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考福特愤愤的看着一眼夏洛克,敲了敲车厢:“去温斯顿女士家里。”
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在挑战麦考福特的神经,本以为夏洛克这样的弟弟已经够让他操心的了,现在好了,他找到了一位和他不相上下的女士,麦考福特都能猜到将来两人在伦敦胡闹的时候自己要收拾多少烂摊子!
玛丽坐在一边有些疲惫,失血加上刚才逃命的奔跑耗尽了今天的全部能量,夏洛克一时之间也没说话。
马车的速度虽然不慢但是却很平稳,玛丽只觉得头越来越昏沉,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麦考福特本来端坐在一边,忽然感觉到胳膊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对面都夏洛克还在研究偷来的资料,麦考福特微微侧目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金棕色的头发已经散开,就这么撒在他的肩膀上。
似乎感觉到靠着的位置不太舒服,玛丽睡梦中还挪动了一下头,试图找到更柔软的位置,只可惜麦考福特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玛丽皱着眉头,迷迷糊糊中还在想着,怎么今天睡觉的枕头这么硬。
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那平稳的呼吸,麦考福特皱着眉头忍不住看向对面的夏洛克,都是他干的好事!
等马车停下的时候夏洛克才再次抬起头,一眼就发现班纳特小姐似乎睡着了。
夏洛克推了推玛丽:“醒醒,玛丽。”
玛丽半梦半醒的抬起头。
麦考福特这才稍微放松一些,不说痕迹的挪动了一下已经感到僵硬的肩膀。
玛丽下意识的试图站起来,可是她稍一用力就疼的不行,重新跌坐回位置上。
托马斯停好车后上前敲门。
麦考福特已经开门走下车厢,看着夏洛克还想扶起玛丽,让她自己走下车,实在有些无奈。
“恕我冒昧,班纳特小姐。”
说完麦考福特一个用力将玛丽打横抱起,刚才他看到伤口因为用力又浸出一些血液,这么大的伤口让班纳特小姐自己走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打开门的是一位女仆,看到麦考福特抱着一位女士进来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但是却什么都没问。
夏洛克跟在后面一起进来。
一位头发略有些花白的中年女士走了出来,看到麦考福特怀里的女孩以及她浸出血液的裙摆皱起眉头。
“跟我来。”
带着人进入内室之后麦考福特和夏洛克都走出房间,玛丽躺在一张沙发上伸出又开始流血的小腿。
麦考福特站在会客厅里看着夏洛克:“夏利,你的侦探游戏有些过火了。”
夏洛克的内心也是愧疚的,他确实没有保护好玛丽。
不论是作为一个绅士的职责,还是作为同伴的职责。
麦考福特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他也知道夏洛克会理解他的意思的。
给玛丽处理完伤口之后那位温斯顿夫人拿出两片药丸:“如果发热了,就吃一片。”
玛丽千恩万谢,考虑到她的腿伤,温斯顿夫人让她暂时不要挪动,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是这么大的划伤发烧是必不可免的,如果随意挪动,伤口再次崩裂就更不好处理了。
让玛丽在内室坐着,温斯顿夫人将麦考福特喊了过来:“别让她的腿落地,注意别发热,别让伤口崩裂。”
麦考福特:“真是打扰了,多谢您温斯顿夫人。”
温斯顿夫人看了眼麦考福特的双手:“现在这幅样子,倒是更像你真实的模样了,福尔摩斯。”
冠冕堂皇,假仁假义,满手鲜血。
冷笑一声,温斯顿夫人转身离开了会客厅。
麦考福特重新挂上那千万年不变的表情:“再次感谢您的慷慨之举。”
两人回到内室,玛丽正乖巧的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毕竟她可不想再崩裂伤口了。
一事不烦二主,玛丽看到麦考福特的时候就伸出了手:“麻烦您了福尔摩斯先生。”
麦考福特也只能再次抱起玛丽将他送回车上。
夏洛克在坐上马车之后率先打破沉默:“抱歉,玛丽……”
玛丽却仰起头,虽然脸色有些苍白,浑身狼狈,但是此时的玛丽毫不在意:“不必道歉夏洛克,这也是一种体验不是么,至少现在我明白了一件事,从客观条件上来说,确实不适合做一个侦探。”
麦考福特看了眼玛丽:“看来你们的侦探游戏要结束了?”
