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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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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凤城与南溪寨中间隔了一条宽宽的母亲河。

遥江相望时,可以直接从金凤城这头的岸边,看到南溪寨那头的塔楼。

夏冉站在母亲河的岸边将信鸽放飞。

因水路不通,实际绕远走的陆路要花上三倍时间。白鸽渡江,先一步将信笺传了过去。

宋筝期盼的目光跟随着白鸽飞远。希望,希望一切顺利。

夏冉与宋筝返回之时,忽然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巨响。

有人落水了?

她们连忙回头望向河边,河面上的涟漪一圈圈,却并未见到有人呼救。

夏冉四下张望,只见到人群结伴离开的身影,有几位乡民走得慢,谈笑间的神情中仿佛带着志得意满。

看着不像是有人失足落水,她心中嘀咕道。

“阿冉!”宋筝犹豫着开口,“我好像听见他们的谈话中提到——沉塘。”

沉塘?

夏冉一惊。沉塘是将女子与重石绑在一起丢入河中,将活人直接溺死,手段极为残忍!

夏冉飞扑入水,试图救人。

她先是确定了范围,然后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

水下漆黑一团,依稀看到有东西在晃动。夏冉朝着那个方向游过去,一伸手,便握住了极为结实的捆绳。

竟真的是沉塘!

她冷静地摸出腰间匕首,将绳索割断,又顺着断裂的绳索找到了人。

夏冉将落水的女子救起,解开她身上绑着的绳子,又取出她口中塞的布团。

夏冉将昏厥的女子在地上放平。这女子年纪大约在三四十岁,眉宇间拧成了麻花,看打扮是个妇人模样。

跟原身阿娘的年纪差不多,夏冉想着。

女子将口鼻中呛的水吐出,口中喃喃道:“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救救我……”语调凄厉,让人动容。

宋筝体贴的给那女子盖上了自己的披风,夏冉将马车牵来,二人带着这名女子回了舒庆居。

“这是怎么了?”应娘匆匆迎上来,“这位娘子是?”

“说来话长了。救人要紧,劳烦您先给叫位大夫。”宋筝担忧道。

“好。”应娘吩咐了手下,也上前帮忙。

夏冉望着床上昏睡的女子,不由叹息:“劳您再帮我打听一下,今日母亲河附近有名女子被沉塘,是为了什么?”

“行。”应娘了然,又添了句,“母亲河的附近是五霞镇的管辖,虽说同为金凤城的地界,到底是偏远了些。这女子也是福大命大,还好是遇见了你。”

“您就别夸我了。”夏冉挠头,“性命攸关之际,我怎可见死不救呢?”

应娘玩笑道:“那若这女子是恶人呢?恶人你也救吗?”

“救啊!”夏冉理直气壮道,“救人时危急,我哪还顾得了善恶。”

“她若是个罪有应得的恶人——”夏冉停顿了下,“我再杀了不迟!”

宋筝笑嘻嘻道:“你啊!真不知说你什么好,别的杀手都是冷血无情,偏你是个热心肠。”

夏冉笑了笑没说话。

她想起了那位妇人,不由得摸了摸腰间藏着的九树花钗,又想起了原身的生母。

母亲当年到底为什么离开原身呢?

她当年也是如此身不由己吗?若非外力逼迫,一位母亲又怎会抛下年幼的孩子呢?

上次宋筝说,太后身边的女官夏风已死。

但是原身究竟是为何而死,当年又因为什么而抛下女儿,她一定要弄个清楚。

夏冉将宋筝喊了出去。

……

“什么?你母亲是女官夏风?”宋筝瞪大了眼,“怎么会……”她惊讶道。

“是真的。”夏冉正色,掏出了那枚九树花钗,“你看,这是她留下的发钗。”

宋筝仔细端详,忍不住点头:“不错,这手艺确是宫中之物。”

“阿筝,能给我多讲一些夏风的事吗?”夏冉眼巴巴看着她。

“可以啊。”宋筝体贴地拍了拍她,“我同你讲!”

太后从安国公府入宫时带了两个陪嫁女官,一位是夏风,另一位是苗丹。

陪嫁女官们的命运是与太后紧紧捆绑的,一荣俱荣。太后对她们的感情,自然也比宫中的其他人更为亲厚。

雅宪十六年,苗丹告老还乡,太后身边就只剩了夏风这一位体己人。

寿康宫内的其他人皆以夏风为尊。

夏风为人严肃,一直勤于宫务,闲暇时也常提点年轻的女官们。她从来都与流言蜚语无关。

她身体一向很好,全年无休,印象中好像只生过一次大病。

宋筝的母亲有两次进宫都没见到夏风,一问了才知道是摔断了腿,将养了好两个月才好。

“两个月?”夏冉眼神一亮,“是不是雅宪十八年的五月?我是那时候出生的!”

“让我想想,阿娘当时穿着薄衫,好似确实是春夏之间。”宋筝沉吟道。

“果然!”夏冉欣喜若狂,“她定是假装成骨折,好腾出时间将我生出来。阿筝,夏风是怎么死的?”

