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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Chapter 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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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2年2月14日,既是情人节,也是薇洛成年的日子。

她终于二十一岁了。

她一整天都表现得平平静静,于是抹大拉收容所的大家也都表面上风平浪静,只是在背地里,那几个年纪还小一颗心仍然充满热情的已经忙疯了。

结果到了晚上,蛋糕上生日蜡烛都给她点上了,正好二十一根,就等着她过来吃晚餐时迎接惊喜了,却是半天没有看到她的人影。

黛博拉看着女孩们表情逐渐黯淡,心下有些担忧,便步上楼梯,走到了薇洛的房间。

她看到门下透出灯光,直接伸手敲响了门。

“请进。”

黛博拉走了进去,看到薇洛一脸苍白地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张信纸。

“发生什么事了?”黛博拉问着,来到薇洛身边。

“我在看我父亲的律师写给我的信。”她一点也不见外,直接将信纸递给了黛博拉。

这是一封将她逐出家门的信,官方的文字冷酷到了极致。

黛博拉看得难过,一瞬间都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虐地留着,但这其实也很容易想明白,当她的父亲将她的一切通通删去,它反而成了她是他女儿的明证。

“你为什么忽然看这个?”

薇洛道:“我在想我为什么就不能被这样完全删除呢?我真希望我没出生,这样我就不必经历这么多痛苦的事。”

这傻孩子又开始说出一些傻话。

“不要这么想,你并不只有你父亲一个家人,想想你还有你的孩子。”

可她听了反而更难过了。

“我根本不想怀孕,不想生孩子,我一直恳求上帝不要这样对我这么残忍,可我还是倒霉地怀孕了。我不是不会爱它,真的,我肯定会是个好母亲,我会全心全意地爱它一辈子,但在那之前,我只感觉到我的血肉与精力一直在被它吸走,这让我虚弱、精神萎靡,我还每天起来都觉得身上很痛,我的腰在痛,我的腿也在痛,我很害怕它有可能会杀了我……”

在她的抱怨中,黛博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从来没提到过你孩子的父亲,一有人问起,你就转移话题……”

闻言,薇洛立刻就停止了抱怨,道:“我想很多人在等我,也许我不该你一问就乖乖说了自己的生日。”

又开始了,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

可黛博拉这次没有顺她的意:“你是爱上了错误的男人吗?一个已婚人士?还是身份不太匹配?还是,他出了什么事故?又或者,你根本不爱他……”

最后的话,黛博拉说得很轻很小心。薇洛对她孩子的态度十分难以捉摸,她一会儿爱孩子爱得要命,一会儿又暗暗藏着几分恨意,即便孕妇的情绪本就十分不稳定,对她的性格来说,这也还是很不寻常。

薇洛直接不愿说话了。

黛博拉闭上眼睛,慢慢地呼了口气。

“我曾经疯狂地爱过一个男孩,他叫乔纳森。我与他一起长大,他很英俊,而且充满活力。我一直以为,我们一定会结婚。”

她的声音充满了痛苦,让薇洛也不禁抬起了头,关切地看向了她。

“他……离开你了吗?”薇洛问。

“可以这么说。他……他死在了战场,那时候战争才刚刚开始,他立刻就在前线送了命。”

她们的身份瞬间就转换了,薇洛将手轻轻地放在了黛博拉的手背上。

“我很遗憾听到这些。”

黛博拉反手握住了她,像是在寻找继续说下去的力量。

“我那时非常痛苦,甚至控制不了地开始质问上帝、辱骂上帝。那么多人,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就要是我的乔纳森呢?”说到这,她不由得顿了顿。

“而这还不是我不幸的终点。”

她继续道:“在得知他的死讯后不久,我就发现了我身体的一些变化,我怀孕了。你与我一样明白这代表什么,我的父亲是一位受人尊敬的牧师,他不可能会像有些父亲一样去逼迫我堕胎,但他也绝忍受不了家中出现这种奇耻大辱,于是他想到的方法是给我找个男人远远地嫁了。这并不艰难,总有哪个本分的农夫或者工人会愿意做这样的善事,收一笔钱,娶个因为一时糊涂铸下大错的女人,这个女人还颇有些文化与姿色。”