玛丽有些无奈的点头:“看来是的福尔摩斯先生,论体力,我跑不过那些人,论武力,我也打不过他们。不得不说,福尔摩斯先生,我需要再次和您说一声谢谢,您点醒了我,我确实没有打从心眼里尊重这份工作,如果我选择一份工作之前都没有考虑过我会面对什么,那我绝算不上认真对待了。”
从目前的客观条件来说,玛丽不得不承认,福尔摩斯先生说的没错,她并不适合这样的侦探“游戏”。
玛丽又再次笑了起来:“但是至少目前为止我帮上了一点忙,不是吗?”
夏洛克颠了颠手里拿到的资料:“是的,多谢你的望风,让我可以找齐这份资料。”
麦考福特明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马车重新回到贝克街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但是一楼的灯光还亮着,夏洛克上前敲门之后几乎是立刻门就打开了。
郝德森太太看着夏洛克还有他身后被麦考福特抱在怀里的玛丽:“我的天哪,发生了什么!”
玛丽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我实在是粗心大意,竟然摔了一个大跟头,好太太,快让我进屋休息休息吧。”
郝德森太太连忙让开,麦考福特一路抱着玛丽爬上三楼,将玛丽送回屋子。
玛丽坐在床边忽然抬头看向麦考福特:“再次感谢您,福尔摩斯先生。”
麦考福特:“是夏洛克带累了您,我明日会安排一位女仆前来照料,还请您不要推辞,否则我实在内心难安。”
说完麦考福特就冲着几位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夏洛克走慢了一步,被郝德森太太抓住好一通教训,毕竟下午玛丽是和他一起出去的,结果晚上回来就受伤了!
回到蓓尔美尔街,麦考福特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个澡。
在浴缸中泡了一会,麦考福特看向自己的双手,虽然血迹已经洗干净了,可是麦考福特却忽然想起温斯顿夫人的那句话。
他真实的模样。
是的,这样一双看上去干净的手,实际上却沾满了鲜血。
如果要论杀人,恐怕整个伦敦的杀人犯加起来都没有他杀的人多。
麦考福特垂下双臂,冷笑一声,温斯顿夫人只知道她的儿子死于自己批准的行动。
善良的,充满道德的温斯顿夫人,似乎忘了她的丈夫也是批准行动的人之一。
麦考福特并不觉得愧疚,也从未觉得良心难安,温斯顿夫人认为的一切道德枷锁在麦考福特看来都极度的可笑。
有时这个国家需要一把钝刀,同样的,也需要一把精确的、锋利的、毫无悔意的匕首。①
莫名麦考福特想起今晚在马车上的事情。
那位班纳特小姐擦干他手上的血液时那专注的的眼神。
垂在浴缸边的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奇怪的触感,被人珍重的捧在手上,沿着指节一根根的擦拭,袖口的布料划过掌心……
麦考福特的右手忽然握紧成拳,那触感没有消失,可是掌中什么都没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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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后半夜果然开始发热,幸而郝德森太太因为担心玛丽,也住在了三楼,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玛丽的情况,喂了药丸和水之后看着小小一个的女孩缩在被子里,郝德森太太忍不住在内心有些抱怨起来,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太胡闹了!
这一病就在床上躺了整整好几天,一直等到腿上的伤口开始结痂玛丽才稍微能挪动挪动,不过最多也只是走去盥洗室,就这样还会被女仆说是一位不愿意好好养伤的小姐。
夏洛克在这一周里时不时会来看望玛丽,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来最新的进展。
他顺着工厂检查的线索追查,发现工厂的股东有两个人,一位是大地主,只是作为投资,并不参与管理,而另一位则是主要管理者,那位大地主平日里很少来工厂,而且根据他查到的线索最近一段日子那位地主都不在伦敦,嫌疑可以排除。
而另一位则是某个贵族的代理人,身体检查的这个要求也是他提出来的。
玛丽:“雷利爵士?”
