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滑下凳子冲出去,几秒后,阮狂看见萧璋执身子晃动,估计是被撞了个趔趄。
这年纪的小男孩,一门心思往前冲的力度无异于炮弹。
不知道两人嘀咕了些什么,好一会才相继进门,小孩儿爬回到他身边坐下,倒了杯水,双手递给他:“小阮哥哥,喝水!”
“这是干嘛?”阮狂莫名其妙。
“小苟哥哥说,我要有担当!”孙静安把杯子往前送,“小阮哥哥陪我聊这么久,肯定渴了!”
“……”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还被反向教育,不知道是小孩儿心大还是萧少嘴利,阮狂接过水喝了口,顺便瞪了眼箫璋执。
箫璋执靠在门边歪了下脑袋,开口问:“皮猴儿,那个庸医什么时候来的?”
孙静安没懂,阮狂解释:“方医生。”
“哦,方叔!你们走的第一天来过,后来他也走了。”
“走了?”阮狂问,“去哪了?”
“奶奶说,方医生要回家一趟,就把她的药送过来了,有这么多呢!”孙静安两条胳膊抡出一个大圆,阮狂学着他的动作,夸张道,“这么大一袋药?那得吃到什么时候!”
小孩儿忙摇头,舔了下嘴巴,不好意思地笑笑:“里面还有好多好吃的。”
“小屁孩儿!不过,还是第一回听他说要回家,你有听他提起过家里人吗?”
阮狂看向箫璋执,后者摇摇头,眼神落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
说曹操曹操到,上面显示的正是方也的名字。
阮狂接起来:“方也?”
对面似乎没料到他会接这么快,顿了一秒才说:“小阮,起这么早?”
“你不也挺早?”阮狂按了免提放在桌面,“皮猴儿说你来找过我们,有事儿?”
小孩儿在一旁猛点头,阮狂伸手托住他下巴挠了挠。
“没什么事儿,就遛个弯,看你们关着门,就没打扰。”
“我俩出门了几天,昨晚才回的。”
“出门了?”方也揶揄道,“度蜜月去了?我给小肖的东西用上了?”
萧璋执脸色一变,走近了闷声回:“没有!”
方也“啧”了一声,阮狂问:“什么东西?”
箫璋执撇过脸拍小孩儿的脑袋,孙静安立马喊:“方叔——”
方也咳了几声回:“小安也在呢?”
“我在呢!”小孩儿兴奋道。
方也问:“你奶奶还好么?”
“好——方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小孩儿上半身都要趴桌子上了,被箫璋执捉住脖子拎回到椅子上。
方也笑着说:“快了,正好问问你们吃不吃海鲜。”
“你家在哪啊?”阮狂回,“海鲜带过来都坏了吧?”
“带不了新鲜的,冷冻的,”方也回,“嫌弃啊?”
“不嫌弃,我们来者不拒。”
“成,等我回来。”
阮狂听他又咳了几声,蹙眉道:“你少抽点烟吧。”
“知道了。”
阮狂本以为方也带的也就是些小海鲜,没料到居然有黄唇鱼、帝王蟹……
“老方,有这实力你还坑我那点医药费?!”阮狂咽了下口水,眼神直勾勾粘住帝王蟹,十级大风都吹不偏。
“我哪坑你了!”方也笑道,“这是以前西区出去的一个患者,现在卖海鲜去了,就给我送了点。”
“老婆,你要吃哪个?”箫璋执自觉戴上了手套。
方也看得好笑:“不是,皮猴儿也就算了,以前病着不给吃。小阮你是怎么回事?”
阮狂若无其事地抹了下嘴角,幽幽道:“以前工作的地方,老板不允许出现海鲜。”
“怎么?你老板对海鲜过敏?”方也问。
不是,因为怕水,连带着海鲜都不准出现。
阮狂意有所指:“不知道,就很讨厌。”
桌底下的脚被轻轻踢了下,他踢回去,顺带狠狠踩了一脚,想想还不过瘾,再次出脚。
“啊——”孙静安嚷道,“谁踢我了!”
阮狂拿起筷子不说话,箫璋执笑了下,塞了只虾到他嘴里:“小孩子吃饭不准说话。”
阮狂幽幽看过去,箫璋执忙给他夹了几筷子鱼肉:“先吃点垫垫,我给你剔蟹肉。”
阮狂三下五除二地吃掉鱼肉,坐姿优雅,眼睛盯着他手上的蟹:“你会么?”
按理来说,萧少以前可不需要在这事儿上亲自动手。
箫璋执手指顿了下,随即道:“印象中,有人喜欢。”
“谁?”阮狂蹙眉。
“不记得。”箫璋执笑了下,“老婆,你吃醋了?”
“老子吃你大爷!”
阮狂撇过脸,下一秒反应过来,箫璋执人生中也就那么几个人,萧家又那么多做事的人,能让他亲自动手的也就是萧念。
萧念这人,在原著的故事线中,是名传奇人物,在萧老爷子突发重病、箫璋执年幼的时候,独自一人背负起整个萧家的重担。
寥寥几语也是通过秦回舟和箫璋执的对话。
一个萧念,一个箫璋执,你们箫家人还真是命运多舛。
“怎么还出神了?”箫璋执将装了蟹肉的碟子放到阮狂面前,“在为这只蟹默哀?”
