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府路上,,还去逛了逛胭脂铺,来都来了,首饰也看一看,买一买。
回到府中,天都黑了。
一大家子人平常若没什么事,只隔五日才在慈安堂聚一次,其余日子,他们在各自的院子里用膳更方便,谁想去多陪陪老夫人,直接去便是。
今晚不是齐聚的日子,但她们都知道林老夫人会关心今日的相看,将买来的东西都交给仆从后,不约而同往慈安堂去。
结果一去,发现林世松带着幼弟,林二爷带着俩孩子,还有挺着大肚子甚少踏出院子的胡姨娘,竟都在了。
林老夫人看向她们三人,道:“怎么这么晚?”
林晚棠快步过去,笑道:“跟月娘和二叔母逛了下铺子。”
梅氏名为兰月,她进国公府时,林晚棠已经十三,林世松十六,生母在他们心里无可替代,梅氏便主动让他们叫“月娘”。
林晚棠说完,屋内安静了一会儿。
林二爷纳闷地看她:“还有呢?”
众人都等着她说正事呢。
这时秦氏道:“都不说,那就是没下文了呗,这才几日,就真指望能定下啊,母亲,您说是吧?”
林老夫人没露出失望的神色,点了点头道:“此事确实急不来,审慎些好,不过我还是想听听,是什么状况。”
梅氏走到林老夫人身边,将过程大致说了。
林老夫人道:“说起来,我从前跟李家老夫人也打过不少交道,他们家家风算是正的,但繁文缛节之类的规矩不少,这吕氏估摸着也是被李老管教过多年,想想你们若是被规矩束缚多年,家里若是要来一个不够规矩,你们还管不得的儿媳,那不得难受。”
“看来母亲是早有预料,”秦氏道,“咱们家家风也正,却习惯了不拘小节,确实合不来,还好晚棠也没看上。”
林老夫人笑道:“晚棠其实做得不错,虽然没叫吕氏满意,似乎还有些不欢而散,但相看便是要这样,真实不虚伪,总比正式议亲了,才发觉不对要好。”
众人都没反对,林晚棠悄悄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祖母对此事十分看重,少不了说她两句呢。
倒是林二爷道:“要我说,晚棠就别非要在矮子里拔高个了,难。”
林老夫人道:“菜都上来了,吃饭吧。”
林二爷:“……”
……
在慈安堂用过晚膳,林晚棠才回到棠影轩不久,就有门房小厮送来一页纸,说是李府的人送来的。
林晚棠看过,纸张上字迹端正,是李忱差人送来的书目。
一张写满书目的纸就这般敞着,经手的人都能看见,不会叫人误会。
她放好,打算明日再出门,看能不能在外面书铺找到。
然而第二日一早,她起身后,银霜正在伺候她更衣梳妆,金霞便进来道:“小姐,方才奴婢盯着人打扫书房时,发现书案上多了好厚一摞书,平日里书房都是奴婢在整理,从来没见过那些书。”
林晚棠皱了皱眉,道:“你确定没见过?”
“奴婢确定,而且昨晚小姐没进过书房,奴婢将那张书目拿进书房收放妥当时,书案上是没有书的。”
“先别动,等会儿我去看看。”
收拾完了,林晚棠立刻去了书房。
她的书房不大,几排藏书的架子上,都是她从小到大看过的书,剩下一块地方,便是她的书案,不像父亲的书房,还会接待来客或议事的地方。
一进门,林晚棠便看到书案上堆了一尺多高的书。
她绕着这些来历不明的书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凑近看向最上面的那一本,书名《洛京审案辑要》,大理寺主簿于嘉顺二年编撰,刑部复核。
林晚棠呆愣住了。
这是她能看的吗?
她小心翼翼将第一本拿开,依次往下看去,发现这些书,都是与探案及律例有关,还有的与昨夜收到的李忱送来的书目重合,甚至有孤本。
林晚棠哪怕还未读过这类书,也能轻易判断出,这摞书籍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然而她神色并无丝毫喜悦,只觉得惊诧,怪异,还有担忧。
先不论这些书好不好,只说这件事,意味着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带着这么多书籍,避开了府中武力高强的护卫,潜入她的书房中。
春猎时发生在行宫的事,仍未远去,半包来历不明的药粉,便险些让林晚棠背负上谋害皇命的重罪,害及整个林家。
林晚棠不能不谨慎。
虽只看到了这些书,谁能说得准,暗处没藏有什么害人的东西。
她吩咐金霞:“多叫些人手过来,将院中仔仔细细搜查一遍,看还有没有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
“是!”
院中发生这种事,也是她们不够警惕,没看好院子,众人都不敢有所疏漏,已经在院中的人,立即被银霜安排着分工搜查。
很快,更多的仆从被叫过来帮忙,棠影轩中全是忙碌的身影。
这番动静瞒不过府中人,最先察觉的,是住得不远的林世松。
他立即赶了过来,问林晚棠:“发生了什么,这么大阵仗?”
林晚棠将事情说了。
林世松也想到了行宫那种事,又道:“我听闻从前还发生过不少,有人在他人府中偷藏罪证,以此达成构陷的目的这种事,可不是每回都能查出是冤枉的,到底是谁敢闯咱们府,更可怕的是,这人还能躲过咱们府上的护卫,这得多厉害啊。”
林晚棠道:“能知道我想要这些书的人,要么是昨日相看时,在场的人,要么是偷听的,在场的人中,李忱早已送来书目,李家也不太能搜罗到那些书,只能是偷听的人。”
“而偷听的也分两种,无意间听见,还有故意偷听,茶楼的包间并不封闭,且由木板墙隔着,包间内的动静很容易传出去,且不是谈什么机密,没人会设防。”
林世松去看了下那些被发现的书,果然都是市面上不好找,甚至根本找不到的。
“都是好东西啊,看得我都来兴趣了,有些书我想看都看不到呢,说不定是有人无意中听见了,想帮你。”
“那也得防备,若只是单纯无意间听见后,想帮我,为何不正大光明送来?”林晚棠丝毫不为所动,“在知道此人是谁前,都不可断定有无恶意。”
林世松想起一件事,“之前你被诬陷,还在刑部狱坐牢时,祖母得了关键线索,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怎么得来的?”