“可你是一位淑女。”薇洛道。

她不明白,为什么做父亲的都是一样的残忍,黛博拉父亲的所作所为也显然是要与女儿断绝关系永不联络了。

黛博拉对她苦笑了一下:“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最终,在激烈的争吵后,我被愤怒的他扫地出门。我的母亲非常伤心,她竭力阻止着这一切,但又无能为力,她把她仅有的钱全塞到了我的手里,哭着对我说,‘噢,黛比,我就只有这么多了,我的黛比’。”

黛博拉模仿着母亲当年绝望的语调,几乎就要掉下泪来。

“我一度很后悔自己的顽固,我那时真的太年轻了,才刚满十六岁,根本不会想问题,如果我点头同意,也许她不会死。我的女儿只比你小一岁,她非常可爱,有一头卷曲的棕发,和她父亲的琥珀眼睛,她死时只有五岁,她叫特蕾莎,但我喜欢叫她苔丝。”

听到这个名字,薇洛的眼眶变红了:“我妈妈也叫苔丝。”

这不是一个多么小众的名字,但这样的巧合仍是让她们感到十分意外。

黛博拉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你……认为这是普通的巧合吗?我遇见你前一天正好是我的苔丝的忌日,我当时一边摸着她留下的小衣服一边哭着和上帝说,我的心实在太痛了,可除了你,我又还能向谁倾诉?”

薇洛明白黛博拉在说什么,这让她一时间有些伤心与嫉妒。

于是她问:“玛丽安呢?我以为她是你的朋友。”

“她就像马利亚一样贞洁,她早已将身心奉献给了耶稣基督。我很感激她,是她帮助我改过自新,并劝我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我才有勇气再见我父亲,并在他的痛苦与悔恨中与他达成和解,也是她与我一起在我父亲的资助下开办了这间抹大拉收容所,让我赎罪,可是,一位她那样的女士永远也无法完全理解我。”

她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又对薇洛道:“你看,事情就是这样的,已经二十一年过去了,我有过无数情人,其中不乏有向我求婚的,可除了乔纳森,我没有再爱上任何人,我的爱情、我的青春都被封存在了十六岁,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好好照顾我的女孩们。”

薇洛忍不住拥抱了这位可怜的女士。

“我……我本来正在伦敦参加社交季,我的家人逼我嫁给一位与我父亲年龄相仿的公爵。”

在过了这么久之后,薇洛终于也原原本本地说起了这个故事,没有隐藏。

“我不同意,但你也是知道的,做孩子的,在监护人面前没有说不的权利。我没办法,只能伪造推荐信跑出去,想要找一份老太太女伴的工作逃避一切。”

黛博拉就像一位母亲夸赞孩子一样,温柔道:“你很聪明,各方面都考虑周全了,你是在你雇主家遇见的他吗?”

“不。”薇洛道,“我才刚刚找到工作,他的仆人就带走了我,他们太想当然了,一个穷人有几分姿色,几乎不可能无辜,他想买我,价钱我提。”

这是推荐信制度导致的悲哀。黛博拉想,她很清楚那些男人们为何会这么想当然,一个需要工作养活自己的美丽女孩,就算自己竭尽全力想守身如玉,也挡不住来自各方面的危险,尤其,有身份的人一句关于她品格的污蔑,就足以让她被赶出去,因没有推荐信找不到任何工作而沦为妓女。

“他们不听你的解释?”

