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西格的力量和怒气更胜一筹。

西格掀翻了羿巡，一口气将三个最新款光脑全部买下。在老板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快速逃离了店铺。乔纳森也被打了屁股，虽然只是被西格轻拍了两下，他仍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紧紧贴在西格胸口哭个不停。

这一闹也没法去外面餐厅吃晚餐了，莱恩维西便叫来鲛人管家送他们回别墅休息。不是海面小岛上的那一个，是位于海底城‘海底瀑布景区’的另外一个。

飞行器行驶到海底城穹顶的边缘，那透明的城市外墙上出现了一道高大的门。飞行器接近，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羿巡一群人进入了一条看不到头的透明隧道。

隧道顶端铺着光带。羿巡抬头望去，光照能让他看清百米之内的海底生物，再远些的地方又是无边的黑暗。飞行器的速度开到了最大，外界的景色飞过车身飞速消失在后方。

通过海底隧道后，飞行器的速度慢了下来。道路从此处开始像珊瑚一样分叉，向四面八方伸展。飞行器沿着其中一条支路继续前行。

而后，他看到了瀑布。

第一眼看见那瀑布时，我竟以为是山在移动。千米高的水墙自天际垂落，宽得望不到边际。那水不是流下来的，是整块整块地坍塌。

“在我的星球上，最大的海底瀑布，每秒有50亿升的海水从水下峭壁倾泻直下。想来却是远不及蓝海的这处景观。”

他听见沈砚樵发出感慨。他望向身边的同伴，他们每一位都同我一样仰望着远处宏伟壮观的景观。

飞行器朝着瀑布的方向继续行进。他的视线从底部往上爬，脖子已经仰到极限。

为了让游客能够看到更完整的海底瀑布，数万台照明设备沿着瀑布的表面有序的铺展开，悬浮在海水中。

然而那顶端却依旧没入了黑暗，像黑色天幕中撕开的一道裂口。

直到进入莱恩维西的私人领地，用过晚餐，羿巡依旧没能从那震撼心灵的景象中抽身。

他没注意到，沈砚樵和莱恩维西一直站在不远处观察着他，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羿巡快过来，今天买的必用品，我们来分一分。”

不知被呼唤了多少次名字，他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他走到会客厅桌前，看到上面只剩两个叠放着的盒子。看来这剩下的两个都是给我的。

放在下面的白色盒子他认识，是西格买的光脑。他先拆开了光脑的包装盒，是一个朴素的黑色硬质莫比乌斯手环投影型光脑，上面装饰着银色的线条。与西格用的似乎是同款。他把手环戴在左手上，开机，等待着全新光脑通过皮肤□□自动读取绑定初始用户信息。

另外一个黑色的盒子用绸带装饰着，摸上去像是皮制品。他打开来，发现是一个黑色的皮制编制手链，串着一块他未接触过的昂贵金属。这金属上刻着我的名字。

“喜欢吗？今天去逛饰品店，莱恩维西说要给西格买，我就也给你买了一个。西格有我们家羿巡也要有。”

沈砚樵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这让他有些不自在。他环视四周，西格的身影就在不远处，站在角落里抱着虫崽，托起虫崽小屁股的右手上戴着同款的皮制编制手链。我猜西格手链上应该也刻有他的名字。

西格接触到我的目光，对着我扯了扯嘴角。似乎和我收到同款礼物让他觉得有点尴尬。

那我就不得不戴了。他这么想着，把皮制手链也戴在了右手上，还朝着西格挥了挥手。

西格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白了他一眼，直接走开了。

“好了别看了，我们走吧。”

安静等待着什么的沈砚樵，此时又开了口。

“去哪？”

“去做治疗。做完这次，以后治疗可以一周一次。”

沈医生的话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惊喜。他心情愉快地同沈砚樵一起离开了会客室。

羿巡被沈砚樵带到了一处偏僻的房间，房间里有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从窗外望去能看见那气势磅礴的水下瀑布。他照例趴在房间内唯一的床上，等待着沈医生展开他的工具包，拿出那针来扎他。他出神的注视前窗外的瀑布，突然，他听见了远处瀑布的轰鸣，然后是蒸腾的水雾贴上裸露肌肤的触感。

水下瀑布是无声的，这难道是专门为给我治疗，准备的全息治疗室吗?很快，他将自认为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到脑后，自嘲地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哪有那么重要。

“头或者腺体有疼痛感吗？”

这是每次治疗时的例行谈话，他几乎养成了条件反射，不用过多思考就能立刻给出答案。

“没有。”

“有其他地方感到不适吗？”

“没有。”

“最近有失眠或者做噩梦吗？”

“没有。”

“昨日什么时候睡得？”

他卡了一下壳，记不起昨日回房的准确时间。

“没注意时间，和西格在驾驶舱待了会，就回房间了，应该不会太晚。”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沈医生停下了询问，他听见沈医生起身快步走出了房间。没过多久又走了进来，步子比离开时要平稳一些。

“以后治疗要配合每日的药汤。”

他立刻回忆起了莱恩维西每日服用的汤药苦涩的气味，想到接下来的苦日子，头皮发麻，好心的沈医生不会懂他的想法。

他听见医生在工作台前放下手中盛着药汤的容器，继续回到床边，捻转着他插在他背部穴位上针。（他从沈医生那里了解到，针灸治疗是通过刺激人体特定‘穴位’产生效果的。）

“这水下瀑布真是十分神奇，好像能冲刷人的心灵。”

沈医生似乎打算和我闲聊。

“是啊。”

“你也是这样觉得吗?”

“嗯，壮阔的景观，总显得人类很渺小。宇宙浩瀚无垠，即便新人类的人口达到了千亿，与荒星上森林里的一窝群居昆虫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很认真的在治疗的间隙同沈医生闲聊，没注意到身后的沈砚樵听了他的这些话，捏着针的手抖了抖。

“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

“什么？”

沈医生似乎只是在小声自言自语，可我还是听见了，却听不懂。

“只是一句古话。”

沈医生似乎不打算解释，我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接上之前的话继续说着。

“我总是想找到我存在的意义，可是好像一切事物都没有存在的意义。对于无穷的宇宙来说，森林里的群居昆虫有什么意义？人类又有什么意义？”

沈砚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行至落地窗前，与羿巡一同眺望那水下瀑布。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啊？”

“天地是万物的旅舍，时间是永恒的过客。为什么要执着于追寻自身对于外物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