林晚棠摇头,看向他,等他说下去。
“是一日清晨,胡姨娘院中的婢女在小厨房发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上只叫祖母亲启,虽然里面的线索十分关键,帮了咱们大忙,但在这之后,祖母还是吩咐府中的护卫加强戒备,巡逻比从前更严密了。”
“胡姨娘的院子位于二房边缘,是府中所有人中最偏的一个,要潜入不被发现,像我这样的就能做到,但此后已经加强了防备,你这院子还在正院附近,此人还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要多厉害才能做到,我实在有些难想到。”
这时,院中已经被搜查完毕,金霞过来禀报:“小姐,没有发现别的可疑之物。”
林世松吩咐跟着他过来的小厮阿谦:“你带着人,去我院中也搜一下,确实不能放松警惕。”
小厮领命,带着忙完的人前去松风庭。
林世松还在林晚棠的院中逗留不走,没过一会儿,慈安堂的嬷嬷过来道:“老夫人差老奴来问问,小姐院中发生了何事?”
林晚棠在思索着什么,示意金霞去说,金霞言简意赅地说了,嬷嬷道:“这确实该防备,老奴去回复老夫人。”
“等等,”林晚棠突然叫住她,“叫祖母不必太担心,此事我隐约有些眉目。”
“是。”嬷嬷应道,随即离开。
林世松问道:“你怎么突然便又眉目了?什么眉目?”
“想到了一个人,但只有五分能确定。”
“谁?”林世松急着追问。
林晚棠却道:“不能告诉你。”
她想到了封霁,但也没听闻他回京了,只知道几日前城门告示墙上还有新的捷报,她无法确定。
若她知道封霁在洛京城,她一开始便会想到这个人。
但就算确认是封霁,她也不会透露分毫,甚至不能直接问家里人,有没有听闻靖王回京,她怕解释不清。
她不打算对封霁的心思有所回应,只能装作不知道,也不会让身边的人发觉。
林世松十分不满:“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可是你亲大哥!”
然而不管他怎么软磨硬泡,林晚棠就是不说。
林世松无可奈何,这时阿谦过来了,说松风庭内没搜查出什么异样。
林世松回答阿谦,目光幽幽地看向林晚棠:“看来此人真是做好事来了,也不知是我妹妹认识的哪路神仙。”
林晚棠扶额:“是神仙就不会偷偷摸摸的了。”
“神仙也不想被凡人发现呢,不是神仙哪有这本事。”
那些书被金霞从书房拿出来,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林世松忍不住又翻看起来,嘴里停不下来似的,对着书又开始啧啧称道。
“我能拿几本回去看吗?”
林晚棠:“不行。”
等她确认了是谁送来的,这些书非还回去不可,在此之前,她不能又任何闪失。
林世松还没来得及失望,又听林晚棠道:“你可以在我这里看,但别叽叽喳喳的,本来就烦。”
“……哦。”林世松差点就说谢谢了。
林晚棠起身,挑了几本拿去书房,书房门一关,彻底清静了。
兄妹俩除去午时用膳和小憩,几乎整日都在看这些书。
许是血脉相连,他们某些秉性十分相似,都不是能轻易静下心的人,除了看书时。
这是长辈刻意为之,让他们从小养成的习惯,书中万象,只要认真感受过,沉迷过,就是难戒的瘾。
申时末,林二爷来了院中。
林晚棠吩咐过府中下人,看见二叔下值回府,便叫他来一趟。
关于封霁有没有回京,若是林世松没有在家养伤,身为金吾卫都尉的他一定知道,但现在只能暗暗从二叔那里打探了。
林二爷也从下人那里听说了棠影轩发生的事,他到了之后,林晚棠将那些书又归到一处,给他看。
林二爷边看边喃喃道:“怎么这么多衙门编撰的书,还有这孤本,这不是贺秋不久前念叨过,怎么也找不着的那本吗……”
“二叔觉得,能拿出这些书的,京中能有哪些人?”
“像大理寺编撰的这些书册,每五年就要编修一册新的,刑部复核通过后,会递到陛下面前,得了最终准许,便复刻上三份,一份在大内藏书阁,另外两份分别在刑部和大理寺的架阁库,能借阅者,至少是各司的一把手,但其实有官员借出去自己复刻一册用以收藏,只要别流传出去被发现,也不会有人追究,听闻大内藏书阁为了防止丢失被陛下问责,一般也会私下复刻有。”
林二爷又想了想,接着道:“能拿出这些书的,首先是能从大内藏书阁拿书的皇室中人,还得是地位较高的,像汉宁王府上,只有汉宁王和汉宁王世子有资格,淑荣公主府上,只有公主可以,驸马不行。”
“靖王殿下呢?”林晚棠状似随意地问。
“你这问的废话。”林二爷不满被一句废话打断,看了林晚棠一眼。
林晚棠神色不变,道:“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靖王殿下不在京中,可以直接排除了。”
林二爷突然道:“靖王回京了,我今日在早朝看见他了,听闻回来有几日了,陛下叫他歇了三日,今日才来上早朝。”
“不过咱们也可以直接排除,靖王殿下日理万机,没心思做这些闲事,也没理由做。”
“嗯嗯。”林晚棠点头。
心里却在想,歇了三日,但日理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