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姚哲凯跟徐骁去集市。

街道两旁都是灰白建筑，路上不时穿过人力车。姚哲指着那些穿大裙子，拿蒲扇扇风的女人，问徐骁：“天气这么热，她们非要穿这么厚吗？”

徐骁道：“这里是宫殿所在辖区。人们会比较注重礼节，穿正装出门。”

姚哲凯低头，摸了摸系在脖子上的领结，总觉得透不过气。

这时，迎面走来一队身穿战甲、神情严肃的卫兵。这些卫兵手拿长柄火石枪，昂首阔步，根本不管面前有没有人，避让不及的，直接被卫兵一脚踹开。

徐骁将姚哲凯拉到旁边，又见两个身着黑金长袍的男人走来，此二人身形高大健硕，面部坚硬，神情更加威严。卫兵和此二人碰面，顿时没了之前的威风，自动让路。

姚哲凯道：“这两个人很厉害吗？”

“不错，”徐骁道：“他们是金麟卫，等级更高，也更受欢迎。”

姚哲凯道：“是海口战役的军士吗？”

徐骁点头道：“是的。”

闻言，姚哲凯忍不住转头多看几眼。金麟卫是海口战役时期的主战力，说这些人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想到这里，姚哲凯转头看向徐骁。那晚的神秘人称徐骁为‘先生’，并‘请’他回去，难道他也是金麟卫？

徐骁道：“你在看什么，老头子脸上有花？没有的话，去量衣服。”

姚哲凯点头道：“哦。”

片刻后，姚哲凯被货摊上的火石枪吸引。这并非真枪，而是火石枪的木刻版。摊主热情道：“这是最新推出的仿版，跟真枪相似度达到80%，全城仅此一家，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姚哲凯拿起笨重的枪，瞄准远处就要射击。老板忙拦住他：“可不能在街上开枪啊！金麟卫刚走过去，你这不是害我吗？”

姚哲凯道：“我不试，怎么知道它好不好用？”

徐骁道：“小凯，你要是喜欢就买回家玩吧。”姚哲凯道：“可以拿两把吗？”徐骁道：“沈哥儿长大了，不玩木枪。”姚哲凯道：“我想给阿苍带一把。”

徐骁微讶道：“你不怕我的阿苍？”

姚哲凯摇头道：“我不怕他，骁伯伯。你说阿苍是好孩子，阿苍就是好孩子，我想跟阿苍做朋友。”

徐骁面上动容，热切道：“好，这样很好。我一直希望阿苍能有朋友。”

回途中，徐骁告诉姚哲凯，阿苍幼时因为意外毁容，至今不敢与人交流，他胆子很小，毁容后更不敢与人打交道。他喜欢做手工，还有看书听故事，尤其是关于海洋的故事书。姚哲凯道：“这一点，我们倒是很像。”

回到庄园后，姚哲凯根据徐骁的指示去找阿苍。

阿苍的房间在庄园的最角落，门前杂草丛生。姚哲凯上前敲了半天门，无人回应。姚哲凯不确定他在不在房间，只好道：“阿苍，我把礼物放你门口，你记得拿。”

依旧没有回应。

姚哲凯败兴而归，拿着笨重的火石枪往回走。

这时，见灌木丛中有松鼠出没，忙举起木枪射击。只听一声闷响，一颗小石头从枪口飞出，随后掉落，距离他不到三米。不死心的姚哲凯又对着其他地方开枪，结果无一例外。

姚哲凯扔了木枪，气道：“呸！奸商！”

傍晚用餐时，汪雅雅正用叉子玩甜点。姚哲凯刚坐下，汪雅雅便尖声叫道：“你干什么？你不洗手就吃饭！”

姚哲凯去洗手。

回来时，见汪雅雅往他汤加东西。姚哲凯道：“你在我碗里放什么？”

汪雅雅不屑道：“本小姐怎么可能碰你的碗？快喝吧，一会儿凉了。”

姚哲凯端起碗，‘咕噜’一口，随后喷出来！

汪雅雅捧腹道：“哈哈！笨蛋！我给你放了盐！哈哈哈……”

姚哲凯道：“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汪雅雅道：“你敢骂我？”

姚哲凯道：“你真可恶！”

汪雅雅气道：“你这个家伙！你凭什么骂我？你这个霸占别人家的讨厌鬼！我……我打死你！”

姚哲凯一溜烟跑回房间。

正要点灯，忽然听到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姚哲凯蹑手蹑脚走过去，只见窗外漆黑一片，但勉强能看见窗下蹲着个人。此人浑身遮得严实，手上脸上缠着绷带，正贴着墙慢慢移动。

不是阿苍又是谁？

姚哲凯喜道：“阿苍，你……”话未说完，阿苍被他吓了个激灵，眼看就要栽倒，姚哲凯忙抓住他。阿苍抓着他的手爬上来，才站定，忽然朝姚哲凯扑来，挥起了拳头。

姚哲凯忙道：“等一下！阿苍，是我，我刚才给你送礼物的！”

阿苍疑惑看他。

姚哲凯看着他那双红色的眼睛，暗暗吞口水，道：“我敲门，你没有回应，我把火石枪放在你门口，你看到了吗？”

阿苍缓缓放下拳头。

姚哲凯见他腕上戴着手环，看起来像是某种机关类的东西，忍不住好奇：“你手上戴的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

阿苍没有回应，起身走向窗户边，看样子要原路返回。姚哲凯道：“你从走门吧。窗户高，掉下去很危险！”

阿苍没理他。

姚哲凯又道：“对了，阿苍，你的眼睛……”话未说完，阿苍猛然睁大双眼，转身揪住姚哲凯的衣领，握紧了拳头。姚哲凯忙道：“你别误会，阿苍，我只是觉得……觉得你的眼睛很酷！”

