,令尊是何人?”
蔡画眼睛左右瞄着,假装在看街道的两旁,她胡乱扯了个地方,道:“我是孤儿。只是家中有个姨娘,我由她抚养长大。”
辛渊点了下头,自上而下的盯着她。
“家中,可有婚配?”辛渊问这句的时候,牙齿稍稍紧落,咬到了舌侧面。
身边迟迟没有动静,辛渊才直接看过去,蔡画颇有肉感的脸上,蹙起两条眉。
舌头那点伤口在口中在无限放大,越来越大。
“婚配是什么?”蔡画终于思考完了。
“你嫁人了吗,或者有没有未婚夫?”
蔡画叉着腰:“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这个词应该是这么用的,虞七没教错的话。
齿间的肌肉松开。
卖糖葫芦的从身边经过,他叫住老伯,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蔡画。
蔡画受宠若惊,将糖葫芦上裹着的糖衣,嚼的邦邦响。
辛渊笑了下,那笑很浅,轻易不能察觉。
她还是不会说谎,一说谎的时候就喜欢左顾右盼。
穿过几条街,人少了些。
辛渊在一户人家后院的围墙跟前停下,揽了蔡画的腰,两步便翻过了围墙。
蔡画眨眼间看到不同的景象,向身后望了望,已是墙的内侧,真是牛得很,牛得不走大门。
两头牛就这么闯进来了!
“是三哥儿回来了吗?”大娘摸到放在旁边的棍子,往这边摸过来,“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走大门,走大门,回头把院墙翻垮了,可没钱请人修!”
辛渊拉着蔡画侧身到一旁,轻手轻脚的绕过大娘。
蔡画回头看了一眼,石三儿的娘原来是个瞎子。
她没摸到人,又唤了几句“石三儿”。
辛渊在院子里巡视了一圈后,进了屋子。
屋子不大,一眼便览尽全局。
堂屋新置了张八仙桌,地砖看成色也是刚铺的。
据李启铭汇报的情况,石三儿有个瞎眼的老母亲,父亲前两年过世了,他本人是个闲散的人,家里有几亩地,想起来就种,想不起来就闲置着,靠母亲给别人做点活过日子,可没有余钱置办桌子、铺砖。
辛渊的视线凝在卧房床下面的木头上,那的颜色比别处略深,落了的灰被擦掉了。
翻开床下,正有四十五两银子,石三儿娘不吃不喝至少干二十年才能攒够这些银子。
银子上落了覆着一层薄灰。
蔡画不知道辛渊找什么,也没兴趣,随意的扫了一眼,便停在窗户前,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院子里场景。
院子里那个大娘还在他们刚刚进来的地方。
石三娘儿脖子伸得太长,皮耷拉下来,她竭力眯着眼睛,好像能让瞎了几十年的眼睛看到东西,许久没人应声,终于承认自己听错了,杵着木棍,头仰起就那么对着半高不高的院墙。
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儿子了,从前看不见的那刻失去了她儿子的容貌,几天前也彻底失去了她儿子这个人。
而她现在还不知道她再也没有儿子了。
人已经死了,然而又在被自己在意的人心里多活了几天。
蔡画有点难过,她低下头,抠着猪肝色八仙桌上凸起的刺。
扣了一条缝,八仙桌是漆刷的,本该露出本色,那缝确实染了丹黄色,蔡画歪了下脑袋,碰上辛渊的胸膛。
辛渊使刀撬开,露出个拇指大的洞来,赫然出现丹黄的粉色来。
很少的一点儿份量,可能是不小心落进去的。
辛渊将坑连着木头被剜了下来,包起来收好。
确认没有可疑的东西了,带着蔡画往外走。
蔡画走出几步折返进石三儿的家里去,将床底下的银子拿出来,放在了八仙桌上。
从石三儿家里出来,辛渊问道:“烤鸡在哪里?”
蔡画愣了下。
辛渊重复道:“你昨天想吃的烤鸡在哪里?”
蔡画身体一紧,完了,来了。
她认命给辛渊指路。
一会儿是先道歉,还是先赔钱吧,先赔钱吧,钱能使人开心,人一开心就会接受我的道歉。
可辛渊把蔡画带到小贩面前,一点儿也没提她偷鸡的事情。
蔡画心里老惦记着这事,日思夜想的烤鸡都不香了。
“这些全要了!”
蔡画正胡乱想着,抿着的唇蓦然张开,这么豪横?
他也爱吃鸡吗?
难道是她昨晚的手艺太好了?
他爱上了她的鸡!
小贩乐得眼睛都笑没了。
至始至终,一句偷鸡的事情都没有提,辛渊手里提着七八只鸡就走了。
他往后瞧了眼,蔡画忙不迭的跟上。
蔡画觉得心里不妥,问:“督主,你能不能借我一点儿钱?”
辛渊给了钱,她转身就交到了小贩的手里。
跟着辛渊走了一段路后,他才道:“你刚才给的钱,够买十只烤鸡。”
蔡画一愣:“啊!”那得是多少钱啊!
她很少自己花钱,对钱没有概念。出来的这几天里也是,别人说多少钱她就给多少钱。
不排除这是她几天内就把身上的钱花光的原因之一。
她的表情追悔莫及,辛渊唇角肌肉向上牵动了下,提议道:“你可以去拿回来。”
“算了,”蔡画道,“给都给出去了。”
便宜那小贩了,这辈子她都还没尝过天上掉钱的便宜呢!
辛渊目视前方,似乎心情不错。
蔡画手伸到袖子里去,往出微微一带,袖间泛着一缕银白色的光——她偷的烤鸡小贩的刀。
也不算偷,给了那么多钱。
顾文宝的毒药太恶毒,她下不去手,还是刀好一点儿,一刀毙命,还能留个全尸。
就是机会只有一次。
第一次杀人,她手有点抖……
蔡画深呼吸了下,略落后辛渊半步,往侧面指了个方向,喊道:“督主,快看!”
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