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笑。”江澄干巴巴道。
“快出发吧！”温蓁赶紧转移话题。
五人御剑而起，瞬息便至碧灵湖。
墨绿的湖水平滑如镜，死寂得可怕。只有微风偶尔拂过，才荡开几丝涟漪。越是平静，越让人感到那股蛰伏水底的凶戾。
温蓁想起上次那吞噬一切的黑色漩涡，心头发紧。引蛇出洞，别无他法。
分工明确：蓝曦臣去寻船；魏无羡、江澄疏散湖边人群；温蓁、蓝忘机沿湖检查阵法有无疏漏。
温蓁硬着头皮将阵图手稿递给蓝忘机，祈祷他看不出门道。
蓝忘机只扫了一眼，声音冷冽如泉：“擅用禁术，当罚。”
温蓁头皮发麻：“能否……通融一次？”
“家规森严，不容徇私。”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温蓁急道。
蓝忘机沉默片刻，琉璃般的眸子直视她：“兄长可知晓？”
温蓁想起将手稿给蓝曦臣看时，对方那深不可测的眼神。他没点破，她也没敢问。但此刻……
她挺直腰板，理直气壮道：“当然！泽芜君心知肚明！”
蓝忘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良久，那澄澈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一切谎言。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
终于，他移开视线，低头将手稿仔细卷起，收入怀中，淡淡道：“既兄长知晓，我便不多赘言。”
温蓁心中巨石落地，长长舒了口气。这位含光君，嘴严，能处！ 暮色四合，两条乌篷船从支流悄然滑出。蓝曦臣立于前船船头，身姿挺拔如松。船靠岸，他付了船资，沉声叮嘱船家今夜无论碧灵湖有何异动，万勿出门。船家点头，撑篙远去，很快消失在昏暗中。
岸边，温蓁与蓝忘机已分头沿湖检视完毕，确认阵法丝毫无损。魏无羡、江澄也返回复命，方圆五里，人踪俱灭，唯余死寂。
无需多言，五人默契登船。蓝忘机为兄长撑篙，魏无羡则负责温蓁、江澄所乘之船。两叶扁舟破开墨绿水面，无声滑向湖心，留下两道幽深的涟漪。
与上次截然不同。船至湖心，水面依旧平滑如镜，没有鬼手攀附，不见黑影游弋。过分的安静，像一张无形的网，沉沉压在每个人心头。
残阳彻底沉没，夜色吞噬天地。温蓁立在船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死寂的湖面。
倏地！
一道缠绕着赤红电光的长鞭撕裂水面，激起丈高水花！鞭梢收回时，几条黑影被硬生生拽出水面！
魏无羡手中竹篙化作虚影，“啪啪”几声脆响，那几条黑影瞬间僵直，沉入水底。
“漂亮！”温蓁赞道。
“小意思！”魏无羡挑眉。
温蓁长鞭再探，又卷出数只水鬼。这边魏无羡刚击落几只，那边朔月、避尘已然出鞘，银光乍泄，几道黑影应声而碎！剑光敛入鞘中，蓝氏双璧面上波澜不惊，仿佛只是拂去了几粒尘埃。
江澄三毒剑出，狠厉刺入水中！拔剑时，剑尖赫然钉着一截黏腻发黑的断臂！
“晦气！”江澄嫌恶地甩手，将那污秽之物抛回湖中，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见蓝忘机再次驭剑入水，剑光如游龙，温蓁眼睛发亮：“大师兄，江师兄，咱们也试试那招？”
“你怎么不试？”魏无羡反问。
“我菜啊！”温蓁答得理直气壮，“万一剑丢了，虞夫人不得扒了我的皮？”她确实眼馋，可一想到苏涉的下场，便偃旗息鼓。
“我也怕啊！”魏无羡同样坦荡，随即朝另一条船喊道：“蓝湛！再来一次！我师妹想学！”
“无聊。”冷淡的回应传来。
话音未落，避尘清越的剑鸣已破水而出！银光一闪，精准归鞘。
魏无羡抚掌：“好剑法！”
温蓁由衷赞叹：“蓝二公子，厉害！”
蓝曦臣轻笑：“温姑娘夸人，还是这般直白。”
温蓁脸微热，挠头：“……我没文化。”
“够了！”江澄额角青筋暴跳，“你们两个给我闭嘴！丢人现眼！”
温蓁立刻噤声。船尾的魏无羡却突然喊道：“江澄！”
“干嘛？”江澄下意识回头。
哗啦——！
一篙冰冷的湖水兜头浇下！江澄猝不及防，被淋了个透心凉。
“哈哈哈哈！”魏无羡狂笑，“上次蓝湛躲了，这次还能让你躲了？”
江澄怒吼一声，扑了上去！温蓁早在魏无羡憋坏时就缩到了船头。
小船剧烈摇晃，魏无羡与江澄扭作一团。温蓁无奈，抓起竹篙稳住船身，勉强跟上蓝忘机的船。
蓝忘机沉默撑船，偶尔抬眼扫过这边。蓝曦臣的目光也带着笑意投来。
温蓁看着蓝忘机冷峻的侧影，脑子一抽：“蓝二公子，换船不？”
蓝忘机眼神冰封：“不必。”
蓝曦臣莞尔：“我倒觉得温姑娘提议不错。忘机方才不是也想过去？”
“兄长误会了。”蓝忘机语气毫无起伏。
