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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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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建德出差的三周时间里,易折星总共被罚站八次,被老师课后单独约谈三次。

最后一次,直接因为测验成绩太过离谱叫了家长。

当然,易折星事后想,当时老师可能只是为了借着这个机会新账旧账一起算而已。

办公室里,教数学的班主任表情尴尬,跟薛蕾说因为没有易折星之前的成绩,所以也不知道孩子究竟是什么水平,教学辅导也不方便开展。

没到下班时间,在一旁刷手机的英语老师听见,盯着手机不自禁笑了笑。

易折星站在薛蕾身旁,脑袋放空,耳朵一句进一句出,听着薛蕾跟班主任解释。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当时薛蕾的声音隐隐有难察觉的窘迫。

最后,薛蕾开着车带易折星回家,问她:“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妈妈?”

易折星说:“什么?”

“你上课不回答问题,罚站,数学小考……”薛蕾说到后面几乎有些崩溃,她看过易折星的那张试卷,上面的东西都是非常基础的知识。

都是曾经在家里,老师早就教过的,易折星绝对能够答对的题目。

易折星没回答。

薛蕾打着方向盘,觉得眼眶莫名发热,心也躁得很。

她不气她成绩表现如何,气得是这么久的时间里,她对此居然一无所知。

尤其易建德不在身边,女儿抗拒与她交流的态度几乎伤透了她的心。

薛蕾想着想着,心里又开始有些埋怨自己了。

易折星重新上学的这两周,她无数次想要跟进学校里看看她的生活,或是拨通各科老师的电话询问她在课上的表现。

她想说我女儿虽然是右撇子,但是也会用左手写字。

想说虽然我女儿没什么画画的天赋,但很不喜欢别人随便评价她画的画,更不可以说难看。

还想说我女儿很聪明,能分得清茎用莴苣和叶用莴苣,绝对不吃茎用莴苣。

她比任何人都要担心,比任何人都要牵挂。

但最终,薛蕾每一次、每一句都忍住了。

她不能那么做。

因为她跟易建德不一样,她是一位很酷的妈妈,一位很酷的妈妈是不会那样大惊小怪的。

她不能一惊一乍地让易折星对学校生活感到害怕,不能把自己担心传染给易折星。

一位很酷的妈妈需要允许意外发生。

所以,薛蕾能且只能做的,就是刻意挑选一个不那么刻意的时间,轻描淡写地问一句,今天学校在过得怎么样。

而易折星无一例外,回复了“还好。”

薛蕾最终又深吸了一口气,呼出之后,稳住自己的情绪重新问她:“所以能告诉妈妈是为什么吗?”

她一连提了好几个问题,易折星想了想,决定倒着顺序回答她,先从她最得意的一件说起:

“我旁边的那个人,他小考的时候总是偷看我的卷子。”

只是班级里的堂测小考,不安排考场也不用拉开位置,考试全靠学生们自觉。

她讨厌陌生人离她那么近,而且那个男生身上有她不喜欢的味道。

易折星一边躲,一边在心里偷偷生气。

“所以我就把答案故意写错了,”易折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眨眨眼睛弯了弯嘴角,扑哧笑了一声,“他这次考了倒数。”

薛蕾愣了愣,见她脸上带笑地跟自己解释情况,心里的烦郁稍缓:“所以这是你的恶作剧?”

“不是,”易折星摇摇头,“我没有故意恶作剧。”

是那个男生不对,所以她才那样做的,这不能算是恶作剧。

易折星又皱了皱眉,觉得可能有必要说一下那个男生的名字,她认真想了想,发现自己不知道,于是就在心里作罢了。

“那那些空着的题目呢?”薛蕾又问。

堂测卷子上一共三道大题,易折星只写了一题半,解答工整详细,但是牛头不对马嘴,全部被判了错。

剩下的一半,答题区是空白的,只有老师批改的问号和红叉。

“考试时间太短了,”易折星神情认真,说,“错题很难写的,一道错题需要编写修改好几次呢。”

客观题还能算出来正确答案之后再直接选错,但大题要写错实在太难了,不仅要写错,还要合乎逻辑,实在耗费心力。

“那男孩是倒数第几?”薛蕾问。

易折星:“三。”

“可你是你这次是你们班的倒数第一。”

易折星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不甘地说:“他居然有几道没抄我的,还蒙对了。”

听了她的话,薛蕾啼笑皆非:“那上课的时候呢?老师说你故意不回答问题,不尊重老师。”

