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狂连忙要下床,动一下缓十秒,缓十秒咳几声,节奏把握得十分精妙,他都想给自己鼓个掌。
萧璋执看了一会,才慢悠悠说:“躺着吧,我睡里面那间。”
“那就劳烦萧少了。”阮狂有气无力地回。
萧璋执“嗯”了声,关上房门前,轻飘飘地说:“别想着跑。”
阮狂面上做惊讶状,等那人消失在门后,才翻了个白眼。
要跑也不是这个时候,外边十步一岗呢!萧家保镖不乏雇佣兵出身,下手一个比一个狠,鼻子更是灵得跟搜救犬似的,他出去立马就会跟个小鸡崽似的被拎回来。
可惜了,都是短命之人,作为保镖队的一员,他必须得赶紧“死”。
没法子,萧家的保镖是变态的终身制,没有辞职一说。
救下萧璋执那晚,阮狂便是出去安排死遁后的落脚地,没想到回来路上正好遇见自家老板被人围着,身边只有保镖队队长陈兆一人。
萧璋执气定神闲,阮狂便没急着上前,躲在车内暗自欣赏——啧,这骨相、这身段……
下一秒眼前闪过一道红点。
有狙击手!
阮狂倏地打开车门吼道:“萧璋执,躲开!”
砰——
陈兆踹开一人,朝萧璋执冲过去:“萧少!”
萧璋执听见阮狂声音时已下意识侧身,眸光凌厉地射向阮狂所在位置。
阮狂果断下车,贴着陈兆后背:“萧少,刚才情急,冒犯您了。车坏了?”
箫璋执没做声,陈兆低声问:“你怎么在这?”
阮狂伸手盖住脖子上的蚊子包:“咳,队长,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上我车。”
陈兆看他的动作猜测,又是趁着没班的夜里出来偷吃,他一股火冒上来:“你也被带坏了!”
阮狂尴尬地催促:“先上车!”
三人对视一眼,迅速靠近车子。
陈兆拉开后座车门,箫璋执却去了副驾。
阮狂这破面包车是二手市场淘的,副驾的车门得在门外用巧劲才能打开。
至于这巧劲是怎么个“巧”法,明显不是萧璋执这养尊处优的大佬能掌握的,箫璋执目光沉沉地落向阮狂,后者下车转去副驾,时间紧急,他下意识推了萧璋执一把。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阮狂胸腔振动,左肩一阵疼痛,鲜血汩汩流出,身体随之无力滑落,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陷入昏迷前,他看到一双不理解的眼睛。
老子也不理解!
子弹怎么不长眼!
痛死老子了!
老子迟早要离萧家远远的,痛痛快快地活着!
阮狂拖着半死不活的步伐一点点挪向洗手间,额头的冷汗不住往下落。
第一回受这么重的伤,阮狂嘴里含着的是千万句污言秽语,碍着里头那祖宗,牙尖把唇肉磨破了也没骂出声。
好不容易放完水,准备脱衣服的时候,一道闪电划过,将卧室照得亮堂堂,也照出了墙边那道身影。
“啊!”阮狂被吓得一激灵。
萧璋执似乎有些不悦:“叫什么?”
阮狂吞咽了下,你大爷的一声不吭跟个贼似地忽然出现,还问我叫什么?
老子叫阮狂!
但是他没这个胆。
生怕“谈笑间穿书人灰飞烟灭”。
“萧少,您怎么出来了?”阮狂小声问。
萧璋执不答反问:“吓到你了?”
“没有,是我自己胆小,”阮狂惨白着一张脸问,“吵到萧少了吧?对不住,要不我回我自己房间……”
萧璋执笑了下,一步步逼近:“这么怕我?”
“没、没有。”阮狂避开他眼神。
“那你躲什么?”萧璋执直起身睥着他。
“被萧少的美……”阮狂差点没咬断舌头,生生把后面的“貌”字咽回去,“没日没夜的守护感动。”
他悄悄扶着墙壁,感受到对方的审视,头皮发麻。
“洗手间舒服?”萧璋执朝他身后看了眼,“让人帮你把床搬进来?”
搬你个鬼!
阮狂攥着衣角说:“我想洗个澡。”
“医生说现在最好别沾水。”萧璋执非常体贴地说。
“我洗的时候小心点,伤口不沾水就行。”
“我帮你。”萧璋执伸手。
“不、不用,”阮狂忙躲避,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小口吸气,“不敢劳烦萧少,我自己来就行,您要不先出去?”
“为什么?”萧璋执放下抬了几公分的胳膊。
“啊?”
“为什么要我出去?”萧璋执很有耐心地重复,眼神十分君子。
阮狂胸口起伏。
因为老子是gay!
因为你恰好长老子审美点!
因为洗澡得光着身子!
他的眼神几近控诉,萧璋执恍然大悟:“哦——你害羞。那我出去等你。”
害羞个头!