夏洛克点点头,将手里的一大份资料放在玛丽的窗边,她的腿现在还不能随意挪动,故而两人只能在玛丽的卧室谈话。
玛丽:“他也参与了这件事?”
夏洛克:“根据我的调查,卡伦·雷利最近经常出入理查德?莱格斯的府中,我打听过,这位理查德?莱格斯伯爵已经快有一年没出现在社交圈内了……这很不寻常。”
玛丽还记得这位雷利爵士,当时宝石戒指的后续就那么不了了之,她还冲福尔摩斯先生发过脾气。
“您能和我说说这位雷利爵士么?”
夏洛克:“当然,卡伦家族是旧贵族,他的封地在曼彻斯特,不过他本人长居伦敦,据我所知他们名下投资的工厂不在少数,不过多与煤炭产业相关,他们家在曼彻斯特有两家采矿场。”
玛丽忽然开口:“威廉·哈里福德爵士的死亡!”
夏洛克也想起了那位因为工厂暴动意外丧生的人:“现在想来,他的死亡可能并不是简单的因为工厂暴动被牵连……”
玛丽看着面前的资料,这里大多数是关于工厂的资金流动。
金钱的流动很大程度能证明一些东西……
将手里的资料快速翻阅完毕,玛丽在脑海中铺设了一张庞大的资金流动地图。
以这座制碱厂为中心,所有与他有关的工厂一个个铺设开来。
现在的工厂主要采用路布兰制碱法,原材料涉及到氯化钠、硫酸、碳酸钙、还有最关键的碳。
曼彻斯特作为一个工业城市他的主要产物就是煤炭,但是曼彻斯特现在基本都是供应他的本地以及周边城市索尔福德、博尔顿等。
伦敦的煤炭主要依赖英格兰北部沿海煤矿和海运运输,也就是纽卡斯尔还有泰恩河流域。
可是这座伦敦的制碱厂却有多笔和曼彻斯特的煤炭购买记录……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凡有不合理处,一定是有原因的。
伦敦,曼彻斯特,纽卡斯尔,煤炭……
……玛丽忽然睁开眼。
“诺克七管!”
夏洛克正在思考,忽然被玛丽突如其来的一句打断了思路:“什么?”
玛丽将一叠资料中的几张单独拿了出来,从左到右的顺序依次摆在床上:“这是一条完整的利益链!”
夏洛克看着面前一条有一条的记录,玛丽指着第一章开始解释。
“还记得你说的么,雷利·卡伦的封地在曼彻斯特,曼彻斯特作为工业城市煤矿一直都是他的主要支柱产业之一。
他们的煤矿大多数都应该卖给周边城市,我不知道另一家工厂如何,但是显然这位雷利爵士的其中一座工厂却一直在给伦敦运送煤炭,这是不合理,绝不符合利益的!
制碱厂所购买的煤炭和其余材料的购买并不相等,路布兰制碱法的等式就是最有利的证据!”
玛丽从床头拿起笔在空白的纸上直接写下了等式开始带入计算。
明晃晃的数字摆在夏洛克的面前。
他们送来的碳是远远超过其他材料的,这甚至只是雷利一个工厂的,这座制碱厂还购买了纽卡斯尔的煤炭。
两个城市的两家煤炭厂,这个数值是极其惊人的 。
这样的购买记录从3年前开始。
三年前的同一个月他们还和伦敦的一个钢铁厂以及兵工厂达成了合作协议。
煤炭,钢铁,兵工厂。
这是一条完整的线索。
玛丽想起了两年前市面上莫名出现的被报废的诺克七管。
虽然这个枪支被淘汰有他自身设计缺陷的原因,但是玛丽却很清楚一件事。
她当初从梅里囤当铺发现的诺克七管从制作上来说就不合格,如果不是因为钢铁的质量问题,绝不会发生炸膛。
玛丽想起了一种可能:“他们在合谋偷偷制造武器。”
夏洛克拿起那一叠资料准备起身:“据我所知威廉·哈里福德爵士与理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