“去年十月,跌入御花园中的锦鲤池而亡。”

“你觉得会是被人所害吗?”夏冉咬唇,“也不知阿娘会不会水。”

“不好说。”宋筝道,“毕竟我们不在现场。可是太后淡泊名利,夏风的风评也一直很好,谁会想不开去谋害太后的亲信呢?”

“难道她真是意外身亡……”夏冉有些不信,“我总觉得阿娘身上有秘密。不然怎会偷偷将我生下来又送走……”

“阿冉,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生父会是谁呢?”宋筝皱眉道。

夏冉愣住。

是啊,她现在只知生母是夏风,可她的生父是谁呢?

原身好像并不关心这位生父,也未发现过那个男人的线索。夏冉顺理成章的忽略了那个男人。

也许那个男人有问题?

宋筝思索道:“若是普通的侍卫或太医,大可以直接求太后赐婚。我想,这个男人的身份或许不可说。”

“你可有想法?”夏冉皱眉思索。

到底是谁啊?

“阿冉,你的生父会不会是某位神秘的江洋大盗!”宋筝乐滋滋道,“他潜入皇宫偷盗时被发现,然后与你的生母有了一段私情?”

夏冉:……

这桥段,得看了多少话本子啊?

宋筝越讲越兴奋:“后宫守卫森严,他一定受伤不轻,说不定还成了阶下囚……”

“而夏风因为深爱他,独自偷偷的生下了你,并将你送往宫外。”宋筝看她的眼神带了怜惜,“阿冉,你是一段浪漫爱情的果实!”

“不可能。”夏冉否定道,“阿筝,既然我阿娘如此爱岗敬业,那当她发现大盗时,她的第一反应是——”

“喊人!”宋筝接话,面色尴尬地通红。猜错了。

不可能是成帝,因为夏风一心做女官,无意当后妃。

不可能是景王,因为景王只喜欢年轻的,对比他大的女子毫无兴致。

夏风的人际关系十分简单,她这一生都侍奉在太后身边。两人又猜了半天,依然毫无头绪。

夏冉垂头丧气,“不猜了,生父是谁不重要,我一直想寻到的就是阿娘的下落。我在想……我阿娘为什么要偷偷生下我,又为何要将我送走?”

“定是为了保护你!”宋筝毫不犹豫。

“保护我?”夏冉重复道,“可是从谁手里保护我呢?她一定是自己也过得不好,说不定危险的正是我生父……”夏冉的声音越来越高。

如果生父是导致她们母女分离的原因,一切都说得通了。

“女子在这世道上,生存本就不易……”宋筝揽住她的肩,安慰道。

“我知道的。”夏冉擦了擦红红的眼眶,“虽说现在女子地位比之前有所提升,但也是杯水车薪罢了。万物起源于母亲,为何女性的困境却无人在意……”

这个朝代的女官只在后宫中才有,管理后宫事务,并不能直接参与朝政。

女户更是形同虚设,原则上可以办理,现实中却从未见过成功的例子……

夏冉回想起自己在现代的学生时期,那时总抱怨学业压力大。

可是这里的女子很少有念书的机会,女校是不存在的,贵女才有私塾可上。

本该参与九年义务制教育的年纪,如花般的女孩们却早早嫁作人妇,终身困于后宅的琐碎。

“阿冉,你的话好大胆。我小时也曾愤怒过,成长中却不得不成为众人期待的名门闺秀。”宋筝眼中也泛起了泪花,“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与称赞……”

夏冉低声道:“可是,他人的称赞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我们失去了自己,就只为了几句称赞吗?”

宋筝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不知说些什么好。

此前,应娘的人已经带来了消息。今日她们救下的女子名叫司源。她的夫君失踪后,管家指证她谋杀亲夫。

他们说,毒妇!

就这么凭借一面之词定了她的罪。

虽然并无尸体和其他证据,五霞镇的乡民们还是将她沉了塘。

夏冉道:“就像今日被沉塘的女子,她若是失去了性命,就算得到全世界的称赞又如何?终究是人死不能复生。”

在成为女子之前,首先是个人。

夏冉不在意外界的名声怎么说,只考虑自己过得爽不爽。

她承认,人性本就自私。人生短短三万天,为何要被其他人的看法束缚了真实的自己呢。

倘若到九泉之下了,要喝孟婆汤时才发现这辈子竟一直在为别人而活,岂不是可惜?

那就不是自己了,而是其他人的提线木偶。

夏冉神色坚毅:“阿筝,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自己的性命。随他们骂,随他们气,活着就已经是胜利了。”

“是!当老实人有什么好的?就该把他们活活撕下一层皮,哪怕真要死了,也得拉个垫背的!”宋筝想到司源的遭遇,也气愤不已。

宋筝受够了做高门淑女的日子,若她真是那天真少女,只怕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夏冉望着宋筝,严肃道:“我不会让你死,司源也不会死。该死的另有其人。”

他们用礼法杀人,她用刀剑杀人。

一报还一报,公平的很。

……

夏冉提刀去了五霞镇。

司源的夫家门前有两座石狮子,好找极了。

她敲响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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