阮狂瞪他一眼,挠了挠手背:“有蚊子。”
箫璋执随手扇了下,又给左手边费劲剥虾的皮猴儿卷起袖子。
方也在对面边咳边笑:“小肖啊,你这保姆怎么还分成两瓣用?”
箫璋执斜斜甩过去一个眼刀,后者耸耸肩,端起酒杯:“真凶,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箫璋执拿起酒杯,阮狂赶紧凑热闹:“来来来,走一个,诶哟,这蚊子怎么还逮着我一人咬……诶诶诶,你干嘛?”
箫璋执忽然握住他手腕,上面起了好多红点,他把袖子往上捋,听见“嘶”的一声,阮狂小臂上已经红了一大片。
“啧,你这……”方也走过来,伸手要掀他衣领,被箫璋执挡住了,他蹙眉,“行行行,你来你来。”
箫璋执按住阮狂乱动的身体,小心地将衣服往下拉了点,方也又“啧”了一声:“小阮,你海鲜过敏?”
孙静安也凑过来:“小阮哥哥,你起了好多红点点!我奶奶说这叫过敏!”
阮狂愣了一秒,在心底骂了不知道谁家的祖宗十八代,谁知道这具身子过敏啊!他过来之后就没时间机会吃过海鲜!去他大爷的!
他趁着两大人愣神的功夫,赶紧往嘴里塞虾,过都过了,总之是遭这一回罪……
罪不至死!
“嗷——”阮狂吃痛大喊,“萧狗你放开我!痛死老子了!”
箫璋执这一下没收着劲,实打实地捏着他手腕:“就是让你疼!”
他看向方也:“药?还是医院?”
方也仔细查看了下:“不严重,吃药就成。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小阮,你也有今天——”
箫璋执蹙眉:“药!”
“有这么凶大夫的么?”方也扬了扬下巴,“小心我……”
“对不起,”箫璋执说,“请方医生给药。”
方也牙疼地盯着他,不敢置信。
孙静安小心扯了扯方也的衣角:“方叔,小苟哥哥说对不起了!”
“咳,我听见了。”方也摇着头去翻医药箱,“有生之年啊……”
阮狂瞥了眼箫璋执,手腕动了下:“我不吃了,放开我吧。”
箫璋执看他一眼,眼神软了些:“难受吗?”
“你这么扭着我手腕,当然……”
“我是说疹子。”
“哦,还行,就是有一点痒,”阮狂嘿嘿两声,“我说这蚊子怎么就专挑我一人咬。”
箫璋执接了方也拿过来的药,拽着人起身:“你们先吃,我去给他上药。”
进了房间,箫璋执盯着人说:“脱了。”
“不用,”阮狂试图讲道理,“就胳膊和脖子痒,身体没事,我知道。”
箫璋执:“知道你还吃?”
阮狂哑然,乖乖脱了衣服,低头看了眼:“我就说没事吧?”
“转过去。”
阮狂糊弄了下又要转回来,箫璋执抵着他的肩不让他动,默不作声地打开药膏。
“后面红了吗?”阮狂受不了这人不说话,比没失忆那会的箫璋执发火都吓人,“我没感觉。”
箫璋执手指有些凉,他双手搓了搓,才在指腹上蹭了点药膏,按上去的时候,阮狂身子抖了下,这人按上来的力道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鲁。
箫璋执沉声:“别动。”
阮狂在玻璃中瞧着他认真的神色,被激发出几分愧疚,磕磕绊绊地说:“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板着个脸。”
箫璋执又挤了点药膏,转而涂抹他右侧肩胛骨。
阮狂“嘶”了一声,箫璋执立马顿住手,阮狂讨好地笑笑:“没事,不疼,你继续。”
箫璋执在玻璃窗中望向他,阮狂被这平静的眼神骇得身子绷紧,他软下语调:“箫璋执——”
箫璋执看了他一眼,继续抹药,过了会,淡声道:“转身。”
阮狂主动伸出胳膊:“就剩这了。”
“嗯。”语气软化。
阮狂扬了扬嘴角,还成,能哄。
他看着箫璋执的头顶,思绪漫无边际地发散,这人的头发可真浓密,掉进海里,估计会像海带一样,到时候他就可以抓着头发将人从海里拽出来。
“嘶——”
手腕吃痛,阮狂开口就骂:“你有完没……”
箫璋执看着他,阮狂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攥着对方的头发,他忙松开手:“对不起对不起,走神了。”
箫璋执收好药膏,转身抽出湿纸巾擦手。
阮狂用脚尖踢他脚后跟:“箫璋执,你说句话。”
箫璋执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一根一根擦得十分细致,不知道的以为是在擦什么古董文物。
阮狂轻哼:“再不理人我走了啊,你和你的手过去!”
哒——
纸巾被扔在一旁,落下软趴趴一团影子。
萧璋执转过身轻轻抱住他:“这么大人了,怎么连自己过敏都不知道?”
衣角被攥出混乱的线条。
阮狂额头抵着他腰腹,鼻腔一阵酸胀,低声说:“我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