“我没有,我跟他说过了,是他自己不相信的。”易折星眼睛睁大了一些,有些无辜。

她提问一次不会一次,单词课文罚抄交了几次,但是记吃不记打,站起来还是半点不会,天天罚站。

老师有几次实在看不下去,就在课后单独把她找到办公室里。

问她背了没有,她说背了。

一提问,还真会。

就是不乐意看人,多是偏着头,声音不大,站得远远的,三两句把提问的内容回答上来。

提点两句放人回去,结果到了第二天课上,就又不奏效了。

屡屡如此,把老师磨得没脾气。

薛蕾听了之后很诧异。

易折星倒是很自在,她挨罚次数多了,反倒觉得站着还挺舒服。

这是她在第四次罚站的时候发现的。

教室后面很宽敞,不会有男生挨着她坐,她不仅换着姿势来回站,还能小幅度地走动几步。

站在外面就更不用提了。

夏天屋子里总归闷热,英语课基本都安排在早晨,走廊里凉爽怡人。

老师教得那些东西她早烂熟于心,不听也罢,还不如在外面吹自然风来得痛快。

所以她第一次站在教室外面,陌生的环境和本能驱使她掉下眼泪。

但又终究不懂自己为什么应该哭,因此只勉强抽嗒了几声之后,易折星很快被落在窗台上歪着头蹦跶的麻雀吸引了注意力。

不过几秒,麻雀飞走,再想酝酿哭意,眼泪就挤不出来了。

她又扯着嗓子干抽抽两下,活动了一下身体,后知后觉琢磨出来味了。

走廊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矮柜上翻开的英语书里夹着一个线圈本,纸页伴着风哗啦哗啦响动。

易折星又看见了距离自己不远的那支笔,而后很好心很善良地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纸巾,隔着自己的手指捏住那支笔,放回了英语书旁边。

末了,煞有其事地拿纸巾擦了擦手。

虽然那个男生是莫名其妙的人,但是她的友善是一视同仁的。

易折星认真地想。

*

跟陈琰在课上打电话这个愿望终究没能实现第二次。

英语老师只请了一次假,第二天就精神抖擞地回到了高二三班。

而那位梳着低马尾,会问她是不是没有预习的代课老师,易折星再没见过第二次。

她伸着脖子一连盼了好几天,彻底蔫了。

上完英语课,易折星坐着郁闷了好一会儿,随手把英语书扔进桌肚里,刚打算跟陈琰说些什么,杨多从后门跑进来,搭上陈琰的脖子。

“隔壁班调课了,下节课跟我们一起上体育课,”杨多眉飞色舞的,音调兴奋不少,“说跟咱们约球,走不走。”

“不去,”陈琰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平时不都你们几个打,人不是够数吗。”

“这不一样,而且我们都赌好了,输的送半个月早餐,没你我们赢不了。”

陈琰眉头一皱:“那你打算把谁换下去。”

“林开畅。”杨多说了个名字,继而严肃而认真地评价,“虽然我畅哥是真的努力,但打得也真是菜,当然了,畅哥他——”

杨多拖长了音,斟酌了许久才又说:“也是真的很努力!”

闻讯赶来的林开畅在背后听见:“啊?”

杨多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手也搭上林开畅的脖子:“畅哥,大局为重啊畅哥!这次不是我们内部打了,还有二班那几个王八蛋。”

林开畅表情扭曲:“那我上了也不一定咱们就输吧?”

“这样,赢了陈琰那份早餐给你,半个月。”

林开畅本来还想说什么,想了想,点了点头:“还是咱们班的声誉重要一些。”

陈琰抬眼:?

“我不去,你们几个打吧。”陈琰已经收拾好了书包,上午最后一节课,等体育老师吹哨解散,他打算回趟家。

杨多怪叫一声,拽住了他的书包:“陈琰,你不仗义!”

“等我下次想吃早餐了就仗义。”

陈琰拽着书包把他的手拉开,作势就要往操场去。

杨多彻底急了,伸着根手指诶诶诶了半天,也没能诶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着急了跑上去抱住陈琰半拉肩膀,结结巴巴地才说了个重要信息:

“这回、这回潘大头也在!”

陈琰盯着他眉头拧了拧。

杨多又说了什么,陈琰抿了下唇,从肩膀上拽下来书包往桌子上撂:“就这一回。”

“行行行!”杨多一看有戏,连连答应。

看戏看了全程的易折星终于忍不住插话:“陈琰,你还会打球呀?”

陈琰看她一眼,不等回答,被正在兴头上的杨多抢先道:“你要来看我们打球吗?”

易折星摇摇头:“我不懂篮球规则,看不懂。”

“嗐!”杨多一摆手,“来看的没几个懂的,我们也不懂!来吧,来给我们助助威。”

见她真的在犹豫,陈琰及时提醒:“人会很多。”

于是易折星啊了一声,说:“那我还是不去了。”

杨多心思简单,不想输了阵仗。

且又正值青春期,迫切需要关注的年纪,巴不得多点小姑娘能站在球场外面叫他的名字。

所以也管不了易折星会不会为他呐喊喝彩,有一个拉上一个。

但眼下被陈琰截胡,他又轻描淡写地戳了一下陈琰在乎的点:

“听说这回潘立元他们班不少小姑娘来给他们加油。”

果真,听完,陈琰真的顿了顿,似乎是真的在思考。

杨多等着他改主意,没成想不过两秒,就见陈琰瞥了他一眼,又看着易折星低声加重语气重复了一次:

“人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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