阮狂艰难地洗完,出去后发现萧璋执又坐到了床头的椅子上,正对着浴室。
见他出来,萧璋执点评:“太瘦。”
阮狂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裹着浴袍怎么看出来的?
况且这具身子虽然比原先的自己稍矮一点,但是身为保镖的训练痕迹很重,就算是躺了几天,肌肉线条也还在。
等下……
他猛然回头,天杀的,这是个透明浴室。
什么大病在自己卧室装透明浴室?!
“进去前不知道?”萧璋执在他身后问道。
阮狂尽量平静地回:“不知道。”
“是么?”
……你在质疑什么?
阮狂深呼吸后垂下眼眸,蜗牛般的速度挪回床上,期间萧璋执一直看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鱼,被心血来潮路过厨房的箫大佬瞥见,打了个响指说:“太瘦,养养再杀。”
“你好像……长高了。”萧璋执说。
阮狂额角抽搐,神经病。
“在骂我。”萧璋执看着他的眼睛肯定地说。
“不敢,”阮狂呼出一口气,闭上眼,“萧少,您……我困了,先睡了。”
“这回怎么不赶我?”萧璋执凑近问。
因为你叛逆,阮狂在心里回复,他本来只是装睡,但身子还没恢复,没几秒就失去了意识。
“你是猪么?”
阮狂半睡半醒时听见这么一句,下意识就骂:“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阮框!”耳边炸开一声怒喝,是陈兆。
阮狂猛地反应过来,他好像骂的是萧璋执。
这会儿最好的办法就是装……
“别装了。”萧璋执说,“又睡了十五个小时,陈兆,你平常不给手下人睡觉?”
阮狂趁机睁开眼,颤着嗓音说:“对、对不住,萧少,我、我我睡懵了。”
陈兆将他扶起来,一脸恨铁不成刚的表情瞪着他。
“陈队。”阮狂缩了缩身子,小声叫人。
“萧少,阮框说话经常不过脑子,您别和他计较。”
“我看着是那么小气的人?”箫璋执问。
陈兆张了张嘴,阮狂飞速接上:“不是。”
萧璋执挑眉,意味不明道:“这不挺有脑子。”
阮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阮框是个半天蹦不出个屁的性子,他有点装过了。
萧璋执叫了人给他上饭菜,随即便让陈兆开始汇报今日公司的情况,完全没避着他的意思。
阮狂听着两人的对话,确定这顿饭会消化不良。
这不是他一个小小保镖该知道的事情,萧璋执想干嘛?
“阮框。”
“到!”阮狂放下勺子,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萧璋执慢悠悠喝着茶:“我看了排班表,过去三个月,你逃过了每一次夜里的值班。”
“因、因为王初说家里孩子生病需要钱,所以我才……”
“你不问问王初现在怎么样?”
“啊?”阮狂愣了下,“王初怎么了吗?”
萧璋执看了他一会,抬了下手指,陈兆得到指示,说:“那天开枪的人就是王初。”
“啊?!”阮狂这会儿是真惊了,“怎、怎么会?那他现在、现在?”
“逃了。”陈兆说。
阮狂脑子飞速运转,王初和他住一间宿舍,要是有同伙,他就是最大的怀疑对象,他那天还好巧不巧地出现在附近,嫌疑更是蹭蹭往上涨。
难怪这几天萧璋执跟看犯人似地将他放眼皮子底下。
“没什么想说的?”萧璋执问。
“王初这样是不对的!”阮狂一脸正义。
陈兆表情挺复杂,问:“你最近就没觉得他不对劲?”
阮狂垂下眼眸,他一直在安排跑路后的事宜,哪来的闲工夫管室友,只能模棱两可地说:“好像、好像有吧,王初好像最近经常外出。”
“哦?”萧璋执笑得很温柔,像是哄小孩,“觉得不对劲怎么不上报呢?”
关我屁事。
阮狂难以启齿道:“我、我以为他是和我一样,出去、出去……”
“出去什么?”萧璋执问。
陈兆轻咳一声:“萧少,这是我的问题。这群小伙都年轻气盛的,有那方面的需求,所以我没有管得很严格。”
“哦——”萧璋执抬起眼,慢条斯理道,“所以问题在你这。”
陈兆瞬间一凛:“是!是我的问题,请萧少责罚!”
“罚三个月工资。”
“是,萧少。”
阮狂感受到萧璋执又将目光落向他,听见对方说“抬起头”,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看。
箫璋执眼神玩味,像是手中拿着逗猫棒,上面沾着一大堆叫做心眼的坏东西。
阮狂问:“箫、萧少,也要罚我的工资?”
萧璋执勾了下嘴角,朝陈兆示意。
唰——
陈兆扔了一只袋子在床边,叮呤咣啷的一阵,里面的东西落了满地。
“现金、人皮面具、刀、药品……”萧璋执斜靠在沙发上,懒洋洋问,“这些是?”
阮狂眼前一黑,这是他为跑路准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