蓝曦臣摇头失笑。
正与江澄角力的魏无羡抽空喊：“蓝湛！想去就去！我师妹不介意！”
蓝忘机的目光再次扫过，旋即移开，沉默如初。魏无羡还想说话，被江澄死死捂住嘴按在船舷上。
“闭嘴！想死得快些？！”江澄咬牙切齿。
“别打了！船要翻了！”温蓁抓着船舷惊呼。
* * *
闹剧终歇，两船并行湖心。魏无羡与江澄各自占据船沿，出手如电，又解决了几只潜藏的水鬼。
就在小船驶入湖心最深处时——
船身猛地一沉！
所有说笑戛然而止。死寂瞬间攫住了空气。
昏暗光线下，墨绿的湖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如墨！巨大的漩涡无声无息地张开，贪婪地拉扯着两艘小船，使之疯狂打转！
“起！”
铮铮剑鸣齐响！五道身影几乎同时御剑腾空，险险脱离那恐怖的吸力范围。
升至半空，温蓁眼神一厉，毫不犹豫甩出一张银光爆闪的符箓！符箓如流星般射向阵眼，“嗤”地一声燃起幽蓝火焰！
众人落回岸边。符火将熄之际，魏无羡、江澄双掌齐出，浑厚灵力源源不断注入阵眼！
嗡——！
沉寂的大阵骤然苏醒！刺目的红光冲天而起，繁复诡秘的阵纹如同燃烧的血脉，在湖岸清晰浮现！
蓝曦臣、蓝忘机同时出手，两道冰蓝光幕交织成坚实的结界，将施法的三人牢牢护住。
温蓁眼神决绝，右手并指如刀，狠狠划过左掌！
鲜血瞬间涌出！她咬牙，将染血的手掌按在灵力奔涌的阵纹之上！
轰隆——！
仿佛巨兽苏醒！平静的黑色湖面陡然炸开！滔天巨浪裹挟着万钧之力，如黑色巨拳狠狠砸向岸边结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湖水一浪高过一浪，疯狂扑打，仿佛那水行渊正竭力想爬上岸，将岸上之人拖入深渊！
离了水，终究是困兽。
血光大阵疯狂运转，阵中符文竟化作一个个猩红欲滴的血字，悬浮半空，妖异非常。湖底深处，传来沉闷如雷的嗡鸣，夹杂着无数水祟凄厉绝望的尖啸，直刺耳膜！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攫住了温蓁。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重得令人窒息。那砸落在身上的水滴，竟如淬了寒冰的细针，带着刺骨的锐痛扎进肌肤！她悚然低头，只见原本只是划破供血的左掌上，不知何时竟裂开了数道更深、更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更诡异的是，身上坚韧的衣料也无声无息地撕裂开几道口子，如同被无形的利爪划过。
“小心！”蓝曦臣与蓝忘机几乎同时察觉，两人目光一凛，周身灵力暴涨！那道守护的冰蓝结界瞬间凝实厚重了一倍，硬生生将那刀锋般的“雨滴”隔绝在外，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温蓁咬牙，强忍着左手传来的钻心剧痛，并指如风，狠狠点向左臂几处大穴！鲜血顿时如泉喷涌，顺着阵纹奔流而下。几乎同时，脚下血光大阵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光芒陡然大盛，仿佛被这滚烫的献祭彻底激活，刺目的红光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江澄与魏无羡见状，不敢怠慢，全力催动灵力，开始收束法阵。庞大的阵法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覆盖范围从湖畔急速向湖心坍缩。湖中那狂暴的吸力与翻涌的黑水，如同被扼住了咽喉，挣扎的威势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最终不甘地归于死寂。墨绿的湖面重新平滑如镜，仿佛刚才的滔天凶戾只是一场噩梦。
尘埃落定，众人缓缓收功。那些悬浮半空、妖异猩红的符文，随着阵法的收缩汇聚于湖心一点，明灭闪烁数次，终于彻底消散在微凉的夜风中，再无痕迹。
“成了！”魏无羡长舒一口气，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蓝曦臣缓步走近温蓁，月光下，他手中托着一个素白的小瓷瓶。“温姑娘，”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云深不知处秘制的金疮药，先处理伤口吧。”
温蓁抬起那只血淋淋、微微颤抖的左手，递到他面前，声音因疼痛有些沙哑：“泽芜君……我自己，恐怕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