薇洛点了点头:“我当时太过慌乱了,倒也难怪那个仆人不听我说话,而当我终于冷静下来时,一切都太迟了,那个仆人直接在酒水里给我下药。我那时候真的太傻了,我根本就想不到世界上还会有这种事情,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毁掉了。”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黛博拉只能如此重复。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待你?你当时一定很痛苦、很不好过。”

“不好过,但我其实也很快就开始喜欢我感受到的东西,他让我感觉很好。”当她在这么说时,她甚至让自己笑了一下,虽然笑得不怎么好看,几乎是有些尴尬。

“他对我非常耐心,我甚至一度怀疑,如果我跟其他男人结了婚,我的丈夫会不会在新婚之夜如此温柔地照顾我,我觉得我就像他的新娘一样。”

但她偏偏不是,这一度是她痛苦的根源。

“我明白,我的享受实在很不应该,我很长时间都陷在这种罪恶的痛苦里,无法自拔。”

这非常大胆,她竟然承认自己是享受的,在她们生活的这个保守世界里,这几乎等于是在宣布自己与妓女相差无几。

“九成九的男人都不会因为欲望去反省自己,他们只会理直气壮地逛妓院。这正常,亲爱的,我如果不是因为太喜欢,也不会十六岁时就在草地里被情人搞大肚子。”

她的坦诚让薇洛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顿时是放松了不少。

黛博拉又问:“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之后,居然不曾求婚弥补这一切?”

“他如果能是一位这么有道德的绅士,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而我们也门不当户不对。他只是准备给我家里五千英镑的补偿,让我做他的情妇。”

五千英镑!

黛博拉意识到自己大概低估了什么。

只是,再如何富有再如何大方,也根本改变不了他依旧是个人渣的事实,他从身到心地狠狠羞辱了薇洛。

“可真是个混蛋。”黛博拉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句。

“之后呢?”

“我拒绝要他的钱,只想回家,然后,我被他们绑上船一路到了法国。我每天都在希望他能尽快厌烦我,可他反而卯足了劲地讨我欢心,他一直在乱花钱,给我买了很多的衣服与珠宝,他还耐心十足地带我到处游玩,当他后来甚至把我领回了他的意大利老家时,我就住在他隔壁的套房里,享受着他家女主人的待遇。”

这可真是非常吸引人。

黛博拉道:“听起来他是一个非常自以为是的人,他可能认为五千镑说出来再好听也不过就是轻飘飘的数字,所以你可以高洁,可当你真正体会过了金钱带来的一切后,你肯定就会改变心意了。他想要用这些迷惑你。”

“我确实有些被迷住了,可是谁能不被迷住?他很英俊,非常英俊,几乎像一位童话故事中的王子,对我又那么好,就连我父亲都不曾像他那样娇惯我。所以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我确实有些喜欢上了他,我现在可以承认这个,我永远离开他了,我不必总是那么不安。我只是觉得难过,在我这一生里,属他害我最深。”

她说着,又情不自禁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如今已空荡荡的手指。

“后来,他大约也想过干脆就与我结婚算了。他显然很喜欢自己在这段畸形关系里扮演的角色,他就像一个白痴一样,拿着一枚戒指嘴里吟着马洛的诗,如果我是十二岁而不是二十岁,我可能会觉得这挺浪漫的。”

黛博拉吟道:“来同我一起生活,做我的爱人,我们将拥有所有的欢乐。”

“你会让我怀疑你被他附身了,黛比,就是这首诗,他念出来时真是恶心。”

“我知道这很难,我也不是在说你做错了,只是,你为什么不与他结婚呢?”

虽然他们的开始非常糟糕,但对她而言,与这个人结婚是个不错的结果,她分明非常喜欢他,无论她多么努力地想要告诉全世界那不是真的,他也足以供养她。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的声誉将得到挽救,她的孩子也不会是私生子。

“感恩他比我还慌张,嘴里胡话连篇,而我一直在学习谨慎对待他的话,尤其是这种他自己都在迟疑的话,这有效避免了我会一时冲动作出错误的承诺。”薇洛道。

“我很快就想清楚了,不管他是不是真心的,又会不会后悔,我都不在乎,我就是根本不想和他就这么一直过下去,过一辈子,我不想今后只要一看到我丈夫的脸就会想起他曾经伤害了我。而且,结婚也意味着他的错误都可以一笔勾销了,我将永远无法再占据道德高地去指责他些什么,因为他已经十分高尚地承担起了责任,甚至可以说,他从我的加害者变成了我的拯救者,我该感激他。你说,活在这种生活里对我来说跟慢性自杀又有什么区别,我永远不会快乐的……”

薇洛抬头望向了黛博拉:“他一直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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