阿苍盯着他。

姚哲凯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你知道吗？在深海里，有一种叫作萨伊曼的鱼，它眼睛是红色，身体是黑色，超级厉害，就连海里的鲨鱼都怕它！”

阿苍红色的眸子中多了一丝好奇。

姚哲凯道：“这种鱼虽然厉害，但它过得不开心。浅海里的鱼不喜欢萨伊曼，人类也不喜欢，它既不能吃也不好看。所以萨伊曼游啊游，游到了深海，人类潜水不能到达的地方，在那里安顿下来，并结识了新的好朋友。从此，萨伊曼再也不去海面，而是跟它的好朋友快乐地生活在深海里。”

阿苍缠在脸上的绷带动了动，似乎想问‘然后呢’，但没有发出声音来。

姚哲凯摊手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不过，我还有其他故事可以慢慢讲给你听。”姚哲凯推了推他握紧的拳头，悻悻道：“我们是好朋友，对吧，就像萨伊曼一样，你不能揍自己的好朋友……”

阿苍缓缓放下拳头。

姚哲凯暗自松了口气。

阿苍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靠近窗户。

姚哲凯疑惑地看着他，见阿苍忽然后仰，随之从窗户掉落。姚哲凯大吃一惊，急上前，却见阿苍已稳稳落地，炫耀般朝他扬了扬手环。

原来，窗棂上有个小爪子抓着，爪子绳子的另一端连着阿苍手上的机关，他就是这样滑下去的。

姚哲凯恍然大悟，阿苍在向他展示手环的用途。

惊讶间，又见阿苍将手环摘下，放在手心里，朝他摊开。

姚哲凯道：“你要把它给我吗？”

阿苍点头。

姚哲凯喜道：“等我下楼。”话音刚落，花圃传来佣人的谈话声，逐渐向这边靠近，阿苍看了手环一眼，做出要扔的动作，姚哲凯忙制止道：“别扔！别扔！砸到玻璃可不好，我明天找你吧。”

阿苍迟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跳进灌木丛。

翌日清晨。

吃早点的时候，姚哲凯忍不住问汪雅雅：“为什么阿苍怕大家？”

汪雅雅尖声道：“不要跟我提他！恶心死了！”

姚哲凯道：“为什么？”

汪雅雅道：“他脑子不正常，是个疯子！”

姚哲凯道：“为什么这么说？”

汪雅雅道：“他想害我哥！”

姚哲凯表示震惊。

汪雅雅道：“我们随父亲去海上游玩，怕他留在庄园孤独才带他的。他明知我哥不会游泳，还把他推进海里，若不是小叔及时发现，我哥就没命了！亏我父亲对他这么好，他吃的用的都跟我哥一样，可他竟敢……反正你离他远点！”

姚哲凯道：“阿苍跟沈哥儿有过节吗？”

汪雅雅道：“没有！”

姚哲凯：“那他……”

汪雅雅不耐烦道：“别问了！远离他就对了！”

午后，姚哲凯还没来得及去找阿苍，沈惊鸿先回来了。

汪雅雅委屈巴巴地抱着他胳膊不撒手。沈惊鸿一边安慰，一边看向姚哲凯，目光不善。

姚哲凯想到前不久，汪雅雅给沈惊鸿写信，说要告状，眼下这情形，估计就是说他坏话了。无奈，姚哲凯只得先离开，在庄园游荡。

路过花圃时，听女佣交谈：“大少爷可算回庄园了，之前难得见到一次。不过，家里有个这么个危险人物，我要是少爷，我也不想回来。”

“就是，前些日子，我还看到他爬大少爷的窗户，之前是扔蝎子，这次又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姚哲凯道：“什么蝎子？”

女佣道：“没什么，小少爷，我们只是认为，你不该去找小怪物玩，他心术不正。还有你别在外面转悠，徐管家说，你要少晒太阳。”

说着，赶他回房。

午餐时，心不在焉的姚哲凯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发现味道不对时，已经晚了。看着神情冷峻的沈惊鸿，喉咙一动，吞了下去。

汪雅雅憋不住笑起来。

沈惊鸿皱眉道：“你在他碗里放了什么？”

汪雅雅道：“一点盐而已。”

沈惊鸿皱眉，严肃道：“以后不准这么捉弄人！”

汪雅雅扁嘴道：“噢。”

姚哲凯感激地看了沈惊鸿一眼。

午餐结束，沈惊鸿也不多留，起身离开。

姚哲凯迟疑道：“沈哥儿……”

沈惊鸿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姚哲凯道：“你吃好啦？”

沈惊鸿神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上楼。汪雅雅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有病？”

姚哲凯：“……”

姚哲凯一直在想阿苍的事情。起初，他认为阿苍怕人，所以喜欢夜里活动，可听完汪雅雅和女佣们的话，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苍是路过他的房间，去沈惊鸿的房间。

想到这里，姚哲凯一下子站起身。

汪雅雅道：“你去哪？”

姚哲凯快步走上楼梯，他走得急，在拐角处差点跟沈惊鸿撞在一起。沈惊鸿看起来有点生气了，他语气不善：“你要做什么？”

姚哲凯打着哈哈道：“吃饱啦，回房间歇歇！”说着去开门，沈惊鸿道：“等一下，这是我的……”话未说完，房门已被推开。

只听‘哗啦’一声，沈惊鸿猛然睁大眼睛，用力拽了他一把。

姚哲凯撞在沈惊鸿肩上，大脑宕机数秒。随后闻到腐蚀的焦味，还有灼烧感从后背传来……

是硫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后知后觉的姚哲凯惨叫起来，眼前阵阵发黑，随后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